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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能者多勞?

  聽到樂天一口拒絕,眾人皆是吃驚,這二十貫錢一首的詞當真算不得便宜,在縣衙當差一月才幾貫薪水,莫非這樂貼司還不肯知足?

  不過轉念一想,樂天出言拒絕也在情理之中,若這劉婆子能用二十貫買到樂天的詞,這樂先生便不是那眾人口中那能作出桃花庵歌的桃花郎君了。


  更有人暗豎大拇指,嚐有人言桃花郎君樂先生身具魏晉名士風采,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那原本一臉期期艾艾的曲淩兒,聞聽樂天出言拒絕立時眼淚汪汪,眼神裏盡是哀怨。


  二十貫銀錢放在麵前,試問天下間有幾人不會動心,樂天自也是毫不例外。


  然而樂天的心中更有自己的一番想法,今晚是花魁大比謝幕的收官之做,所有籌集的銀錢都要當場清點送到縣衙,自己原本隻打算作(抄)詞三首,被那李相公出言攪和了一番成為十首,自己己然吃了大虧。


  若是自己收了這劉婆子的買詞的錢,眾目睽睽之下自己落了個下乘,無異於自毀名義,實在是得不償失;若是將這錢充公,自己再次成了冤大頭;倒不如不應允的好,反倒讓自己落得一個清高的聲名。


  這劉婆子好不曉的道理,樂天心中暗罵道。


  表麵上一臉的清高之像,哪有人知道樂天的內心此刻正在滴血,二十貫啊……


  醉眼惺忪的望著樂天,那李相公取笑道:“樂小先生江郎才盡耳?”


  “小吏不勝酒力,當是再作不得詞了!”樂天推脫,隨即又與於若琢說道:“花魁大比己然落幕,還請於官人將籌集的善款公諸與眾,連夜解往縣衙,以明我等擁護朝廷善政之心!”


  樂天所言正中在場人的心思,眼下花酒吃的醉意朦朧,身旁女伎又花枝招展秀色可餐,早己摁捺不住想要一親芳澤憐愛的衝動,各人立時將劉婆子買詞之際拋諸腦後,盡皆點頭稱是。


  當眾清點了一下花魁大比的進項,共計有兩千多貫的收入,樂天令早候在花船邊的差伇將這些官鈔交子、銅錢鎖入鐵櫃押解縣衙。


  所有人中最苦悶的還是樂天,那李相公與於若琢等人各自攬著頭榜女伎去尋、歡做樂,唯獨樂天一人帶著衙中差伇,去縣衙解送銀錢。


  那劉婆子挽著曲淩兒,看著樂天的眼神中雖有些不滿,不過在一眾人中卻不敢說些什麽。


  臨下樓船前,李相公帶著幾分醉意來到樂天身邊:“樂小先生這小吏的差事不做也罷,隨本官去河陽赴任,隻要你用心辦事,本官日後定會為你謀個官職,決不虧待於你!”


  此言一出,正欲擁伎而狎的諸人望著樂天的眼神裏,立時充斥著羨慕。


  這己經是第二次有人招攬自己了,而且聽來還是信心十足的模樣,一時間樂天有些心動。轉念一想自己尚不清楚這李相公的來曆,待打聽清楚後再做打算。隨即樂天作禮道:“請容小人思慮後,再回相公的話!”


  聽得樂天說話,眾人盡是惋惜之聲。


  那李相公眼中閃出些許失望之色,隨即目光投向於若琢:“若琢,你也是太學舍人出身,雖家中富足但在這鄉間閑居終不是長久之計,也該出仕了!”


  臉上現出幾分喜色,於若琢忙道:“日後就依仗李兄了!”


  突然間樂天想起了趙明誠,按照曆史的軌跡似乎趙明誠也會在這幾年內起複。


  自己隻是縣衙小吏,居江湖之遠不問廟堂之事。想到這裏,樂天與一眾人作別,帶著衙伇押著銀錢向縣衙行去。


  夜己入半,縣衙花廳內卻是燈火通明,令庫吏書辦清點著樂天押送來的銀錢,不論是陳知縣還是嚴主簿二人皆是一臉的喜意。


  待到清點完所有銀錢,命庫吏將銀錢入庫,陳知縣表揚了樂天兩句,便借口困倦去後衙睡了。


  目送陳知縣離去,嚴主簿卻依舊沒有離開的意思,樂天心中立時生出一種不妙的感覺,這陳知縣與嚴主簿怕是又有什麽差事要派自己去做。


  “坐!”嚴主簿對樂天說道,隨後吩咐雜伇道:“上茶!”


  縣衙吏員、差伇在老爺麵前向來隻有站立的資格,何時有坐著的權力,驚的樂天口中連呼不敢。


  “本官視你為心腹,讓你坐你便坐!”嚴主簿開口道。


  聞言,樂天才神色拘謹、屁|股小心翼翼的挨著椅子沿坐下。那端茶水上來的雜伇見得樂天居然坐在主簿老爺麵前,吃驚之餘眼中盡是羨慕,對樂天的神色也是越發的恭謹起來。


  這雜伇在縣衙裏十多年侍候數任老爺,何時曾見過有衙伇吏員坐在老爺麵前的,眼下這樂貼司可是破了天荒的。


  有老爺麵前有椅子坐,吏員哪有這般資格,樂天心中卻越發的忐忑,揣測無事獻殷勤這嚴主簿又要分給自己什麽差事。


  “花魁大比上你識的那位李相公是何人,你可知道?”嚴主簿開口道。


  不是尋自己辦事?樂天有些意外,忙道:“屬下隻知那李相公是於官人的同窗,卻不知是何許人也,隻知道這位李相公將要去河陽赴任,其餘的屬下一概不知!”


  聞言,嚴主簿臉上露出幾分不屑的表情,開口道:“你口中這位李相公喚做李邦彥,懷州人,曾倚仗家中有些資產,交好於赴京趕考的舉人,入京後被補為太學生,後被當今官家賜與進士及第!”說話間,嚴主簿拱手朝天。


  李邦彥?

  聽到這個名字,樂天心中一驚,沒想到這幾日打交道的是那六賊之一,暗道多虧自己沒答應那李邦彥隨其幕僚,恐怕弄不好自己剛憑借抄些詩詞剛剛弄出點名聲,便要變的臭不可聞了。


  沒在意樂天的表情,嚴主簿自顧自的說道:“這李邦彥生的一副好皮相,寫文章有些功底才思也算是不錯。隻是自幼在民間長大,熟習猥鄙之事,口中常吐俗言哩語,又喜歡蹴鞠,汴梁嚐有人稱其為李浪子!”


  嚴主簿這般說話,自是與那滿口俗言哩語的李相公對上號來,隨即又說道:“舉辦花魁大比籌到銀錢,你功勞甚大,如今又博的許多才名,本官說與你聽也是讓你潔身自愛!”


  這嚴主簿是什麽意思,樂天立時在腦子裏轉了好幾圈,難道是嚴主簿聽到這李邦彥要收自己為幕僚的消息了麽?樂天揣測不定。


  呷了口茶水,嚴主簿說道:“今日留你,是有事吩咐與你辦的!”


  這位二老爺終於將話音步入了正題,樂天又是一陣頭大,這二老爺難道又是遇到了什麽難題不成。


  沒有在意樂天的表情,嚴主簿自顧自的說道:“這修建福田局、慈幼院,還有布醫施藥的安濟坊,修建的花費尚好計算,但隻要運轉起來,那花費必會如流水一般,所以知縣大人與本官計算了一番,認為你籌集來的這些銀錢尚不足以支付一年運轉的所需花費。”


  直到這裏,樂天才發現,這嚴主簿說話時似乎也在刻意躲避自己的麵容,顯然也是有些不好意思說出來。


  樂天隻是靜靜的聽著並沒有馬上接話。


  見樂天沒有接話,嚴主簿才有些尷尬的說道:“所以,縣尊與本官商議,按你之前的謀劃,那些僧道寺觀是不是也應該交納些善款?”


  聽這語音,樂天立時頭大起來,自己之前為二位老爺獻策,雖說謀劃的好,但實際操作起來卻有太多的困難,沒想到眼下這位二老爺又將差事放在了自己的頭上,難道真的當自己的生財童子不成。


  又想想自己,從做捕快到升為貼司,似乎也沒賺到什麽好處。


  “本官與你說話,你心裏在想著什麽?”自己說話,見樂天一直不搭腔,嚴主簿感覺到自己很沒麵子,語氣立時變的嚴曆起來。


  二老爺生氣了,後果很嚴重。


  “是啊,是啊,主簿老爺說的極對,這事情著實是有些難辦!”樂天忙口中應著,打著馬虎眼,心裏著實不想接這樁差事。


  “怎麽?”見樂天這副態度,嚴主簿心中更是不悅,眉頭一挑厲聲道:“大老爺與本官視你為心腹,你這廝竟不想為縣尊與本官排憂解難?”


  這話說的語氣太重,令樂天幾乎猝不及防,心中驚悸之餘樂天忙立起身形,表忠心道:“屬下願為二位老爺排憂解難!”


  這難道便是傳說中的能者多勞?樂天腹誹。


  聽得樂天表態,嚴主簿點了點頭才表示滿意。


  隨即,這位二老爺又歎了口氣道:“縣尊與本官算來算去,去僧道廟觀中討取善款之事,隻能交付與你,除你外別人也完成不了此事!”


  這是真看得起自己,還是拿自己當冤大頭?樂天在心中腹誹了起來。


  隻是這差事確實難辦的很,樂天苦著臉說道:“僧家道家向來隻進不出,屬下接了這個差事,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完成!”


  這差事太難辦,能拖一天是一天,樂天在心中想道。


  “本官也知道這樁差事太過難辦!”嚴主簿說道,向著樂天伸手示意:“你且坐下說話!”


  應了聲,樂天老老實實的坐下,心中卻在想反正就一個拖字,能拖多久就拖多久,若是你二位老爺將小爺逼的急了,小爺就與那李相公去河陽。


  “知道這樁差事辦起來很有難度,所以縣尊與本官商議了一番,你做事向來肯出力,絕不能薄待於你!”望著樂天,嚴主簿拋出一個極為香甜的誘餌:“若是你能將這樁差事辦成,刑房押司的職位就由你來接任,你可不要辜負了縣尊與本官的一番厚望!”


  聽到刑房押司的職位,樂天的眼睛不由自主的亮了。


  雖說樂天現在忝任衙中貼司,這名為貼司的職位聽上去很玄幻、很高大上,似乎頗有些份量。然而說的明白些,這貼司一職叫上去好聽,其實隻比尋常書吏的級點高那麽一點,在待遇上也沒有什麽優渥,更無什麽特別的權力。隻因為樂天在縣衙是大老爺、二老爺麵前的紅人,眾人才心存敬畏。


  若是沒有這個緣由,恐怕是平輿縣衙不會有幾人會將樂天當做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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