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7章 小兒無賴?
“紀大人有沒有興致與老夫與蹭個飯?”聽到紀大人的分析,禦史中丞王安中停下腳步問道。
禦史台二把手紀大人有些不明所以:“蹭飯?”
“叫輛馬車去南薰門外!”也不理會紀大人的驚訝,王安中吩咐家中長隨,又對另一個長隨說道:“你與禦史台的官員與文吏們傳話,今日我二人有事要辦,今晚便不上差了,要處理的公文暫且放在書案上便是!”
紀大人依舊不解:“中丞老大人,我二人去哪裏?”
王安中將臉一板,然而眼中盡是笑意:“去哪裏?當然是去興師問罪了!”
在紀大人驚愕中,王安中拉著紀大人上了輛牛車,一路向南著外城南薰門方向行去。
……
中華日報社,有門房匆匆進來向樂天稟報道:“大東家,外麵車上有兩位老爺喚您出去迎接!”
“什麽人這般大的架子?”樂天挑眉。
那門房忙回道:“大東家,小的順著車簾縫隙向望車內望去,車上的兩位老爺一個穿著紫袍一個穿著緋袍!”
穿緋紅官袍的倒還好說,穿紫袍的自己可就要小心了,樂天立即出門向外行去。
“不知是哪兩位大人大駕光臨,樂某有失遠迎,還望恕罪!”人未到聲先到,樂天在院子裏看到馬車,立時高聲道。
待到了近前,隨在那車前的長隨將車簾一欣,樂天卻是有些吃驚,眼前這兩個人自己不僅是識的,眼下可以說是針尖對麥芒的存在,坐在車中的正是禦史中丞王安中與紀大人。
“下官樂天見過王中丞!”王安中是從三品,而且還是清流官中的佼佼者,所以樂天的禮數一定要做到,起身後又道:“不知王中丞與紀大人尋下官,所為何事?”
車中的王安中隻是稍做回禮,看著樂天同時揚了揚手中的那份中華日報,言道:“樂大人自己做的好事,居然還問敢我二人前來所為何事?”
原來是為了此事,樂天笑了笑:“原來二位大人是為了報上語及禦史台之事而來,恰好下官也有意與二位大人說明此事……”
“就這樣說麽?”王安中挑了挑眉頭,從車上探出頭看了眼天上正午的太陽,言道:“現下己經到了用膳之時,天氣理是炎熱,樂大人竟連茶潤喉的茶水都不給我二人上,這豈又是待客之道?”
“是下官失儀了!”聞弦音而知雅意,樂天原本心中還有幾分忐忑,暗道這二人是來鬧上門的,看樣子並不完全是自己心中所想的模樣,忙將二人請到報社內,鑒於三人身份入不得酒肆,特從外麵叫來一桌上來的席麵。
王安中倒也不客氣,於酒席間問道:“樂大人辦這份報紙的目的何在?”
終於問到正題上了,樂天倒也不慌,侃侃而談:“中華日報以民|意立足,就是要寫民情、發民聲、開民間之言路,為朝廷大政之參謀。昔年太祖皇帝便用征諫文人上書之事,我大宋讀書人何止千千萬,本報便效仿一二,二位以為如何?”
王安中嗤笑道:“布衣草民見識短淺,所議之事如何能為治政之據?”
樂天不以為然,“漢末諸葛孔明也不是躬耕於南明的布衣,然隆中對將天下三分,又有何人可輕視之?”
一句話噎的王安中說不出話來。
見二人不語,樂天繼續說道:“今日中華日報上所載指責禦使台之事,並非下官或是本報與二位有什麽私仇,隻是反映民|意而己。我大宋開國以來盛世太平,識字之人何其多哉,常言道書可醫人之愚,本朝立國一百五十年,本朝曆代先皇之史又豈不為百姓所知,本報便代為立言,還望二位大人出於公心諒解。”
編,你接著編,王安中與紀大人看著樂天,眼中冒出一股不屑又無可奈何之色。
看二人神色,樂天不以為然,繼續說道:“《論語》有雲:知過則改聞過則喜,擇其善者而從之,下官與二位大人共勉。”
聽樂天說話,二人眼中的鄙視這色更重了幾分,但王安中二人都是官場老狐狸,自然不會因為這些話與樂天翻什麽臉,皆竟自己二人還真沒什麽資格與樂天翻臉,樂天的身後可是被天子寵愛的鄆王殿下。
雖然不能與樂天翻臉,但有些話卻是不吐不快的,紀大人清了清嗓子道:“樂大人可知,貴報這一則消息將我等置於何等境地了麽?”
就等著你來問這句,樂天笑道:“二位大人,本報上下皆為大宋子民,本報能為民間百姓代言,也可為朝廷宣傳教化成萬民,諸公若對今日報紙上的文章有不同想法,亦可撰文廣而告之,本報可刊載其中。”
事情還可以這麽辦?
樂天的話語,讓王安中二人遲疑起來。在來時的路上二人就樂天與童貫等人的恩怨梳理了一遍,更是知曉昨日彈劾中華日報的那封奏疏是童貫一黨禦史發出的。
對於王安中來說,二者都是自己吃罪不起的,若是聽從了樂天的話在報紙上登上文章,這顯然有禦史台繞過童貫等人與樂天私下媾|和的味道,顯然是要得罪童貫的,但真要是拿到朝堂上與樂天辯論,恐怕禦史們還占不得什麽優勢,皆竟如今本朝禦史們形成虛設,與前代禦史言官們相比,差的可不是一點半點。
心裏這樣想,但口頭上絕不能認輸,紀大人嗬嗬冷笑了數聲,道:“樂大人,您這是得了便宜賣了乖,樂大人你辦了這份報紙,自以為掌握了喉舌,先是對我司發難,後又要本司撰文自辯,這是不是太有些說不過去了?”
紀大人這話說的斯文,若換成他人早就將樂天劈頭蓋臉的罵了一通。無恥,而且是太無恥了!恰如漢末本國時諸葛亮罵人時用的話,吾至今未見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二位大人莫要動怒,還要端正心態對待輿論!”樂天言道,又說:“樂某所辦的這份報紙說的明白一點,無非是教化百姓,讓百姓多識字多懂道理,又豈能當做朝中大事來看,最多隻能算是代表民間議論罷了,而貴司禦史卻是彈劾一個民間議論,這豈不是有些小題大作了?”
突然間,禦史台的兩位正副掌印官有一種拳頭打在棉花上的感覺,一齊愕然無語。樂天辦的這份報紙既不是官府間的邸報,也不是奏折更不是有,與任何官場和序沒有任何關係,自己這些人還真沒有什麽理由與之在朝堂上打官司。
總不能與當今天子說,民間小報罵我們了罷,陛下您為臣做主哇之類的詞罷。想想堂堂糾彈百官的禦史落到這等地步,還不讓天下人笑掉大牙。
曾經仔細且反複的端詳樂天辦的這份報紙,一到八版之間言朝事者隻有一、二兩版,但一、二兩版的內容根本就隻是講教或是風言風語,其餘版麵更是風|花雪|月,要麽就是風土人情,根本沒有任何觸及到朝廷底線的事情。
關於辦報,哪怕是官府的邸報,在宋代也是有著嚴格限製的。便是流傳於官方的官府邸報內容,哲宗朝時也做了許多規定,規定邸報內容限於“常程申奏及經尚書省已出文字”,“其實封文字或事幹機密者,不得傳報。”;徽宗朝更是規定:“敕黃門下臣僚章疏,自合傳報:其不係敕黃門下臣僚章疏,輒傳報者,以違製論。”
入轂焉!
王安中與紀大人這兩位禦史台正副掌印官再一次無語,樂天這是典型的自我炒作啊,誰都知道樂天日後娶了西夏公主,這輩子怕是隻是做個閑散官了,但樂天卻是最不安份的,借著這個空檔辦了份報紙,極大提高自己的影響力,反倒是童貫、白時中等人聰明反被聰明誤來個神助攻,為樂天揚名。
王安中雖然是陷附童貫、梁師成等上幸進的,究其本人在曆史上倒並未做過什麽大奸大惡的壞事,況且這種人心思靈活的很,不想與樂天將關係弄僵,但也還想拿捏架子不能失了身份。
輕咳了一聲後,王安中說道:“如樂大人所言,本官也是這麽看的,樂大人所辦的這份報紙實際上的意義就是相當於街頭巷尾的議論,或是三姑六婆間閑扯的傳言,隻不過由口頭上轉變成了文字,所以說誰若是拿這個當做彈劾禦史台的奏章,就是屬於捕風捉影了?”
“中丞大人之言果然是一針見血!”樂天點頭道,又言道:“後日,第三期報紙上會發表文章對這今之第二版所載內容加以駁斥,令對本報編輯與主筆們予口頭批評罰薪處置,以還禦史台諸位大人們一個公道。”
無恥!
見過無恥的,沒見過這麽無恥的……
聽樂天這般說話,禦史台的兩位正副掌印官險些張口罵了出來。臨來之前,二人對樂天的各種說詞都猜測了一下,沒想到樂天竟然用這種幾近小兒無賴般的話來回答。
上嘴唇一碰下嘴唇,這話你樂大人就說出口了,然後再上嘴唇一碰下嘴唇,你樂大人這話就收回去了,而且還是假手下一眾什麽編輯、主筆之手,然後隻留下一眾禦史們在那裏尷尬、淩亂,最後成了朝中百官眼中的笑話。
大宋朝堂上的官員雖然都是老油條,但卻沒想到樂天會無恥到這種程度,與樂天相比,大宋朝堂上的一眾官員還是很清純滴。
在回去的路上,紀大人與王安中說道:“王大人,下官怎麽覺得吃了那樂大人一頓,咱們不止是賠本吃虧的,還窩了一肚子火!”
“本官也是這般覺的!”王安中聞言也是點了點頭,無奈道:“樂天說這報紙隻是市井之言,張禦史幾人拿市裏流言當真便是入了樂天之轂,讓禦史台顏麵置於何處。”
雖然知道樂天的用意,但紀大人對樂天的無恥還是感到不爽,恨然道:“依下官來看,這樂天耍的就是小兒無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