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2章 潮州篇（五）

  「我不許你嫁給他！我已經失去過你一次了，絕不能失去第二次！」張徹握住她的雙肩，「我寧願粉身碎骨，再也不想承受你嫁給別人的痛苦！」

  林瑤青的話音里有些疲憊：「我們已經集齊了其他所有蠱童，只差段家這最後一個了。只要借到了這個，錦涼城的結界就能修復了。張徹，這四月以來我們跋山涉水，歷經千難萬險，如今終於走到了最後一步，我不想放棄。」

  「那你要放棄我嗎？」

  「對不起，張徹，我可能要辜負你了。錦涼城的親友還在等著修復結界，我不能做個自私的人。我是林家的族長，我要守護族人的安全，我要守護錦涼城的安全。」

  「所以，你選擇放棄我了.……」

  「對不起。」

  「.……」

  林瑤青伸開雙臂抱住他：「張徹，我們走了幾千里的路，已經走到終點了。」

  「.……」

  「過去的一切都算了吧。我們不要再愛了，也不要再恨了，讓一切都隨風吹向大海吧！張徹，你忘了我吧！」

  「林瑤青，你再說一遍。」

  「張徹，等你把蠱童帶回錦涼城后，請你替我好好照顧我們的小沖兒。從此以後，就忘了我吧！」

  「忘了你？」張徹慘然一笑，「你知道我有多愛你嗎？我對你的愛已經滲到了骨子裡，就是死也不會忘的.……」

  「可是我們註定沒有結果，我只是想讓你好過一點。」

  「誰說我們註定沒有結果？我不信命，我們一定還有別的辦法！瑤青，你還記得我們的婚約是怎麼來的嗎？當初我爺爺曾經救過你爺爺一命，你可知在那裡救的？」

  她搖頭。

  張徹指著大海：「正是潮州的一座海上仙山。當年我爺爺和你爺爺一起尋寶時遭遇了意外，我爺爺救了你爺爺一命，你爺爺為了表謝意才寫下我們的婚書。」

  「那又如何？婚書和現在有什麼關係？」

  「我要去海上尋寶！興許海上真的有一座金礦山呢？如果我能把礦山帶回來送給段族長，你就不用嫁給段正坤了！我不想放棄最後一絲希望！」

  「張徹，你瘋了？去海上尋寶？你根本不通海性，如何尋寶？再說海上那麼多島嶼山丘，你要尋到何時？遇到大風大浪怎麼辦？出了意外怎麼辦？」

  「如果我這輩子註定失去你，那我寧願淹沒在這大海之中，化作一顆星辰永遠守護著你。」

  與其被她拋棄，張徹寧願選擇主動離開。

  「林瑤青，十天，你給我十天的時間。如果十天之後我沒回來，你再嫁給他。」

  「你真的要出海尋寶！我不許你去！」她死死拉住他的手不放，「你以為去海上尋寶那麼容易？若真有金礦早就被人開採了，哪裡還會輪得到你？我不許你去！」

  張徹慢慢開口：「我想問你最後一個問題，你能不能跟我說實話？」

  「嗯。」

  「你喜歡我嗎？」

  「喜歡。」

  「你愛我嗎？」

  「愛。」林瑤青望著他的眼睛，語氣堅定而深沉，「我比你想象的更加愛你。」

  聽了這個答案，張徹微怔。

  慘烈的紅色餘輝照亮了女子姣好的側顏。

  林瑤青繼續道：「其實我從小暗戀的那個人就是你，雪岩哥只是機緣巧合下的錯誤。我們婚後，我曾一再告誡自己不能辜負雪岩哥，可我還是無可救藥的愛上了你。不信你仔細想想，從小到大你曾做過多少傷害我的事？如果換做別人，早不知道被我報復過幾百次了！可唯有你，我沒有辦法啊。張徹，我比你想象的更加愛你，只是你從來都不知道。」

  原來她是愛他的！

  原來她是愛他的.……

  張徹激動得想要落淚，可是.……

  一切都太遲了.……

  張徹站起身來，海邊的斜陽映照著長長的黑色暗影。

  他悲痛地低首望向她的眼睛，一字一頓道：「林瑤青，這輩子很高興認識你。我叫張徹，請你記住我的名字，但願來世我們還能相見。」

  一種恐懼之感籠罩全身，林瑤青眼眶濕潤道：「張徹，你說這些做什麼？你想幹什麼？」

  「我要去海上尋寶了。你照顧好自己。」

  林瑤青哭著起身：「我不許你出海！太危險了！你不準走！」

  張徹將她擁入懷中，吻幹了她臉頰的淚水，最後送上一枚澀吻。

  「等我十天。倘若十天後我沒有回來，說明我已經不在了，你就嫁給他吧……」

  言罷，張徹轉身離開。

  林瑤青望著那個落寞的背影，心好像被挖空了……

  他走了。

  他真的走了。

  他從來沒有棄她而去。

  他從來都是她最堅強的肩膀。

  他從來都是她最堅強的依靠。

  如果沒有他的陪伴，她根本走不到潮州。

  曾經的那個張徹她趕都趕不走。

  可是此刻，他卻自己走了.……

  走得毅然決然，不曾回頭.……

  林瑤青絕望地蹲在地上，埋在雙臂之中痛哭.……

  她的依賴不在了.……

  她的依靠不在了.……

  她的最愛不在了……

  海邊的她哭了許久許久，直到被黑夜吞噬……

  *

  潮州的夜市甚至比白天更加熱鬧。

  林石和白玉走在繁華的夜市上，偷得須臾清閑。

  今晚夜是七夕節，街上來來往往的都是成雙成對的男男女女。

  白玉的眼神時不時瞥向林石，臉頰偷偷泛起微紅。

  相較之下，林石的面色則略顯凝重。

  直至回到客棧，兩個僕人左等右等也不見大小姐回來。

  林石有些不放心，便和白玉跑出去尋找，終於在海邊找到眼睛都已經哭腫的林瑤青。

  「大小姐，出什麼事了？」

  「大小姐，您怎麼一個人在這哭？」

  林瑤青趴在林石的肩頭哭道：「嗚嗚.……他走了，他不要我了！」

  「走了？張公子呢？」

  「張徹他聽說我要嫁給段公子就生氣了，就走了.……他不要我了.……」

  白玉有些氣憤：「張公子怎麼能這樣？把大小姐一個人扔在這裡跑了……」

  「咱們還是扶大小姐回客棧吧！」

  「好。」

  林石與白玉一起扶了回去。

  白玉服侍大小姐睡下了，林石則一直站在欄杆邊望向遠方。

  *

  後半夜，張徹背著一個大包裹回來了，裡面儘是些捲軸和地圖。

  林石站在樓梯口攔住去路，冷漠道：「張公子，不打算解釋一下嗎？」

  張徹毫不隱瞞：「林統領，我要出海去找金礦了。勞煩你照顧好你家大小姐。如果十天後我還沒能回來，勞煩你把集齊的蠱童帶回錦涼城去吧！」

  「你要出海？一個人？」

  「嗯，我這邊沒有朋友。」

  「我和你一起。」林石仗義答道。

  「林石，謝謝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不過我放心不下你家大小姐，萬一真遇到什麼事情，還是有個男人護在身邊更放心些。你還是留下陪她吧！」張徹似是有些感動，垂著眼眸將整理好的包袱送給了林石，「對了，除了吞金囊，剩餘的這些東西都送給你吧。我出海時帶著這些不方便，也容易丟。」

  林石不知該不該接過包袱，又勸道：「張公子，出海不是鬧著玩的，會出人命的！海上天氣變幻莫測，可別江湖險惡多了！」

  「我知道，可我有我想守護的東西，哪怕為之犧牲自己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