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咫尺天涯(二)

  世田穀區的清晨,當第一縷陽光透過窗簾照進臥室,整個空間頓時暖意四生。


  這是一棟精致優雅的複式小別墅,主臥室的線條尤其華麗,整個空間呈現統一的淺白色,是一種相當淡定的白色,幹淨清澈,靜下心來甚至聽得到微微的氣息聲,純粹得幾乎讓人不忍心打擾它。


  藤田衝趴在床邊,悠悠轉醒,睜眼的刹那便看見臥室上方的中央水晶吊燈,那是由真正的鑽石一顆一顆鑲嵌而成,奢華至極。


  這是老頭子給她的寵愛,掌上明珠,完美的就像這盞水晶鑽燈,美好幹淨,沒有一絲瑕疵。


  他一直以為他也會像老頭子那樣護著她,不會讓她受到一點兒傷害,可是大雨下的割腕自殺,重症室的生死一線,三個月的昏迷不醒讓他引以為傲的自信消失地無影無蹤。


  他···沒護住她···


  茫茫然出神了一會兒,支起身子,白色的外套順著肩膀滑落在地毯上,他怔了一下。


  反應過來,蹭的站起身來,空蕩蕩的病床上除了被拔掉的氧氣罩和針管再無其他,淩亂的被子被掀開,原本昏睡著的人兒早已不見了蹤影。


  藤田衝臉色大變,匆忙地衝出房間,爾弋盡職地守在門口。


  “阿淺呢?”一把扯過對方的衣領,凶神惡煞地質問。


  爾弋麵色一僵,沉默。


  他也是剛剛過來,沒看見人兒。


  “還不趕緊找?!”藤田衝破功的大吼了起來,額上劃過一抹冷汗,深邃的眼眸帶著焦躁和不安。


  “是。”


  ————————


  廚房,小泉淺喘著粗氣,蒼白著小臉,第一次空閑去看清裏麵的設施裝置,空間很大,檔次隆重,桌麵上還放著一把清洗幹淨的刀。


  身體已經因為沒有攝取食物而變得非常虛弱,白色的吊帶睡衣穿在身上,耳畔很靜,就像沒有人氣。


  她赤著腳,吃力地踩在冰涼的木製地板上,沒有聲音,環視了一周,笨拙地拿起刀,然後艱難地踮腳,伸手去夠牆壁上掛著的菜板,手腕處纏著厚重的繃帶異常刺眼。


  下一秒,白皙的手腕被修長的手指一把握住,勻稱的關節處可見力量的蓄藏,褶皺的袖口,微卷甚至帶著異味的白色襯衫已經泛黃,淩亂的發絲狼狽地搭在他的額前。


  凶狠的氣勢不可侵犯,像是一頭暴怒的野獸,抿著薄唇,一雙黑眸俯視著麵前因為自己忽然闖入而惴惴不安的人兒。


  “啪——”的一聲,重重地給了她一巴掌。


  在空蕩蕩的廚房寂靜,凝重。


  小泉淺的臉側了過去,血絲順著嘴角滑下。


  整個人就像被定住了,明湛的眼睛裏因不可思議而忘了眨,又像是被那雙黑眸給吸附住,無法動彈。


  刀被藤田衝毫不留情地抽走,‘砰’地一聲,墜落在地。


  小泉淺已經顧及不到了。


  藤田衝漆黑的眼眸深邃地看著她,卻忽視不了裏麵的冷意,壓抑著惱火低吼,“是不是我再晚來一分鍾,你又要自殺一次?!”


  “我~”小泉淺怔愣地忘了動彈,也忘了說話。


  高高個子投射下來的陰影,密密實實地籠罩住她的纖細身體。


  藤田衝雙手環住了她,將緊緊地摟到自己懷中,仿佛要將她融入骨血中。


  小泉淺窩在他溫暖的懷裏,熟悉的氣息環繞在了她的周身,呆呆的反應不過來。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阿淺,你要我說多少次都可以。別做傻事。也別再嚇我了。”


  “你要是恨我殺了老頭,你就來殺我,捅多少刀就行。算我求你!別傷害你自己。”


  “我隻剩下你了,別丟下我。”


  昔日的玩笑也好,不正經也好,全都消失不見,隻剩下無力的央求,帶著卑微的,小心翼翼的,軟弱的,害怕的。


  那個眾人口中驚才絕豔,心狠手辣的少年在她的麵前,就像一個平凡的普通人,褪去了那一層的冷漠和殘忍,多增了一種寧靜平和,無可奈何的請求,像是絕望的沙漠,苦苦地尋求著能得以生存的沙洲。


  小泉淺眼淚就這樣從眼眶中滾落了出來,近乎無聲地哭著,委屈地控訴,“是你先丟下我的~”


  她那麽努力的想要解釋——


  那麽努力地央求他——


  她的眼淚,順著臉頰,落在了藤田衝的脖頸處,連帶著這份灼燙也仿佛滲透進了他的身體,蔓延至了全身。


  “對不起,對不起。”藤田衝更加用力地抱緊她,闔上了眼眸,一字一句的解釋。


  “宴會上找來一個和你一模一樣的人是為了假扮你。老頭子臨終前把所有遺產交到你手中,他們怕我,所以就打起了你的主意。所以我才用她來轉移那些人的注意力。”


  “那些話是故意的,是故意說給他們聽的。我不是有意羞辱你,我沒想到你會突然出現在宴會上。小泉家徽是你的,不會是任何人的,如果你不相信,我這就帶你去拿。”


  “我應該早一點兒把事情告訴你的。我本來想事情結束之後就帶你回意大利那邊避避風頭,可是有人綁架了你。”


  “我沒有要自殺~”小泉淺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攥著他的衣角,帶著哭腔的解釋,“阿衝,我沒有要自殺,我隻是餓了,大家都在睡覺···”


  “是嗎?”藤田衝臉上露出又哭又笑的表情,手慢慢劃過她秀麗濃密的發絲,幹澀道,“一會兒你打我一下,好還回來。”


  可是僅僅隻是這樣一句普通的話,兩行清淚,就這樣毫無預兆地從他的眼眶中滑落了下來。


  她在說話,他的阿淺回來了。


  不是無聲無息的讓在病床上,一動不動,隨時可能病危的人兒。也不是他單方麵的自言自語,空蕩蕩的房間寂靜的壓抑,沒有任何回應。


  他祈禱了無數次,懺悔了無數次,閉上眼睛做夢都在想的人清醒過來,完完整整的站在他麵前了,喊著他的名字。


  她沒有丟下他一個人。


  還是那個迷迷糊糊,神經大條的人兒。


  藤田衝的唇角,依舊勾勒著清貴優雅的弧度,可那雙豔色的眸子,卻被淚水彌漫著,眼淚,不斷地從他的眼眶中滾落下來,帶著一種讓人驚歎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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