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互換廣告
麵試結果不言自明,鄭朵朵的到來像是黑暗中的燈塔、沙漠中的綠洲,溺水前的稻草,雪中的炭火,總之所有濫俗的及時的比喻都可以形容這一事件。這給馬上要一崗三責的席樂、人生黯淡無光的席樂、前途撲朔渺茫的席樂點燃了莫大的希望,以至於第二天早上,他又以飽滿的熱情登上了長達一個多小時的地鐵。在地鐵車門關上的那一刻起,他甚至幸福地想,這就是傳說中開往春天的地鐵。
地鐵在城市的地下轟隆隆載著人群,他們隨著機車的節奏微微的晃動著,像是在跳一支舞蹈。席樂利用這一個多小時正經端坐,眼睛一閉,也跟著地鐵特有的節奏微微晃動。當聽到有小孩子說話的聲音的時候,他連忙起來讓座,快到站時,地鐵慢慢從地下開到了地上。席樂閉著的眼睛眼前一亮。他睜開眼睛。地鐵已經在城市的高架橋上飛速穿行。一縷朝陽透過車窗玻璃照在席樂臉上,席樂一時有些被這光線照的睜不開眼,他用手擋了擋眼睛。
席樂在早會的時候得知,因為自己要幹額外的工作,比如不領取工資的發廣告和管理庫房,所以要放棄一些領工資的工作,比如分出一些可以賺課時費的講課工作,而與他分一杯羹的,正是鄭朵朵。席樂的胖臉上又多了一些滄桑,他開始後悔昨天在給鄭朵朵做麵試的時候,為什麽要想也沒想就同意,至少不用同意得那麽爽快。
席樂向來來往往的人群散發廣告,曆史總是驚人地相似,又有半路殺出的程咬金與他分一杯羹。這也是個普通女孩子,至少和鄭朵朵比,普通到仿佛落進塵埃中。席樂本想對那女生怒目相視,像獅子占領地盤一樣宣誓主權,可是那個女孩兒卻對他笑一笑。席樂不好意思,隻好也笑笑。兩個人就這樣尷尬地發著廣告,十張廣告七張被拒收、八張被扔進垃圾桶、九張被人用來墊在*底下,隻有一張可能被真正帶走。商場還應景地放著那首早就不流行的神曲:“十個男人、七個傻、八個呆、九個壞,還有一個人人愛,姐妹們跳出來,就算甜言蜜語,把他騙過來。”席樂幹脆放飛自我,改編了歌詞:“十個機構、七個貴、八個差、九個沒用,還有一個人人愛,就是麥田守望者,大家快來看看。”
席樂一邊唱,一邊發廣告。很多家長被逗樂了,停下來,拿了席樂的廣告。一個六七歲的小男孩兒也跟著唱了起來,席樂遞了一張廣告紙對小男孩兒說:“去,把這個給你媽媽。”
小男孩兒不接,卻在重複席樂的話:“去,把這個給你媽媽。”
席樂用手指刮刮他的鼻頭:“不許學我說話。”
男孩兒仰頭看看並不高大的席樂:“不許學我說話。”
席樂環顧四周:“誰帶你來的?”
男孩兒叉著腰:“誰帶你來的?”
席樂有些不耐煩,輕輕拍拍那男孩子的肩膀:“小搗蛋,不要在這裏搗亂了。”那男孩子突然嚎啕大哭。
一個女人飛快地跑過來,那個女人對席樂:“喂,你裝神弄鬼,欺負小孩子幹什麽?”
席樂又委屈又納悶:“家長,您弄錯了吧?顯然是他在欺負我。”
那個女人凶神惡煞道:“你一個大男人,他一個小孩子,他怎麽會欺負你?轉身問自己孩子:“你欺負他了麽?””
熊孩子嘻嘻笑道:“你欺負他了麽?”
那個女人抬手就是一巴掌,扇到那個熊孩子臉上,熊孩子哇哇大哭,那個女人又抬起了手臂:“說過多少次了,讓你好好說話,你就是不聽。”
席樂看呆了,下意識地護住那個男孩兒的頭。在席樂旁邊發廣告的女孩兒跑了過來,攔住那個男孩兒的媽媽:“不要打,家長,您好,我找了您許久了?”
男孩兒的媽媽一愣:“你找我幹什麽?”
發廣告的女生說:“半年前,我們見過麵,我也是在這裏發傳單,穿著北極熊的衣服,也是您孩子和我糾纏了半天,學我說話。”
男孩兒媽媽滿臉疑竇地看著女生的臉:“對,我想起你來了,那件事不是結束了麽?你找我們幹什麽,難道還要找後賬?”
女生半蹲下抱住男孩子的肩膀看了看他的眼神,然後遞過去一張廣告,對男孩子媽媽說:“當然不是,我覺得您孩子有些多動,有些語言障礙,我們西瓜教育培訓中心開設了這方麵的訓練課程和親子課程,歡迎您帶著孩子來看看。”
那女人接過傳單撕得粉碎,扔在地上:“真倒黴,又碰到你了,你們想賺錢想瘋了吧?我孩子沒事兒,就是太皮。留著你們的課給別人上吧。然後拽起熊孩子就走,一邊走一邊罵罵咧咧。
那在席樂旁邊發傳單的女生正是周小森。
席樂看看她:“你是西瓜的?為了發廣告,你可真夠拚的!這種家長的錢,顯然不好賺。”
周小森遙望著那對母女遠去的背影,喃喃道:“我不是在意能不能賺到她家的錢,我是心疼那孩子,他真得有問題,半年多,一點兒沒變,他需要及時的幹預和治療。再拖下去,原來的語言也會消失的,以後恐怕越來越開不了口,或許連學人說話都不會了。”
席樂也替那個男孩子難過:“真得麽?”
周小森點點頭:“是的,我見過很多這樣的案例。”
席樂看看她手中捏著的厚厚的一遝子廣告:“你發出去的廣告也不多。”
周小森看看他,微笑道:“你也是。”
席樂問:“要不我們互換一張?”
周小森遞過來一張花花綠綠的廣告紙:“好的。”
兩個人交換了廣告,席樂把周小森遞給他的廣告紙疊好,裝進衣兜裏,周小森也鄭重地收好席樂遞給她的麥田守望者的廣告。
席樂回到麥田守望者,看到鄭朵朵剛剛下課。鄭朵朵禮貌地和他打了個招呼,眼神躲避著他。席樂不明就裏,還沉浸在因為昨天給鄭朵朵麵試,大大打了個高分,她投射而來的感恩戴德的眼神;和今早又讓出課給她時,她回報的笑靨如花的充滿感謝的微笑中。
席樂對萬事萬物的理解顯然是遲鈍的,他不清楚,自己在發廣告的這段時間中,鄭朵朵已經弄清了機構中的人事關係,席樂這種人,她顯然是不用花時間應付的。
什麽都不知道的人最幸福,席樂鼓足勇氣,追在鄭朵朵身後,搓搓滿是汗的手,迫不及待地問:“朵朵,今天中午有時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