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辛箏
“風景如何?”
防風侯在冬狩時失蹤的消息委實是一場大地震。
帝都三巨頭每個都是無數刺客的目標,但很少有刺客同時將這三人中超過一個的成員都納入自己的目標對像。
刺殺王,轉移所有人的注意力,讓獵場的防衛重點都集中到王的身上然後伺機抓走防風侯。
這做法不可謂不空前絕後。
反正辛箏是想不到還有人誰能幹出這種壯舉來,也因此,得知被抓的刺客是用機關術做出來的她馬上來尋喬了。
青婧研究完了便將喬給扔腦後了,辛箏卻沒法將他給扔腦後。
縱然不是人,這也是一個和人除了身體結構不同,別的都一致的存在。
尤其是這人還幫了辛侯府。
去歲的帝都血夜中不是沒人攻打辛侯府,但辛侯府中能打的人真不多,大部分是老弱病殘。
雖然真正決定一場戰爭勝負的是兩支軍隊背後的國族誰的體係更完善,更耗得起,錢糧與人口各種意義上的耗得起,但決定一場小規模衝突勝負的卻是指揮者。
喬的軍事才華是名將級別的。
辛箏為了以防萬一,告訴過造篾歲,若是遇到需要軍事才華的問題,去將喬的腦袋翻出來。
沒了身體是沒法打了,但腦子仍舊能思考,名將的決定性因素從來都不是四肢發達而是腦子。
一群老弱病殘在喬的指揮下將辛侯府守得滴水不漏,待辛箏歸來,驚訝的發現隻死了兩個人,傷員雖有,卻都是輕傷。
有價值就有地位。
做為回報,辛箏終於不再將喬的腦袋鎖在箱籠裏,而是在詢問喬的意見後將他的腦袋轉移到了屋頂上,還蓋了個小亭子,免遭風吹雨打。
不過主動要求轉移到了最高的屋簷上,喬似乎一直沒享受這種遼闊視野,而是一直都在屋簷上思考人生。
反正辛箏爬上來時沒從他的眼睛裏看到任何風景,這人一直都在走神。
喬回過神來,對辛箏道:“最美不過人間煙火。”
辛箏聞言望了望四周,喬很會挑地方,這處屋簷是整個辛侯府中最高的地方。
貴族好起高台,但辛箏對高台沒什麽興趣,這座高台還是為青婧修建的。
青婧做的實驗不乏危險性很大的,其中一些高危實驗若是出個什麽問題,青婧自己是死不了,但普通人卻是吃不消的,因而將青婧的住所弄得高高的,遠離所有人,對誰都是最安全的。
也因為足夠高,在屋簷上向四周往,眼神好點都能將半個蒲阪納入眼中。
辛箏道:“懸崖宮闕,深穀腐泥,哪裏美了?”
喬有一瞬的側目,很好奇辛箏的腦子怎麽長的。“你未免偏激了。”
辛箏搖頭。“我這不是偏激,而是陳述事實。”
“生活並非隻有痛苦。”喬道。
辛箏讚同。“隻有品嚐過最深的痛苦才能感受到最溫暖的歡喜。”
說的很有道理,生活不僅隻有不幸,所謂純然的不幸隻是當事人太偏激,眼睛裏隻看得到不幸,但這種富含哲理的話從辛箏嘴裏說出來,喬總有種說不出的古怪感覺。
弄不明白為何覺得古怪,但喬還是點了點頭。“五味俱全,此為人生。”
單一的苦與甜,那樣的人生隻能存在於夢中。
辛箏問:“你這幾個月莫不是一直都在思考人生?”
喬聞言沉默,許久才重新開口。“我隻是在想,我究竟是誰?或者說,我究竟是什麽。”
辛箏道:“你就是你,不管你的人造的還是十月懷胎生的,不過話說回來,這世間誰不是造出來的?”
嗯?
喬疑惑的看著辛箏。
辛箏解釋道:“男女歡愛締結珠胎,十月分娩,這本身就是一種創造,和用木革金屬造偃人是一般的,隻是用的材料與花費的時間不同罷了。”
喬:“.……兕子的想法甚為與眾不同。”
辛箏:“這不是與眾不同,這是誠實,奈何世人不願麵對現實,故而顯得我與眾不同。”
喬想說點什麽卻莫名的什麽都說不出來。
辛箏戳了戳喬栩栩如生的臉。“我是誰,我從何而來,我要往何處去,這是每個的一生都伴隨著的問題,但在我看來,這三個問題裏隻有最後一個是最重要的。我是誰取決於我要往何處去,我從何而來,不管我從何而來都擋不住我前往我想去的地方,做我想做的事。若過去阻我,便斬斷過去。”
喬驚住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辛箏這是在安慰自己。“我並未糾結於自己並非血肉之祛的人,不論我是人生的還人造的,我都是我,我很明白這個道理。”
喬很看得開,不管是人族還是偃人,他都能思考,有自我,這難道還不夠證明他是一個廣義上的人嗎?
狹義上的人?
那元洲的非人可不止他一個。
“那你好端端的為何思考人生?”
喬道:“我有記憶,記憶裏我有父母,有家庭,我是一個有血有肉的人。我記得我的父親是一個牧人,他很疼我,每天都給我吃肉,自己卻說肉太膩,他不喜歡,隻喜歡吃菜,記得我的母親是一個喜歡解剖新鮮屍體的巫醫,她教我怎麽解剖屍體,還每晚給我講床頭故事,啊,對了,我記得有一回我和她鬧脾氣,鬧著她不讓她睡覺,她還為了報複我,抱著我講了一晚上的鬼故事,嚇得我整宿都沒睡.……”
喬說得很零碎也斷斷續續的,但還是能聽出那是一個非常美好的家庭。
對妻兒充滿包容與珍惜的父親,略有些清奇但很尊重孩子的母親,以及一個聰慧且調皮搗蛋的孩子。
辛箏莫名的有些羨慕,她老子倒是天天給她吃肉,但那隻是因為他的肉食多到根本吃不完,而非因為愛惜孩子而給孩子吃肉。
“聽起來很溫暖。”辛箏說。
喬情不自禁的露出了一抹溫暖的笑容。“是啊,很溫暖,我一直都很遺憾所有的記憶都是片段,根本不齊,但.……偃人是木革、金屬造出來的呀。”
普通人的人間煙火,理論上他不應該有的。
辛箏道:“青婧說你有靈魂。”
喬看著辛箏。
辛箏繼續道:“雖不知你是如何被創造出來的,但我想,靈魂應該不是隨隨便便就能人造的東西吧?”
喬看著辛箏。“你想說什麽呢?”
辛箏道:“看來你心裏也是有猜測的。”
常儀若是能人工製造靈魂,逆天到這地步,不管她想做什麽,製造怎樣的破壞,都不可能那般費勁,足可見,常儀還沒逆天。
喬要麽是做人時瀕死被常儀給救了,救的方式與眾不同了點,抽了喬的靈魂注入了偃人中,從而創造出了有史以來第一個能夠思考與學習,有自我的偃人。
要麽,倒黴的遇到了缺個靈魂做實驗的常儀,被常儀給殺了抽魂。
記憶支離破碎什麽的,估計是實驗的後遺症。
不管是被殺還是被救,這都是堪稱起死回生的奇跡了,不可能什麽代價都沒有。
喬道:“望舒不是青婧,她不會殺人取材,但我若是如此誕生的,沒道理她會不告訴我。”
這真沒什麽好隱瞞的。
辛箏道:“說不定是殺人取材呢。”換成青婧,殺人隻看有沒有材料需求。
喬道:“你說的青婧吧?”
辛箏道:“知人知麵不知心。”
“望舒不是那種人。”喬非常篤定的道。“她的道德和原則、底線都很高。”
頓了頓,喬補充道:“比你我高。”
不論是他還是辛箏,老實說,都不是好人。
辛箏不否認自己和喬不是好人,但望舒.……她覺得喬的眼睛需要檢修。
“情人眼裏出神女?”辛箏戲謔的道。
喬不好意思的垂下眼瞼。
辛箏:“.……”這跟一個真正的人根本沒有區別,甚至感情更充沛,究竟怎麽造出來的?
“你若是想追她,你現在這模樣可不行。”辛箏道。
再心大的人也不可能受得了被一顆人頭追求.……呃,望舒真不一定,若她是創造者,說不定看著這顆人頭時一點都不會覺得驚悚。
喬也很無奈。“我原來的身體被砍得根本沒法用,大概要等到找到望舒才能恢複完整的模樣。”
辛箏露出了遲疑之色。
喬見了,不由問:“有望舒的消息了?”
辛箏思考了下,將冬狩發生的事同喬說了說。
喬驚訝不已。“望舒竟還能控製別的偃人?不過那個偃人和我肯定不一樣。”
辛箏不解:“哪裏不一樣?”
“那個偃人應該不能思考。”喬解釋道。“望舒很尊重生命的,而且她對人的定義也和普通人不一樣,在她看來,隻要是能思考的事物,不管是什麽生命形態,那都是人。”
“很有意思的看法。”辛箏說。“不過你怎麽這麽篤定是她?”
“我曾問過她究竟有多少仇家,我能不能為她做點什麽,她拒絕了我。”喬道。
“不想欠你人情吧。”辛箏說。
“應該不是,她說她希望我好好的,幹幹淨淨的,至於仇,她自己能解決,而我也幫不了她什麽。”喬說。
辛箏覺得這話有點怪,為什麽會希望喬好好的,幹幹淨淨的?
不是說這種想法不好,而是,朋友之間,不管是刎頸之交還是君子之交,一般不會有這種想法。
反正辛箏捫心自問,她若是需要幫忙,絕對會毫不猶豫的找青婧,至於青婧會不會因此而手染血腥.……先把問題解決了再來討論道德問題吧。
“她與防風侯可是有仇?”辛箏問。
喬道:“當年圍攻蒲阪時她曾對盜趾說,城破之後她要烹了王與防風侯及其子孫,防風侯,這會兒應該已化為一鼎肉湯。”
辛箏睜大了眼。“多大仇這是?”
“我亦不知,她從來都不提她曾經發生過什麽,為何會有那麽多仇人。”喬鬱悶道。
他是真的想為望舒分擔,但望舒始終堅定不移的拒絕他,將他死死的關在門外。
辛箏猜測應該和玉宮的權力爭鬥有關。
帝國神權與王權並立了多少年就鬥了多少年,從望舒的現狀也不難看出這位巫女的經曆很起伏。
過去的曆史裏最慘的巫女是巫女阿奴,被幽囚地宮至死,望舒無疑更上一層樓,被死亡了。
無怪乎青婧不想回去繼承巫女之位。
“我要出門,你要不要一起?”辛箏問。
喬搖頭拒絕,他現在的模樣委實驚悚了點,還是別出去嚇人了。
辛箏見此也不強求,雖然她不介意嚇到人,但顯然喬很介意。
慢吞吞的爬下屋簷,辛箏捂了捂腹部,確定傷口沒因為自己爬上爬下的事而裂開,頓時鬆了口氣。
既然傷口沒裂開,那就繼續原計劃,出門逛逛。
床上躺了一個多月了,再不出門透透氣辛箏感覺自己都要發黴了。
半道上遇到了來找自己的衛轅,辛箏幹脆邀請衛轅同行。
衛轅瞅了眼辛箏的腹部,冬日嚴寒,辛箏畏寒,裏三層外三層,裹得跟球似的,看不到傷口,但想也知道這麽點時間不可能痊愈。
“辛侯若要賞雪,何不上高台?”衛轅建議道。
登高賞雪,天地間一片銀裝素裹,不更美也更安全嗎?
辛箏不解。“雪有什麽好賞的?每一場都是無數人的死亡,欣賞死亡,你口味真重。”
衛轅一時語噎,很想說不是我口味真重,是你思維太與眾不同。
冬季會死很多很多的人,很多氓庶都撐不過冬季,以至於不管是哪個地方,冬日時撿屍人都是最繁忙的時候,但那是氓庶的世界,不是王侯貴族的世界。
王侯貴族的世界裏,雪是美景,是值得宴飲遊賞的好物。
“那辛侯這是要做什麽?”
“悶太久了,出門透透氣,再不透透氣我懷疑自己要長黴了。”辛箏說。
這理由讓衛轅難以阻止,辛箏雖能動能靜,本質上終究不是好靜之人,床上躺了一個多月也挺不容易的。
無法阻止,衛轅幹脆跟著一塊出門了,有什麽事也好照應。
辛箏也不坐車,而是步行出門,漫無邊際的散步透氣而已,若是乘車,不過是換個悶人的籠子。
“說起來,你考慮得如何了?”辛箏問。
衛轅道:“在下考慮好了,辛侯有聖王之心,可惜在下與辛侯同途殊歸。”
“哦?”辛箏詫異。“你難道還能找到比我更懂你的主君?”
衛轅歎道。“這世上不會有人比辛侯更懂我了。”
“那你為何?”
衛轅聞言想了想,問:“辛侯,你覺得法是什麽?”
辛箏想也不想的回答。“法是工具,是統治天下的工具。”
衛轅讚同的點頭。“在下也是這麽認為的,這也正是在下與辛侯的分歧。”思考了一個多月,衛轅還是想明白了自己與辛箏的區別。
辛箏疑惑的看著衛轅。“哦?”
衛轅解釋道:“同樣是戈矛,有的人用來害人,有的人用來保護。你我都很懂戈矛,但我們的目的不同。”
“不都是平天下,定幹戈,還帝國一個海晏河清嗎?”
衛轅笑。“辛侯的目的真的隻是海晏河清?”
辛箏反問:“難道不是?”
衛轅道:“不是。辛侯你的目的是開民智,你想讓每一個人都擁有思考的能力,有自己的想法。”
“那不好嗎?”
“不好。”衛轅神情嚴肅的道。“若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必然天下大亂。”
辛箏笑看著衛轅。
衛轅歎道:“這世上從來都沒有絕對的公平。”
“這是廢話。”辛箏道。
家世出身、長相、先天智商.……可有人一模一樣?
“要維持一個帝國的健康運轉,總要有人承擔起大部分的盤剝。”衛轅道。“便如奴隸,傾盡所有去供養主人,連自己都是主人的財產,很殘忍,但奴隸一度是最合適的製度,犧牲最少的人,養活最多的人。不是奴隸,也會有別的群體來充當這個底層,但如奴隸思考以後會反抗,日後替代奴隸的群體難道不會嗎?”
辛箏道:“肯定會。”
衛轅點頭道。“不僅替代奴隸的群體不會高興,別的群體也不會高興,人性自私,每個人都希望付出最少,得到最多。”
辛箏無語道。“因為人性自私,學會思考以後可能往不好的方向發展便不允許人思考,你可真是……簡單粗暴到令我驚歎。”
衛轅道:“這是最節省統治成本的做法,維持一個帝國的運轉並不容易,到處都要花錢。”
說白了,帝國不同時期的變化不是為了開源就是為了節流,王權與貴族的爭鬥也是源於此。
時代改變了,王權的錢不夠花了,而沒有錢,國家也要完蛋了。
辛箏讚同。“是挺花錢的,所以我才要鼓勵商業發展,商稅的油水更足。”
“但農耕乃國之根本。”衛轅道。
“這年頭敢出門經商的人不多,不會影響農耕。”
衛轅聞言歎了口氣,道:“辛侯你開民智,讓底層看到了世界之大,人怎麽可能還甘於地裏刨食?”
“這個問題能解決啊,隻要糧食產量增加了即可。”辛箏道。“若一個農人一年勞作打上來的糧食足夠養活千百人,世界很大,想怎麽浪就怎麽浪。”
衛轅忍不住扶額。“辛侯,那怎麽可能。”
辛箏道:“現在不可能不代表以後做不到啊,你可知炎帝時的畝產是多少,我們如今的畝產又是多少?炎帝在世時肯定想不到我們如今不用采集狩獵,隻靠種地便能養活很多人。”
衛轅問:“糧食產量的增加是以千百載來計量,一人耕作養活千百人的糧食,你可知那需要多久?”
“少則三千載,多則五千載。”辛箏道。
衛轅沉默了一瞬,合著你還真算過呀。“你既知,怎還?”做白日夢?
辛箏道:“人生如此枯燥,總得找點事情做。”
衛轅:“.……根本不可能實現的事?”
“都沒嚐試過怎就知道不可能實現?”辛箏很認真的糾正。“我失敗了,我粉身碎骨了,你才能說那是不可能的。”
衛轅生生噎著了,等你失敗了你也死透了,那時候說這話還有意義嗎?
半晌,衛轅換了個方向勸諫。“不知辛侯打算如何開民智?”
“全民識字。”辛箏道。
“除非是貴族,否則沒有哪個家族能供所有孩子讀書。”
辛箏點頭。“所以教育方麵的開銷國族會全包了。”
衛轅問:“哪來那麽多錢?你如今在帝都瘋狂斂財,也填不了這個無底洞。”
辛箏目光掠過宮城繁華富麗的建築群。“會有肥羊願意慷慨解囊的。”
衛轅用膝蓋想都知道辛箏所為的肥羊會怎麽個被慷慨解囊,卻也沒覺得有什麽問題,不管是哪個方國,王權想要重新強大起來,都不可避免要向貴族開刀,沒辦法,誰讓貴族掌控了太多的資源,在這個弑君如殺雞的時代,國君隻要有野心都沒法忍。“那戰爭結束以後呢?你上哪尋肥羊?”
就辛箏這性子,衛轅很懷疑辛箏若有朝一日為王,她繼位的時候帝國的肥羊也一定死得差不多了。
辛箏回道:“蚊子腿再少也是肉。”
衛轅沒反應過來。“何意?”
“對所有人苛以重稅。”辛箏理所當然的道。“再苦也不能苦教育。”
衛轅:“.……天下安定之後當輕徭薄賦以安民。”
辛箏道:“氓庶的要求很低的,隻要還能活得下去,非常能忍。”
“沒有了戰爭的威脅,氓庶對苛捐雜稅的忍耐會降低。”
“隻要戰爭足夠慘烈,死得人足夠多,留下的印像足夠深,相信這份心理陰影能讓氓庶忍個百八十年。”辛箏道。“這麽長的時間應該足夠我消滅帝國所有文盲了,當然,時間不夠也無妨,敢造反就都殺了。”
她愛惜人命,卻也不吝嗇人命。
“天下人皆識字,各有想法,要如何管理呢?”衛轅問。
辛箏想了想,問:“你可知一個族群最健康的狀態是什麽樣的?”
衛轅愣了下。“什麽樣的?”
辛箏解釋道:“依法治國,哪怕王座之上蹲著的是一條狗,族群仍舊能健康的運行。天下人皆識字,天下人各有想法,無妨,不去踩法律,誰會閑得沒事管他們心裏想什麽呢?”
衛轅默然須臾,道:“很美好的想像。”
辛箏道:“總得有人嚐試一下。”
衛轅想了想,問:“辛侯,若是帝國妨礙到了你的目標,你會做什麽?”
辛箏詫異的看著衛轅。“為何如此問?”
衛轅回道。“因為感覺辛侯,似乎……將所有的人,不論是敵人還是盟友、臣子統統當做了敵人,唯一的區別是現在還是未來的敵人。”
一點都不懷疑會為敵,辛箏的這種心態讓衛轅覺得甚為訝異,從未見過如此奇葩的諸侯。
辛箏挑眉,衛轅的觀察還真是入微。“若帝國妨礙到了我,那帝國也沒有存在的意義了。”
衛轅沉默。
辛箏笑。“你這是什麽表情,文明的發展,無人不可拋棄,無人不可犧牲。”
不說旁的,僅說四帝,這四位每一位的統治期間都是帝國的轉折點,幸運的是,他們駕駛帝國這輛車時都走對了方向,但車馬的身後是無數被碾碎的骨渣。
衛轅歎道:“我們的區別便在這,在下求的是帝國海晏河清,天下太平,而辛侯所求卻須踩著帝國的屍骸。”
辛箏聞言也不生氣。“那你以後打算怎麽辦,我超越了時代,你亦然,除了我,你找不到真正懂你的知己。”
衛轅一時無言。
辛箏是懂他,但辛箏的目標大得都要扯斷腿了。
辛箏建議道。“其實我覺得你沒必要執著於找一位明主的。”
衛轅不由看著辛箏,想聽聽辛箏有什麽見解。
辛箏道:“這世上最了解你之心思的是你自己,再好的明主也不如你自己懂自己。”
衛轅不解:“所以?”
辛箏笑:“虛君實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