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老者(1)

  九月份的天火辣辣地熱，秋老虎的季節，總讓人覺得有些悶熱難耐。街上的商販依舊大聲地吆喝，但是誰都能聽出吆喝中透著一股子的煩躁。勞苦人家的百姓盯著碩大的日頭在街頭巷尾渾身大汗地出著苦力，隻為了給一家老小掙一口吃食，等到工頭把錢遞到了他們的手上，他們臉上就會露出一個開懷的笑容。


  富家子弟此時鮮有人在街上走動，家裏需要采買什麽，自有一大群下人使喚，他們隻需要躲在納涼的地方，吟詩弄月、感懷傷今，偶爾喝上一口冰鎮的酸梅湯，舒爽地呻吟一聲，緊接著便拿起手中的折扇，又開始對著炎炎烈日吟詩。


  此時的瓊漿城和三年前沒什麽不同，建築沒有一絲的改變，門口還是那群守衛，街上還有醉鬼攔著千金小姐的馬車，空氣中依舊彌漫著濃鬱的酒香。


  此時瓊漿城外不遠處的山坡上，一個穿著一襲劍袍的少年一臉激動地望著繁榮的瓊漿城，深吸了一口氣，張開雙手大叫道：“我又回來了！”旋即少年展開身法，如同一縷風一樣飄向了瓊漿城，烈日炎炎之下，他的額頭甚至沒有一點汗漬。


  少年自然是林一，三年了，他終於又見到了外麵的天地和熟悉的城牆，原本因為離開劍閣而傷懷的內心，此時也被喜悅充斥，隻想在瓊漿城裏一邊大喊一邊奔跑，告訴所有人他的歸來。


  於是在瓊漿城裏，人們看到了一位藍色劍袍的英氣少年，眉清目秀的臉上帶著一絲激動的喜悅，劍眉微挑斜插入天際，唇紅齒白間依稀可見一點尚未脫幹淨的稚氣，但是任誰看到了，都會在心底暗讚一聲：“好一個英氣的俊俏少年。”


  三年前，林一在劍閣中得七小童傳掌門之位和劍閣心法，當即就盤膝而坐，修習起了劍閣的心法。七小童沒有猜錯，林一這一坐又是八十天，直到七小童想把林一給喊醒的前一天，林一才睜開朦朧的雙眼，然後七小童駭然地在發現，在林一睜眼的同時，林一周身的空間不受控製地開始抖動，若有若無的星光和銳氣衝天而起，雖然七小童的修為百不存一，但是畢竟境界和眼光還在，林一這一瞬間露出的氣息，直追七小童生前的修為，這讓七小童如何不驚？

  雖然氣息隻是綻放了一瞬，便又降了下來，隻是勉強地達到了引劍乙境的修為，但是七小童心裏明白，林一此時體內的經脈和能容納的劍氣，怕是不必自己活著的時候弱上多少，雖然隻是個花架子，但是單憑林一現在的資質，哪怕是放在劍閣存在的時期，也絕對是各大門派不惜一切代價爭搶的對象，因為林一的資質已經不能用奇才來形容了，七小童心裏明白，在他們那個時候，如同林一一般的少年的資質，被稱作仙資。


  基本上已經能夠確定林一能夠踏上仙路了，七小童鬆了口氣，雖然對林一的期望沒有太高，但是此時看著林一身懷仙資，七小童還是欣慰地笑了笑，最起碼，劍閣的榮光，一定會在林一的身上重現光芒。


  不過深知林一虛榮心極強的性格，七小童打算不把這件事情告訴林一，因為修仙一途，心性最為重要，如果林一在修仙的路上驕傲自滿，那麽仙資，也不過是個笑談。


  對於林一一坐又是八十天的行為七小童已經見怪不怪了，他隻是淡淡地說道：“醒了？醒了就去各位師兄那裏學劍吧，至於我的劍意和招式你能不能學到，也全憑你的本事，我可不會留情。”


  林一站起了身子，隻覺得渾身都有使不完的力氣，一舉一動之間仿佛能摸到空氣中靈氣的流動，雖然不知道自己現在究竟有多強，但是感覺到體內拓展了不下十倍的經脈，林一還是自信滿滿地揮了揮拳頭，對七小童說：“等著我找你。”說完，林一就轉過頭衝著二樓跑去。


  修仙無日月，枯燥也乏味。但是林一心裏繃著一股信念，卻偏偏堅持了下來，而且一下子就是三年。起初他來到了柳玉的身邊，到處尋找柳玉的劍招，從不斷凋謝的花草裏，從漫山遍野的碎石中，甚至柳玉衣服裏的口袋裏……但是一無所獲。堵著一口氣的林一偏偏不信那個邪，用了個最笨的方法，柳玉幹啥他幹啥……柳玉站著他站著，柳玉坐著他坐著，看著漫山遍野的花開花落，不知多少時間，林一他甚至記住了哪朵花先開，哪朵花後開，直到某一天，林一學著柳玉的動作坐到了地上，再轉頭，柳玉已經消失了。


  和柳玉一起消失的是漫山遍野的野花和碎石雜草，柳玉不存在了，百花不存在了，二樓恢複了一個正常閣樓的模樣，有床有窗有桌椅，唯獨不見柳玉。林一納悶地撓了撓頭，走上了三樓，跟著掩兵又開始有一學一的生活。


  如此反複的枯燥日子林一過了三年，期間他沒見過七小童，也沒說過一句話，隻是餓了渴了的時候，自己身邊總會出現水和食物。當他學著掩兵的樣子扔出一把劍以後，掩兵消失了；當他學著席秋半夢半醒間翻了個身以後，席秋消失了；當他陪著墨亭喝完最後一壇子酒的時候，墨亭消失了；當他陪著寅涯看完一次滄海桑田以後，寅涯消失了；當他陪著厭清釣完一條魚以後，厭清消失了。


  讓林一抓狂的是，所有的師兄都消失了，自己卻一招劍招都沒學到！等他怒氣衝衝地走到七小童所在的房間的時候，卻發現七小童的房間變成了酒館，六位師兄和七小童都在，一起飲酒談笑，六位師兄明顯把七小童當做了小孩子，不停地摸著七小童的頭頂，煩的七小童齜牙咧嘴地抗議。


  林一見狀指著七小童哈哈大笑，有種大仇得報的感覺，但是笑著笑著林一就覺得不對勁了。七小童和其他六位師兄的樣子一樣，隻有動作卻沒有神，仿佛一個傀儡一般在那裏被人操控。


  林一一下子慌了神，快步走到七小童麵前，抓著七小童的肩膀用力搖晃道：“七師兄、七師兄！”可是七小童沒有任何的反應，還在齜牙咧嘴地抗議著摸著他頭頂的寅涯。


  林一圍著七位師兄左右轉了幾圈，實在是想不出什麽對策，最後一咬牙，很光棍地坐在眾位師兄中間，從桌子上撕下來一隻雞腿，張嘴就要咬，結果雞腿沒吃到，卻差點被人一劍劈了。


  就在林一把雞腿往嘴裏送的時候，周圍的環境突然改變，延綿三百裏的山火映紅了林一的麵龐，林一甚至都能感受到火帶來的溫度，大火正中，是林一熟悉的劍閣高塔。九層高塔聳立，前三層已經隱約可見火苗，劍閣弟子沒有一個還在閣中的，天上地下，到處都是身著劍袍的劍閣弟子在打鬥，而他們的敵人，卻是一團團的黑霧，不時從黑霧中射出一兩道劍光，卻需要五六個劍閣弟子結陣才能擋下。


  林一看了一陣，明白了黑霧並非黑霧，隻是七小童不想讓他看清敵人的麵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