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老者(2)

  想通了這個環節，林一有些納悶，轉瞬也有些釋然，緊接著就是興奮得雙眼發亮……林一的腦袋本來就不笨，再加上幾日來的脫胎換骨，很輕易就想通了……眼前的這些人肯定和“那件事”有關！

  林一的目光趕忙在場中搜索起七小童等眾位師兄的身影，果不其然，在劍閣高塔的頂端，七位師兄負手而立，看著天上地下的打鬥，麵無表情地不發一言，隻有七小童偶爾皺起眉頭，眼神中透出了一點擔憂。


  少傾，沒有人說話，但是卻仿佛早就安排好了一般，七小童最先飄飄而起，柳玉等人緊隨其後，七個人分飛到七個方向，七小童最先拔出手中的劍，平平地刺出了一劍，其他的師兄也是如此的動作，待林一還要看得仔細，周遭的環境卻又變了。


  林一有些抓狂，本來就想趁著這個機會去學一下眾位師兄的劍法，哪知道剛一起手場景就又變換了一次。林一氣得當時就想跳起來罵七小童，林一也的確跳起來了，但是罵人的話卻怎麽也沒說出口。


  空中飄著柳絮，孟春的季節。萬物徐徐盛開，路邊一片生機。七小童坐在一處斷橋邊，手裏輕撫一柄長劍，林一有些納悶，因為他看出那柄長劍並非竹馬，但是卻和竹馬有著太多相似的地方。


  還不待林一上前發問，七小童就輕歎一聲，把長劍順著斷橋扔了下去，林一差點失聲驚呼，卻堪堪忍住了，他聽到七小童腰間的竹馬發出了一聲顫鳴，似是悲痛，卻又夾雜了一些無奈，七小童撫摸著腰間的竹馬，輕聲道：“你也很想她是麽？隻是有些人，注定回不來了，如果有緣，你和它或許還能相見，隻是我們……”七小童的話沒有說完，轉身就隱沒在了漫天的柳絮中，但是林一分明聽到了一聲呢喃：“隻是我們，再也無法相見。”


  柳絮漸漸迷住了林一的雙眼，待林一用手揮開眼前的柳絮，卻見眼前的斷橋沒有了，自己身處在一個巷弄之中，一男一女兩個孩童正在自己的眼前哭鬧，女娃雙手捂著臉，蹲在地上嚶嚶地哭得委屈，男娃束手無策地拿著個柳枝站在一旁，卻小大人似得假裝無奈地揮了揮手，呲牙道：“哎呀，至於麽至於麽，不就是輕輕地打了你一下麽，別哭啦別哭啦，以後我再也不打你了還不行麽？”


  林一差點失笑地叫出聲來，因為林一認出了，那個小大人似得男娃娃，分明就是七小童小時候，五官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和長大的七小童沒有絲毫的變化，看樣子是七小童欺負人家女娃子，用手中的柳枝給人打哭了。


  女娃子嚶嚶地抽噎，抬起頭，微圓的臉上充滿了委屈，大大的眼睛裏都是淚水，她噘著嘴衝著七小童說：“你以前說過以後手裏的長劍是保護我的，怎麽現在卻要打我。”


  七小童聞言趕忙扔掉了手裏的柳枝，嘻嘻哈哈道：“這哪裏是長劍嘛，分明是根樹枝，你別哭了，我發誓，等我去那劍閣學了劍法，一定會保護你，不讓任何人欺負你的。”


  女孩子秀美的臉上分明透出了一股不信，但是猶豫了一陣，還是妥協道：“你說的是真的？”


  七小童趕忙盤膝坐在小女孩麵前，雙手指天發誓道：“我七小童堂堂男子漢，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林一無聲地笑了笑，七小童這模樣倒是讓他想起了李白。


  就在林一一眨眼的功夫，景色又變了，此時卻是在劍閣的頂層，淩天子的書房裏，七小童和一個妙齡少女並肩而立，淩天子從書架上取出一把劍，遞給妙齡少女道：“這是小七當初從擇劍石中取劍時和他的竹馬一起並刃而出的劍，你拿著用，正是珠聯璧合。”說完淩天子還有些為老不尊地捋著胡子得意地笑了笑，七小童也跟著嘿嘿壞笑，唯獨妙齡少女的脖頸都紅透了，林一微微側過頭，才認出這個妙齡少女可不就是幼年時被七小童欺負哭得那個圓臉女娃娃麽？

  場景再變，林一早就習慣了，隻是這次林一定下神的時候，瞬間就跳起來了。七小童的床前，眾位師兄都圍在旁邊，就連淩天子都在不遠處的窗邊往外眺望，七小童的床上躺著那個圓臉少女，半傾在坐在床榻邊的七小童的懷裏，臉色煞白，但是嘴角卻倔強地挑起，拉著七小童的手，低聲道：“答應我，別難過。”


  七小童的身體劇烈的顫抖，林一知道這是幻境，但是卻還是感覺到了七小童身上冷冽的殺意，但是他依舊怕傷害到懷裏的少女，握著少女的手卻是很輕很輕，頭微微點了點輕聲道：“嗯。”


  少女嗔怪地、無力地打了七小童一下，道：“還是這幅德行，撒謊的時候底氣永遠都不足，別為我報仇……我隻想你好好的。”


  七小童身邊的六位師兄都神色黯然地搖了搖頭，七小童沉默了良久，身體恢複了正常，深呼吸了幾下，用力道：“嗯！”


  少女笑了，如同曇花一般的笑，明知道不會綻放太久，但是美的動人心魄，少女的目光環視著六位師兄，露出了個甜美的笑容道：“我非劍閣弟子，但是承蒙各位師兄厚愛，一直喊你們師兄，隻是這次，原諒我無法和諸位師兄行禮道別了……還有淩天伯伯……”聽著這個不倫不類的稱呼，淩天子幾乎一瞬間就出現在了少女的麵前，神色慈祥道：“娃娃別怕，淩天伯伯在，你死不了。”


  少女笑著搖了搖頭，沒有戳破淩天子的謊言，而是滿足地看了看周圍她所有掛念的人，最終目光落在七小童臉上，輕輕哼起了調子，隱約可以聽到七小童出聲輕和：“青梅開，竹馬繞，桃花吹風枝頭鬧。銀鈴擺，渡頭號，小魚小蝦岸邊跳……”


  然後聲音戛然而止，林一分明看到少女牽著七小童的手無力放下，七小童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想動一動小拇指卻也做不到，隻能任由少女的手從自己的手中脫落，重重地砸在了自己的腿上。


  林一似乎想到了那個小巷，少女梨花帶雨的臉龐問七小童：“你以後手裏的長劍會保護我的，是麽？”林一想點頭，卻發現此時脖子酸的厲害，想流淚，卻發現自己連流淚的勇氣都沒有。


  場景又一次變換，周圍恢複了閣樓本身的樣子，林一慌忙回頭，卻見到一個耄耋老者坐在桌子邊端著茶杯輕輕抿了口茶。林一先是愣了一下，張嘴就想問你是誰，因為七小童曾經和他說過，整個劍閣存在的有意識的殘神隻有七小童而已，就在林一想出聲的時候，老者抬頭看了林一一眼，林一的目光和老者碰在了一起，下一刻，林一的心裏如同山崩地裂般倒塌，林一哆嗦著嘴唇，帶著些許的不敢相信，輕問道：“七師兄？”老者赫然就是七小童。


  七小童笑著點了點頭，臉上的皺紋堆積在了一起，用沙啞的聲音笑道：“怎麽？看到我現在的樣子很吃驚？你可別忘了，我已經幾千歲了，現在的這幅模樣，算得上年輕了。”說完，七小童豪邁地笑了幾聲。


  林一也想跟著七小童笑，但是看著七小童的模樣，林一更想哭。


  七小童見狀揮了揮手，笑道：“可別來這套，老人家身體不好，你可別給我嚇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