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奶酪布丁小姐(27)
陽光照在戈貢佐拉的眼睛上,扇子一樣的睫毛動了動,盈盈張開美目,映入眼簾的是低矮的屋頂。身上纏著紗布繃帶,衣服全都被解開了,隻是鬆鬆垮垮地蓋在身上。旁邊好像還躺了個人,用身體溫暖著她凝脂般的肌膚。戈貢佐拉轉過頭,看見大天使拉斐爾睡在自己身邊,溫文儒雅的氣質讓人感到說不出的安心。他微長的褐色頭發像巧克力,與戈貢佐拉洋洋灑灑鋪滿枕頭的黑色長發互相交錯纏綿,晨曦中可以看到他滿臉的疲憊,惹人心疼,隻是……他的背後沒有翅膀。看到床邊桌子上放的眼鏡,戈貢佐拉才發現“拉斐爾”是馬修,驚得坐起身縮在床角。
床不夠大,戈貢佐拉一坐起來,馬修被她拱得摔到地上。眼前冒了一陣金星以後,馬修徹底醒了:“戈貢佐拉小姐,你醒了。”
“你幹什麽?”
“什麽幹什麽?”馬修莫名其妙,“你昨天渾身是血地倒在我家門口,我把你搬進來,幫你包紮好。”轉念一想,大概是她覺得當著一個男人的麵赤身露體有些不好意思,又補充了一句:“在醫生麵前沒有麽好害羞的。”他在為她處理傷口的時候,確實滿腦子隻有做醫生的本分,甚至都沒意識到麵前躺的是一個春光大瀉的美麗女人。
馬修的衣服都穿得很好,並沒有趁人之危,可戈貢佐拉對他抱著自己睡了一晚還是有些介懷:“可你……你還……”雖然在他懷裏挺舒服。
“你失血過多,體溫下降,一直覺得冷。我怕你凍著。”馬修在桌子上摸了半天,終於摸到自己的眼鏡,還是沒發現自己做的一切有什麽不對。
戈貢佐拉想笑話自己。分明是個婊子,在馬修麵前竟然不由自主地裝起聖女貞婦來:“不問嗎?為什麽我會受傷。”話說怎麽沒看到菲澤塔?
“戈貢佐拉小姐小姐,菲茲一直和你在一起嗎?”馬修冷不防提出一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
“維基?她不和你在一起嗎?”
“她沒和你在一起?”馬修突然跳起來,扳著戈貢佐拉的肩膀,“不是你帶她出去玩了嗎?就像上次,她五天沒回家那次一樣。告訴我,是你帶她出去玩了,菲茲又忘了告訴我,她很快就會回來的,對不對?對不對?”
菲澤塔也失蹤了?以菲澤塔如今的武藝,普通成年人早已不是她的對手,是誰有本事讓她失蹤?不安在戈貢佐拉心中擴大。
“菲茲已經兩天沒回家了……”
菲澤塔和愛德華在同一天失蹤,她也是被“薩拉丁”綁架的!“薩拉丁”居然已經找上斯第爾頓家!“你去找過她嗎?是不是又迷路了?”
馬修搖頭:“我找過,整個倫敦我都找遍了,沒有。”
“你一個人要找到什麽時候?維基的姑姑呢?”
“他們都嫌棄菲茲有異教徒血統,自己不去找,我要去找她,還得瞞著他們。”馬修像一個受盡委屈的孩子,“可我還是要去。我是菲茲的監護人,如果菲茲失蹤了,我死後都沒臉去見她的父母。”
戈貢佐拉的傷口被馬修抓得迸裂開來,血重新染紅她身上的繃帶,很痛,但不是身體的痛,而是心痛。愛德華失蹤了,拉蒂默家的仆人加上女王派出的禁軍,一共有上百人在找他;菲澤塔失蹤了,卻隻有馬修一個人找得心力交瘁。昨晚戈貢佐拉還在同情失魂落魄的範,看到馬修以後,她覺得範實在是比他幸運太多了。
“別擔心,我陪你一起去找。”戈貢佐拉把馬修摟在懷裏,“我們一定能找回維基。”
菲澤塔一直說索菲小姐是上帝派來幫他們的天使,馬修原本隻當是小孩的傻話,但現在,他信。
*****被綁架以後的第四天,愛德華終於成功咬開菲澤塔手上的繩子。四天以來,莉迪亞每天在固定的時間來給他們送食物和水,喂兩個孩子吃飯、稍微照顧一下愛德華的哮喘病、和溫德米爾神父卿卿我我全然不顧旁邊的觀眾尚且年幼。經過幾天的觀察,愛德華更加堅定了對莉迪亞的懷疑。
傍晚,莉迪亞如期而至。看到莉迪亞以後,菲澤塔猛地發現綁自己的繩子的繩頭露在外麵,匆忙想收拾,卻暴露出自己根本沒被綁著。莉迪亞看見了,視而不見,給他們喂飯時還故意站在菲澤塔麵前,以擋住溫德米爾神父的視線,還幫她把繩子藏好,才去找溫德米爾神父。
“阿貝爾,我在你說的地方找到肖像了。”莉迪亞手裏拿著一厚疊紙,“不過有幾張沒保存好,有些模糊。”
溫德米爾神父接過莉迪亞遞來的畫像重新畫:“怎麽想起來問我要所有女刺客的肖像?”
“是姑媽要。”莉迪亞坐到溫德米爾神父身邊,“‘影子’背叛‘萬福瑪利亞’,我沒處理好,‘蠍子’和‘罌粟’都被殺了。姑媽擔心‘影子’的先例會引起更多人的反叛之心,讓我檢查一下畫像,以便通緝叛徒。”
“伯爵夫人一直都是個很細心的女人。”溫德米爾神父很快就修補完莉迪亞遞過來的一打畫像。
“你都記得?”莉迪亞一臉崇拜。
“我對美人能過目不忘,更別說還畫過一次。”
莉迪亞一把擰上他的胳膊:“嫌棄我長得不好看是不是?”
“不是……”天地良心,溫德米爾神父怎麽敢。暫且不論她是“萬福瑪利亞”首領的侄女,光憑身手,僅僅作為肖像師和線人的溫德米爾神父也不會是“薩拉丁”的對手。
“不理你了。”莉迪亞收拾東西,走人。
“莉迪亞……”
溫德米爾神父趴到洞口,莉迪亞朝他做了個鬼臉,徑自離開。
莉迪亞確實是在幫他們,很快就能逃走了。愛德華隻等晚上,菲澤塔找好讓溫德米爾神父掉下去的位置,就可以重獲自由。
夜深人靜,菲澤塔留心溫德米爾神父的呼吸聲,確定他已經睡熟,輕輕站起身,小心翼翼地踩過每一寸地麵,以期找出最脆弱的部位。一切進行得很順利,愛德華正慶幸明天就可以踏上逃亡之路,哮喘偏偏不合時宜地發作起來。
雖然愛德華的哮喘經常在夜晚發作,入春以後,天氣暖和起來,他也很久沒有發病。突如其來的哮喘就像是上天存心要破壞他們的逃亡計劃一樣。溫德米爾神父被愛德華拉風箱一樣的呼吸聲驚醒,發現隻有愛德華一個人還被好好地綁在原地,菲澤塔手扶窗洞,站在離他不遠的地方,小手腕上還能看到受綁留下的紅印。
“小丫頭!”溫德米爾神父跳起來。
菲澤塔似乎被嚇傻了,隻會待在原地,眼睜睜地看著溫德米爾神父像餓狼撲食一樣撲向自己。
完了!哮喘引起的胸悶更加重了愛德華的瀕死感。菲澤塔對“萬福瑪利亞”而言,僅僅是另一個應該被處死的人,因為有莉迪亞的保護,她才能安然無恙地活下來。如今莉迪亞不在,溫德米爾神父沒有任何理由饒過一個企圖逃跑的俘虜。如果菲澤塔被殺,愛德華逃走的希望就更加渺茫了。
眼看著溫德米爾神父就要抓住菲澤塔,菲澤塔突然跳起身,撲向頂上垂下的繩子。她跳起來的時候往地上狠狠蹬了一腳,以便跳得更遠,先前站的地方出現一條細微的裂縫,溫德米爾神父一站上去,整塊木板都斷裂坍塌,溫德米爾神父也隨之掉下去。求生的本能讓溫德米爾神父伸手去抓繩子,忘了繩子隻能承受一個人的重量,他抓到的話,僅僅是讓菲澤塔給他陪葬。菲澤塔一時想不出什麽反抗的方法,情急之下,褪下一隻鞋朝溫德米爾神父臉上甩去。小女孩的力氣不大,但迎麵飛來的鞋子讓溫德米爾神父嚇了一跳,不由自主地向後避讓,沒抓到繩子。菲澤塔光著一隻腳,攀在繩子上,看著溫德米爾神父摔下十幾米高的鍾樓,重重落地,在長滿青苔的石板上摔得像被剪斷線的提線木偶,身體下麵漸漸開出一朵血花,在青色石板的映襯下鮮豔得刺眼。
菲澤塔讓繩子左右晃動,輕巧地落在愛德華身邊,幫他解開繩子。
愛德華喘了幾個小時,終於感覺稍微好些:“他死了嗎?”
菲澤塔雙手一攤。從十幾米的高處落下以後還有氣的人不是沒有,不過就算不死,也是全身性骨折,救不活,還不如幹脆死了。
“我們怎麽下去?”愛德華從洞口往下看了看,不敢自己一個人下去,菲澤塔隻能讓他閉著眼睛抱住自己,兩個人一起下去。可憐的菲澤塔一個人得支撐兩個人的重量,愛德華還勒得她近乎窒息,滑到底的時候,菲澤塔隻覺得雙手火辣辣的疼,愛德華還抱著她不敢放手。
到了。菲澤塔戳戳愛德華。
“到底了嗎?”愛德華睜開眼睛,看到的是奄奄一息的溫德米爾神父。
他還活著,可全身上下還能動的隻剩眼睛和嘴,一張一合像離開水快要幹死的魚。愛德華看了一眼,就跑出去吐。菲澤塔單腳跳進溫德米爾神父身邊的血塘,撿回自己的鞋穿好,朝溫德米爾神父看了半天,實在想不出可以幫他從生命中解脫的方法,滿懷歉意地向他表示愛莫能助,蹦蹦跳跳出去找愛德華,在地上留下一長串小孩的血腳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