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聖杯騎士與吹笛人(24)
嶄新的“朗斯洛特號”是一艘五桅大帆船,才剛下海不久,站在甲板上,還能聞到清新的油漆味。巨大的船錨要靠十個年輕力壯的水手一起推絞盤才能起降,雖然為了節約載重,原本至少可以裝一百門重型炮的船隻裝了八十門,用這麽一個軍艦配製的龐然大物做海上貨船的工作,還是奢侈得讓人難以想象。
瞭望員不是第一次在瞭望台上看到船長了。
“沒關係,做你的事,不用管我。”菲澤塔實在是太喜歡坐在瞭望台的欄杆上看著自己的船乘風破浪的感覺。瞭望台距離甲板有十多米,隨著船隻的航行,站在瞭望台上的感覺就好像在飛,仿佛一伸手就能抓住天上的雲彩。從上麵看下去,在甲板上忙碌的水手像螞蟻一樣,而指揮他們的工作全都被扔給了凱撒一個人。路德維希在豪華的船長室算賬,阿拉貢在和空閑的水手賭錢,而菲澤塔有事沒事就喜歡往瞭望台上跑。
“是,船長。”瞭望員誠惶誠恐。
瞭望員和船上的大多數水手一樣,一開始都是衝著“朗斯洛特號”來的,讓他們佩服的是經驗豐富的大副,而不是乳臭未幹、對航海術語一竅不通、而且長得像個小白臉的船長。盡管凱撒對菲澤塔畢恭畢敬,船上的水手都有些瞧不起她,經常嘻嘻哈哈看著她在甲板上走著走著就撞上桅杆。凱撒一再提醒菲澤塔要注意培養身為船長的威信,可菲澤塔對水手的嘲笑從來不在意,直到有一次,凱撒隨身帶的朗姆酒的酒瓶開了,讓菲澤塔聞到香味。凱撒開玩笑地讓她嚐了一口,然後一發不可收拾。菲澤塔到那時才知道北鬥嗜酒如命,而且喜歡烈酒,更可怕的是喝到興頭上來了,就喜歡亂殺人。一聞到酒味,身體就不受菲澤塔控製了,等菲澤塔宿醉醒來以後,才知道北鬥一下子就殺了五十多個水手,要不是阿拉貢及時上來與他周旋,菲澤塔又對北鬥叮囑過不許殺阿拉貢,恐怕全船的水手都要全軍覆沒。
菲澤塔沒想過用這種方式來樹立威信,不過效果很不錯。雖然理論上而言,“朗斯洛特號”是菲澤塔和路德維希共有的,可隻有菲澤塔享有“船長”的稱呼,而水手隻肯叫路德維希“黑斯廷斯先生”。從此以後隻要新水手上船,老水手都會對他們耳提麵命絕對絕對不能讓船長看到酒。別看船長平時迷迷糊糊好像和普通小孩沒什麽兩樣,一旦喝醉或者睡著,就會變成殺人不眨眼的惡魔,而且是無差別攻擊,想保住小命的話,一定要躲得遠遠的。
“船長,右邊有一艘船向我們駛過來了。”知道菲澤塔對航海術語一竅不通,瞭望員用盡量淺顯的詞匯來向她報告,“速度大約七……呃……比較快。正向我們靠攏。”
“西班牙的船?才三桅,比火力肯定轟不過我們。”菲澤塔拿過望遠鏡看了看以後就還給瞭望員,“他們說什麽?”
“他們想向我們購買一些食物和淡水。”
“問問凱撒的意見。”
瞭望員往下喊了一聲,大概說了說情況,下麵就傳來凱撒的怒吼:“你個混球,船長他媽的不就在你旁邊,你還來問我!”
“被發現了。”菲澤塔縮了縮脖子,“我們還有多久能到裏斯本?”
“順利的話,再過幾天就到了。”
“我們自己船上的食物和水夠嗎?”
“綽綽有餘。”
“他們應該不是海盜。海盜不會看到我們掛著英格蘭的旗幟,還在自己的船上掛西班牙的旗幟。”
“說不定是西班牙的運金船。”瞭望員舔了舔嘴唇,“瞧那船沉得,跟婊子的大*似的,準是從新大陸運黃金回西班牙。船長,要不我們搶了他們算了。”
“閉嘴,告訴他們,我們答應交易。”菲澤塔連對方開多少價都不問,說完就從主桅杆爬下去。雖然英格蘭和西班牙關係不好,菲澤塔知道在大海上沒有食物沒有水的滋味,也一直堅持認為兩國王室的矛盾和平民百姓無關,在大海上無償互濟是應該的。
對方的船長何塞?納瓦羅是個高大結實的中年人,長年的海上貿易練就了他的雄偉體魄和小心謹慎,身為深受西班牙國王菲利普二世厚愛的貴族,他也明白英西兩國王室之間的矛盾。要不是迫不得已,他實在不想向一艘英格蘭商船求助,沒想到對方答應得分外爽快,爽快得讓他不得不懷疑其中有詐。
登上“朗斯洛特號”,納瓦羅小心翼翼地環視了一圈身強力壯的水手,自忖不論是拚火力,還是接舷戰,自己都不是對方的對手,隻能希望是真的遇上了好心人,*著一口磕磕巴巴而且口音極重的英語:“我是‘公爵號’的船長何塞?納瓦羅,請問哪一位是船長?”納瓦羅一麵說,一麵打量周圍,瞥見了凱撒,怎麽看怎麽覺得自己是遇上了海盜。
“‘朗斯洛特號’的船長尼古拉斯?詹姆?斯第爾頓,很高興認識你。”下麵傳來一個稚嫩的聲音,一口流利標準的西班牙語幾乎要讓納瓦羅以為自己看錯了對方船上的旗幟。
納瓦羅低下頭,才看見小不點船長:“你是船長?”
“有什麽問題嗎?”
“哦,不,沒什麽。”納瓦羅終於放下心來,“我們的船上食物和淡水不夠了,希望能向你們購買一些。”
“我們能分給你們的也不多,希望能解你們的燃眉之急。大概再有五六天的航程就到裏斯本了。”
原來真的是遇見好人了,納瓦羅感激涕零:“聖母保佑你,孩子。”
菲澤塔剛想讓水手把多餘的食物和淡水搬出來,凱撒站出來阻止她:“問問他們打算開什麽價。”
不用菲澤塔翻譯,納瓦羅已經聽到了:“用我們船上所有的女黑奴。”
菲澤塔原本還想埋怨凱撒在這種性命攸關的時候討價還價,沒想到遇上的不是從新大陸來的運金船,而是從西非來的運奴船。
納瓦羅讓“公爵號”上的水手拖出來幾個赤身裸體帶著鐐銬的黑皮膚女人:“她們幹不了多少活,不過可以給船上的兄弟們解解悶,死了就直接扔海裏。”
“朗斯洛特號”上的水手發出一片歡呼聲。雖然到了港口,就可以去找妓女,現在有白白送上門來給他們泄欲的女人,不要白不要。隻有路德維希和凱撒看到菲澤塔的臉色不太對。
菲澤塔從經商初期,就立下規矩,有三種買賣不做:食品不做,武器不做,活物不做。當尼德蘭還是海上霸主的時候,尼德蘭商人為了開辟新航道,誤到北極,船長寧願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船員餓死凍死,也決不動用貨物中的食品和藥材。船隻到達目的地的時候,全船的船員隻剩六人,貨物卻沒有絲毫損毀,守信到不近人情的做法被商人們奉為楷模。菲澤塔佩服尼德蘭商人的守信,卻做不到冷血,寧願幹脆不做食品、武器的生意,也就直接避免了因為不能動用貨物,而在船上有食品有武器的情況下,依然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船員渴死餓死,或者因為缺少槍支彈藥而在海戰中陣亡。不做活物的生意一方麵是因為貨物也要吃喝拉撒,要和船員一樣消耗食物和淡水,太麻煩,猖獗的奴隸貿易更是讓她經常會聯想到自己的母親。
“你們是販奴船?”
“是。”納瓦羅還沒意識到有什麽不對,“奉菲利普國王陛下之命,將這些奴隸運回西班牙,然後運往新大陸。”
有一個帶鐐銬的黑皮膚男人不知怎麽的從船艙裏逃了出來,額頭上流著血,後麵有幾個水手追出來。黑男人看見甲板上苦苦掙紮的黑女人,大吼一聲,直接用鐐銬當武器,去打那些抓著黑女人的水手。水手猝不及防,有幾個一瞬間就被砸得頭破血流,但是很快就有更多的水手拿著火槍圍住他。黑男人的手腳上都帶著鐐銬,不便他施展拳腳功夫,隻能毅然擋在黑女人麵前。黑女人朝他喊,似乎是要他別管她們,可黑男人一步都不移開。
“真是個麻煩。我原本看他身強力壯,還以為能賣個好價錢,現在看來是不能留了。”
納瓦羅下令朝黑男人射擊,黑女人哭喊著為他求情,黑男人閉上眼睛,視死如歸,卻隻聽見一片叮叮當當的聲音。他睜開眼睛時,發現一個白人小孩在他麵前,他周圍落了一地的子彈,還有一發打在白人小孩的肩頭,血迅速地在白襯衫上蔓延開。
“對不起,小主,”北鬥一手撫胸躬身,“子彈太多,我沒來得及全部擋下。”
菲澤塔不理會北鬥,手中的黑劍一劃,“公爵號”水手手中的槍都被她斬斷:“火槍是給不敢用劍的膽小鬼用的武器。”
“斯第爾頓船長,你這是要幹什麽?”小船長剛才還站在他麵前和他討論買食物的事,轉眼間就從一個天真爛漫的小孩變得猶如地獄中爬出的惡鬼,納瓦羅的背上沁出一層冷汗。
“你們的船上都是黑奴嗎?”菲澤塔直起身,對肩上的傷看都不看,“這一船的奴隸我都買下了,用我的船上的貨物換。”
“你瘋了嗎?”凱撒大叫起來。
“凱撒,誰是船長!”
不止凱撒,整個“朗斯洛特號”噤若寒蟬。
“小孩,太貪心的人活不長。”納瓦羅客氣的笑臉蕩然無存,“這一船的男奴都歸你了,難道要我把老人、女人和小孩運回西班牙?”聖母在上,女奴隻是用來泄欲的,他是怕奴隸死得太多,才買了些老人和孩子來湊數,要是他隻運回一船的女人、老人和孩子,國王不扒了他的皮才怪。
“我說所有的,不論男女,不論老幼,我全要。你覺得麻煩的話,我們直接換一艘船就是了。”
“船長,你對我們太好了。”“朗斯洛特號”上的水手隻聽到船長打算買下所有的女奴,感激涕零。
“誰敢動她們一指頭,閹了!”
“朗斯洛特號”上的水手嚇得捂著褲襠往後躲。
“你要那麽多黑鬼幹什麽?”納瓦羅不明白。
“還他們自由!”
黑女人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麽,搖了搖黑男人,可黑男人隻會呆呆地跪在甲板上,仰視站在他麵前的白人小孩,用他們的土語呢喃:“太陽神,太陽神派出使者來救我們了。”
“瘋子!你管這群黑鬼的死活幹什麽?有病!”納瓦羅的臉上青筋暴起,“水和食物我們不要了。費爾南多,去把老的小的和女的黑畜牲全都宰了,省得他們浪費糧食,反正我們很快就能到裏斯本,實在不夠的話,就吃他們的肉,喝他們的血。”
“如果你希望你們的船長現在就死在這裏的話。”菲澤塔用劍把瓦納羅頂回去,冷冷地提醒那個叫費爾南多的水手,“告訴你一個不幸的消息,我最恨的是海盜,排第二的是奴隸販子,你們很不幸地占了第二條。剛開始我還覺得你是個挺好的人,想給你個改過自新的機會,既然你不肯賣,那我可真得謝謝你幫我省了一大筆錢。順便再告訴你一個不幸的消息——搶劫海盜和奴隸販子向來是我的最愛。”
“你瘋了嗎?我可是奉國王之命帶他們回去,你區區一個平民敢得罪西班牙王室?”削鐵如泥的“北鬥”連火槍都可以輕易削斷,如今冰涼的劍刃就架在納瓦羅的脖子上。納瓦羅盯著菲澤塔手裏的利刃,說出來的話像是在威脅,可怕得發抖的聲調清清楚楚地傳入“公爵號”的每一個船員耳朵裏。船員們隻知道“公爵號”完了,船長已經投降了。
“西班牙王室的報複?”菲澤塔*著納瓦羅一步一步靠近主桅杆,“你的意思是要我在這裏就滅你們的口嘍?”
“你……”納瓦羅嚇得跪下,“求求你發發慈悲吧,我上有老下有小,要是國王陛下降罪下來,我擔當不起啊……”
“好吧,我幫你想想辦法。”菲澤塔心軟了,“把船員全部集中到甲板上來。”
“你想幹什麽?”
“這裏距離裏斯本不過五六天的航程,你們用救生船劃過去吧。放心,我會給你們足夠的食物和淡水。”
可憐的納瓦羅被搶得隻剩幾艘小救生艇,在船員麵前顏麵無存,隻能對著菲澤塔叫囂:“可惡的英格蘭強盜,我會記住你的。”
菲澤塔三兩下登上船頭:“告訴你們的菲利普國王,以後要運奴隸,躲著點我的‘朗斯洛特號’,不然我見一次搶一次。”說完以後稍微想了想:“就這麽衣著光鮮地坐著完好無損的救生艇回去,太不像剛被人搶過了。炮手呢?準備射擊!”
逃出來的黑男人和甲板上的黑女人大聲歡呼,去船艙裏麵把其他黑奴也都放出來,黑奴們都跑到甲板上,嘻嘻哈哈地看著納瓦羅和他的船員在漫天炮火中狼狽不堪——雖然大炮的準頭有限,基本上根本打不到救生艇,炮彈從耳邊呼嘯而過的感覺不是每個人都承受得住的。
看夠了熱鬧,菲澤塔回過頭,看到一甲板上百個黑奴戴著鐐銬,突然想到一個嚴重的問題:“忘了問他們討鑰匙了。”
北鬥扭過頭去:“小主,別朝我看。”
抗議無效。
逃出來的男黑奴指揮其他黑奴排隊,一個一個到菲澤塔麵前,讓她砍斷他們的鐐銬。有幾個小黑奴看到菲澤塔揮劍的時候有些害怕,先擺脫枷鎖的女黑奴幫忙抓著他們的手,黝黑的臉上沒有恐懼,隻有接受洗禮一般的虔誠。西班牙的運奴船為了防止黑奴逃跑,當真是不惜工本,一船的黑奴不論男女老少都用鐐銬鎖著,縱然“北鬥”削鐵如泥,當菲澤塔把他們的鐐銬全部斬斷,已經天都黑了,她也累得連手都舉不起來。
先前逃出來的男黑奴排在最後一個,指了指菲澤塔:“西班牙?”
“你懂西班牙語?”菲澤塔一愣,“我不是西班牙人。”
黑男人笑起來,露出一口又白又亮的牙齒:“你,太陽神,派來,救我們。”不等菲澤塔反應過來,一甲板的黑奴都像大海退潮一樣對著她跪拜。
“你們幹什麽?”菲澤塔被嚇得手足無措,“你們自由了,這艘船歸你們,留著西班牙的旗幟,一般的船就不敢攻擊你們。你們回去吧。”
黑男人卻抓住菲澤塔的衣服不放:“我們,戰敗,俘虜,沒有家。”然後捶了捶自己的胸膛:“我,西馬龍,首領,國王。我的臣民,追隨,神的使者。”
菲澤塔原本是好心,沒想到給自己帶來了一大群麻煩。
因為船長的任性,“朗斯洛特號”不得不在海上多耽擱了一夜。女奴幫忙照顧老的和小的,男奴搶著幫水手幹力氣活,西馬龍坐在船長室,和凱撒、路德維希和菲澤塔麵麵相覷。
菲澤塔仰在椅子上動都不想動:“西馬龍,你們怎麽會戰敗的?”
“他們,火槍,抓戰俘,賣給白人,奴隸。”非洲不同部落間經常會有戰爭,於是葡萄牙和西班牙的殖民者就利用他們之間的矛盾,賣給一方火槍,讓他們抓戰敗部落的俘虜給白人做奴隸,換取更多的火槍和歐洲出產的廉價商品,而等待戰俘的將是在歐洲和美洲的礦井或者種植園中活活累死。
“‘公爵號’上有食物有水有火藥,你們直接開回去,就可以奪回你們的土地了。”
“不會開船,不會遊泳。”西馬龍笑得分外憨厚。
“那我們留你們幹什麽?”凱撒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不會開船,不會遊泳,你們跟著我們的船能幹什麽?吃白食嗎?”
“我想到一個好辦法。”路德維希翻看近幾日來“打劫”父親老友的成果,“亨利?摩爾男爵送給了我們一個鐵礦,這些黑奴裏麵絕大多數是年輕男人,可以幫我們節約一大批礦工。”
“路易!”菲澤塔直起身,“那和把他們送到西班牙去做奴隸有什麽兩樣?”
“難道帶這些不信上帝的蠻夷回英格蘭?姑且不論你有沒有錢買塊地送給他們自力更生,他們隻要是以自由人的身份踏上英格蘭的土地,就會被宗教法庭抓去燒死。”
“不信上帝的蠻夷?”路德維希的話觸了凱撒的底線,“小兔崽子,我告訴你,老子也不信什麽狗屁上帝。”
路德維希和凱撒為宗教信仰問題吵起來,菲澤塔被他們吵得頭痛欲裂。西馬龍聽不懂英語,隻能靜靜地坐在一邊,瞪著一雙突出的眼珠,不安地來回掃視他們三個。
“行了!”菲澤塔一拍桌子,船長室一下子安靜下來,“馬上送他們回去,好像也不太現實。”
西馬龍拚命點頭。
“我想到了一個地方。”菲澤塔看向凱撒,“還記得我們遇見‘尼可’的島位於什麽方向嗎?”
凱撒點頭:“大致的方向還記得。”
“那就可以了。”菲澤塔鬆了口氣,“西馬龍,如果給你們一個荒島,給你們作物的種子,還有動物幼崽,你們能自己生活嗎?”
要是連種地都不會,她以為他們以前是靠什麽生活的?
“我得先去裏斯本,把我的貨物賣掉,給你們買需要的工具和作物,然後帶你們去我說的荒島。放心,島上有水源,沒有人類居住,也沒有什麽猛獸,不過基本上完全是原始森林,開拓起來可能比較困難。”
西馬龍咧嘴而笑,露出一口白牙:“你,神的使者,我知道。”他們在非洲也過著近乎原始人的生活,能逃脫被賣到西歐和美洲的命運,已經是萬幸了,原始森林對他們而言就是天堂。
送走西馬龍,菲澤塔就開始列購買清單,路德維希有些看不懂她的熱心:“為一群不信仰上帝的蠻夷,有必要做到這樣的地步嗎?”
菲澤塔的筆停下來:“蠻夷?”
“對於不信仰上帝的人,火刑是對他們靈魂的救贖。”路德維希看了看外麵的甲板,雖然可以聽到腳步聲,天一黑,就幾乎完全看不到黑奴的人影了,“如果他們也有靈魂的話。”
“或許在他們眼中,我們才是蠻夷。”菲澤塔隻覺得好笑,“我媽媽就一直稱我們為‘化外蠻夷’。”
“你媽媽不是英國人?”
“你覺得我像純種的白人嗎?”
路德維希確實覺得菲澤塔長得有些異域風情,但是不像有黑人血統:“你媽媽也是黑奴?”
“不是,是亞洲的黃種人。”菲澤塔頭都不抬,“我有異教徒血統,害怕嗎?”
路德維希還知道她身上直接就附了個魔鬼,難道隻有一半的異教徒血統能比直接被北鬥附身還可怕?
“我媽媽的家鄉是個很和平的國家,兩種截然不同的宗教信仰可以在同一片土地上和平共處。所以在她看來,歐洲的天主教和新教都信仰上帝,卻還要互相屠殺對方的信徒,是一種很野蠻很愚昧的行為。”
“那是個什麽國家?”路德維希覺得很不可思議。
“她說她的國家叫‘大明國’,是一個很大很大的國家。東麵一海之隔有個小島國叫‘扶桑’,那裏經常有水寇來騷擾大明國東麵沿海,她就是在家鄉被大明國的水寇擄走以後賣到扶桑的海盜手裏,然後幾經轉賣,才被賣到歐洲。”
路德維希覺得她說的地理位置有些耳熟:“從‘大明國’是不是可以通過絲綢之路到印度?”
“不知道,不過我也覺得她口中的‘大明國’極有可能就是馬克?波羅遊記裏麵的中國。”
“我認識一個中國人!”路德維希一副受寵若驚的模樣。
“半個。”菲澤塔糾正,從此以後隻要和路德維希在一起,就得忍受他異樣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