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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5章 幕後(1)

  我,就象每個人在其一生中都可能會遇到的那樣,曾被撒旦帶到了世界最高的山頂上。


  在那兒,他把世界上所有的王國都指給我看,並且象他以前對人說過的那樣對我說道:“大地的孩子啊,你怎樣才能崇拜我呢?”


  我想了很久,因為我早就懷有一種刻骨的野心,於是我回答說:“聽著:我常常聽人說起救世主,可我從來沒看見過他,也沒看見過和他相象的東西,也不曾遇到過任何事物,能夠使我相信他的存在。我希望我自己能變成救世主,因為我覺得世界上最美麗,最高貴,最偉大的事業,莫過於報善和懲惡。”


  撒旦低頭呻吟了一會兒。“你錯了,”他說道,“救世主是存在的,隻是你看不到他罷了,因為上帝的孩子象他的父母一樣,肉眼是看不到的。你沒有看見過他是個什麽樣子,因為他賞罰無形,來去無蹤。我所能辦得到的,隻是使你成為救世主的一個使者而已。”


  於是那場交易就結束了。我也許已喪失了自己的靈魂,但那又有什麽關係呢?要是這種事情再發生,我還是會這樣幹的。


  ——大仲馬《基督山伯爵》


  下麵我們來玩什麽花樣呢?


  ——安東尼?伯吉斯《發條橙》


  天氣漸寒,第一場霜凍之後,倫敦就正式進入冬季了。因為天寒地凍,沒什麽人願意在這種鬼天氣出門,空蕩蕩的大街上隻有北風呼嘯而過,吹得一家店家門口畫著一個貴夫人手持玫瑰微笑的金字招牌不斷發出與它尊貴的圖案不相稱的吱嘎聲。


  這家裁縫鋪名為“王後的玫瑰”,隻要聽到名字,就不難猜出是專做高檔女裝的地方。為了彰顯店家的檔次,門口的花壇裏麵還種了幾株鮮花,成了灰暗的冬季的一抹亮色。用“王後的玫瑰”裁縫鋪老板凱瑟琳?謝爾頓夫人的話來說,什麽叫品味?什麽叫奢侈?就是能弄到別人弄不到的東西,弄到手以後,還對它不屑一顧。比如在她的裁縫鋪,即使是寒冬臘月,都能看到隻開放在春夏季的鮮花永遠在門口怒放。這些鮮花都是謝爾頓夫人親自從溫室裏培育出來的反季節植物,等到開花以後,她就會把盛開的花朵移植到門口的花壇裏,然後眼睜睜地看著這些可憐的小東西像千金小姐家裏遭了變故、一下子淪為乞丐一樣,在不適宜它們生長的寒風中慢慢被凍死,最後成為壁爐裏的柴火,讓出地方給溫室裏還沒有慘遭毒手的鮮花,繼續它們被活活凍死的命運。


  不過話說回來,謝爾頓夫人不是真正的有錢人,而是靠和有錢人攀交情賺錢的人。她擺在門口的鮮花是為了證明她的店鋪配得上“王後”這個稱呼,讓人覺得確實是個賣高檔貨的地方,是個值得上流社會人士涉足的地方,就和店門口掛的招牌一樣,不過是用來吸引顧客走進店門的小把戲,就像禮物用精美的包裝來激起人們打開它的欲望一樣。


  謝爾頓夫人常說,商鋪的對外形象就像一件禮物的包裝,精美的包裝可以激起別人打開禮物的興趣,但僅此而已,真正重要的是裏麵的東西。就像裁縫鋪的招牌是為了激起顧客對裏麵的裁縫手藝的興趣,但僅此而已,真正重要的是裁縫的手藝要好。因此如果把店麵裝修看得比招好裁縫更重要,那就是本末倒置了。然而畢竟裁縫的手藝不是能放在櫥窗裏展示的東西,隻有顧客走進店門了,店裏的裁縫才有機會大展身手,因此吸引顧客的招牌也馬虎不得。總而言之,就像禮物的包裝不能寒磣得讓人對裏麵的東西不屑一顧,也不能豪華得鬧出買櫝還珠的笑話,店鋪門口的裝點也一樣不能寒磣得讓人覺得這是下等人可以隨便進的地方,也不能豪華得讓人覺得這個店鋪所有的優點都擺在門口。更不用說店鋪門口的裝點也是一筆不小的開銷,如果成本高了,勢必會影響到謝爾頓夫人的收入。


  然而謝爾頓夫人的理論沒有錯,實踐起來就不是那麽回事了。


  為了節約成本,在店門口的反季節鮮花枯死以前,謝爾頓夫人是不會換的,但是這些花一離開溫室,肯定會變得無精打采。於是如果此時有人經過“王後的玫瑰”裁縫鋪門口,就可以看到一麵頗有“曆史滄桑感”的木頭招牌在門口的寒風中搖搖欲墜,——謝爾頓夫人認為“百年老店”是個很好的廣告,因此故意讓人把招牌做得好像是剛從某位已經死了幾百年的聖人墳墓裏挖出來的文物,上麵的圖案也盡力模仿時下流行的騎士小說中插畫的所謂“騎士時代的風格”,好像這個圖案已經在店鋪主人的手中父傳子、子傳孫,流傳了好幾個世紀一樣。然而可能是因為謝爾頓夫人太關心成本問題了,招牌結果被弄得畫虎不成反類犬。按照謝爾頓夫人的要求,應該“讓人一看,就覺得這家店從幾百年前就存在了”的招牌底子雖然由一個專門做假聖物和贗品古董的騙子做得幾乎可以當作耶穌的遺物放進教堂供奉,上麵的圖案卻被一個不懂裝懂的畫工學徒弄得不倫不類,整個就好象一張堪稱古董的羊皮紙上卻被一個對曆史一竅不通的人寫了一篇胡編亂造的蹩腳騎士小說,更可怕的是那篇小說還通篇都是一副編年史書的口吻。——門口花壇裏的鮮花已經被今年的第一場雪壓得東倒西歪,隻能可憐巴巴地在碎鑽般的初雪下露出一點姹紫嫣紅的顏色,反而弄得原本純潔無瑕的雪像是一塊剛用來擦過一桌子湯湯水水的抹布,配上冬季的倫敦特有的灰暗色調、幾乎沒有行人的街道,整個一副死氣沉沉的感覺。要不是整個店鋪門口的其他裝飾還算活潑生動,最讓謝爾頓夫人*心和自豪的金字招牌和鮮花恐怕反而會讓她的裁縫鋪看起來像是一座即使其曆史追溯不到亞瑟王的時代,至少也能追溯到獅心王理查的時代的商鋪——的廢墟。


  與店鋪外麵的死氣沉沉不同,店鋪裏麵倒是忙得熱火朝天。身處寒冷的環境下,如果沒有食物和足夠的衣物禦寒,那就隻有靠不停地運動來保持溫暖。謝爾頓夫人一直都認為冬季是個好季節。每當到了冬季,不用花一分錢,就能保證室內冰冷,隻要不許工人添加衣物,寒冷就會讓他們幹活幹得更勤快,而且這種督促工作的手法簡直比雇個包工頭還管用。不像夏季,為了讓工人不至於因為天氣太熱而不想動、怠慢工作,謝爾頓夫人還得花冤枉錢來想各種辦法給他們降溫。


  為了保證寒冷的天氣對工人的勤奮工作的督促作用,整個店鋪裏麵隻有用來給尊貴的顧客洽談生意的貴賓室有爐子,除了客人以外,便隻有老板謝爾頓夫人自己會借口上了年紀的人受不得寒,坐在裏麵實踐“心靜自然涼”。沒錯,謝爾頓夫人的心確實哇涼哇涼的。十一月的萬聖節和女王登基紀念日以後,再過不久就要到聖誕節了,這段時間理應是貴族太太小姐們忙於訂製新衣服、準備參加宮廷宴會的時候,可“王後的玫瑰”裁縫鋪生意卻清淡得門可羅雀——其實說“門可羅雀”不太貼切,因為天氣太冷,就連麻雀都不出來了。不過好心的謝爾頓夫人隻會自己*心生意,不會讓手下的人體會到店鋪的不景氣,因此盡管很久沒有顧客上門了,衣著單薄的裁縫、小工等等依然在謝爾頓夫人的指揮下趕製出一件又一件華麗的禮服,好像剛有人預定了五百件衣服,而且一定要在聖誕節以前拿到貨,而不是已經整整五個月不曾有人光顧“王後的玫瑰”裁縫鋪。盡管時值冬季,房子裏又沒有火爐,工人們依然個個都忙得大汗淋漓,根本無暇去發現他們的老板已經快發不出工錢了。


  作坊裏忙得熱火朝天,隱隱傳來小工搬東西要人讓道的吆喝聲和被撞到的女工罵罵咧咧的聲音,隔著一麵牆隱隱約約地傳到身處貴賓室的謝爾頓夫人耳朵裏,遙遠得像是一個夢——一個讓謝爾頓夫人以為自己的商鋪顧客盈門、她甚至要雇人來幫她數錢的美夢。可是現實就像冷清的貴賓室,沒有客人,沒有進賬,隻有打腫臉充胖子的浮華外表和隻有開銷沒有進賬的柴火在火爐裏發出的劈啪聲是真實的。謝爾頓夫人一個人失神地坐在貴賓室製作精美的長凳上,呆呆地望著被室內的水汽糊成鉛灰色的玻璃窗,跳動的爐火照得她頭上的假首飾和深棕色頭發中摻雜的白發一起閃閃發光。


  如果是知道“王後的玫瑰”裁縫鋪經濟狀況的人看到謝爾頓夫人這副模樣,肯定會以為她在擔心發不出工錢,留不住撐台麵的裁縫,在考慮如何通過繼續克扣工人的工資,以保證資金周轉,可事實上,被工人們在背後稱為“吸血鬼”的謝爾頓夫人是在想早些年帶著小妖精遠走高飛一走了之的丈夫、幼年夭折的孩子、還有她一去不複返的青春。


  是的,她已經老了,青春與美貌早已離她而去,死神帶走了她所有的孩子,謝爾頓夫人指望靠經商的手段掌握家裏的經濟大權來留住丈夫的心,才開了“王後的玫瑰”裁縫鋪,可丈夫帶著她曾經對愛情的所有幻想一起拋棄她,和她鋪子裏的一個年輕漂亮的女裁縫一起跑了。如今除了錢,除了這間鋪子,她還剩什麽?丈夫帶著女裁縫私奔後,謝爾頓夫人發現了一件很悲哀的事——比起少了一個好吃懶做的丈夫,她好像更惋惜被他帶走了一個手藝不錯的裁縫,害得她的鋪子少了一批熟客,嚴重影響了她的收入。她已經沒有心了,隻剩錢。謝爾頓夫人對著富麗堂皇卻已經能看到油漆開始剝落的描金天花板苦笑。什麽都沒了,命運已經徹底拋棄了她,如今她甚至連錢都剩不下多少了。


  門外清脆的馬蹄聲和車軸的軲轆聲把謝爾頓夫人從深淵般的回憶中拉回現實。有人來了,馬車還停在門口,接著掛在門口的鈴鐺就發出了仿佛金幣碰撞的悅耳叮當聲。


  有客人來了!謝爾頓夫人小鹿般敏捷地一躍而起,要去迎接貴客,卻發現來的一男一女不像是有錢人。


  來的兩個人看起來年齡都在十五到二十歲之間,還不過是大孩子。女的一身家庭女教師打扮,長相和衣著一樣不起眼;男的則是水手打扮,長得倒是非常漂亮,簡直就像教堂壁畫上的天使活生生地站在麵前,但是寒酸的衣著和肩上扛的一卷布料立刻暴露了他低下的出身。


  “我說了多少次了,送貨的走後門!”謝爾頓夫人滿心的歡喜在一瞬間被眼前兩個年輕人的打扮徹底撲滅,成了一肚子火,於是立刻發泄到被她當成小工的人身上,“還有,我們這裏已經不招女工了,去別家找活幹吧。我這裏可不是收容所。”


  進來的兩個人都是先愣了一愣,半天才才反應過來謝爾頓夫人的話是什麽意思。


  “你是這兒的老板?”家庭女教師打扮的少女不屑地看了看謝爾頓夫人,“難怪這店檔次那麽低。羅賓,我們換一家。”


  他們是客人?想也是,送貨的小工怎麽會和來找工作的人在一起呢?於是謝爾頓夫人理所當然地把他們當成了要結婚的小夫妻,是來訂製結婚禮服的。不過看他們的樣子,也不像是有錢人。雖然接下這筆生意可以緩解一下目前的經濟危機,如果“王後的玫瑰”裁縫鋪連窮人家新娘的結婚禮服都做的消息傳出去,以後還會有哪個貴婦人肯紆尊降貴地上門,讓給一窮二白的平民做過衣服的裁縫給她做豪華的禮服?恐怕到時候別說是有身份的顧客不肯來了,恐怕連謝爾頓夫人費盡心思才挽留住的好裁縫都嫌委屈。謝爾頓夫人想了想,覺得如果接下這筆生意,反而得不償失,打算把他們唬走。


  謝爾頓夫人抱起胳膊,傲慢地打量眼前的兩個年輕人:“你們是來做衣服的?”


  兩個年輕人點頭。


  “真抱歉,我們這裏隻做高檔女裝,訂金最低二十先令,不知道你們是不是付得起錢。”


  “二十先令?”家庭女教師嗤笑起來,“我沒聽錯吧?她說的居然是‘先令’。羅賓,尼古拉斯也太過分了吧?居然讓我們到這麽寒磣的地方來做衣服。回去告訴你們的船長,他不想辦婚宴,我可以接受,但如果他連給我做禮服的錢都舍不得,還想娶我過門,就讓他做白日夢去吧。”


  “夫人,別擔心,船長對我都交代過了。雖然婚事不會辦得太張揚,但是絕對不會讓您覺得委屈。”


  衣著寒磣但是長得極漂亮的青年走到謝爾頓夫人麵前,傾城一笑先把她笑暈了,然後謝爾頓夫人就看到一個金光閃閃的一英鎊金幣從小夥子白皙的手指間滑落,掉在地上,發出誘人的聲音。閃閃發光的金幣在柚木地板上蹦躂了幾下,謝爾頓夫人的眼睛也隨之在她的眼眶裏蹦躂,一刻也舍不得離開那個金光閃閃的小東西,甚至連她的瞳仁也成了金黃色。等她回過神來,立刻趴到地上去撿。這時又一個新鑄的分量十足的金幣落在她的頭上,謝爾頓夫人卻根本感覺不到疼——在她看來,能被金幣活活砸死,實在是世界上上最幸福的事。第二個金幣滾到地上,一路滾出很遠,謝爾頓夫人連忙追過去,剛追到手,第三個金幣又落了下來……謝爾頓夫人追在金幣後麵撿得不亦樂呼,一連撿了二十英鎊,小夥子手裏才不再落下更多的金幣。等謝爾頓夫人站直身子,才發現作坊安靜得反常,所有的女工都停下了手上的活,盯著羅賓看。羅賓毫不吝嗇地給了她們傾城一笑,有幾個女工當場暈了過去。


  “看什麽看?沒見過有錢人嗎?去去去,都給我幹活去,別想偷懶!”謝爾頓夫人先收好錢,再把看熱鬧的女工都趕走。


  為了不讓女工失態的醜樣在尊貴的大金主麵前呈現太長時間,給鋪子丟人,謝爾頓夫人甚至親自幫忙去搬被羅賓迷暈的女工。不過因為謝爾頓夫人臃腫的身材對她自己而言,本來就是個大負擔,再加上她不是幹慣重活的人,搬運的時候難免磕磕碰碰,一個暈倒的女工在被搬走的時候,衣服蹭掉了玻璃窗上的霧氣,露出外麵的馬車。謝爾頓夫人起先隻是掃了一眼,接著扔下被羅賓的一笑迷得昏迷不醒的女工,整個人都貼到了玻璃窗上,懷疑是不是自己的眼睛出了毛病——她居然看見“王後的玫瑰”裁縫鋪門口停了一輛極豪華的四駕馬車,拉車的馬黑得沒有一絲雜毛,皮毛光亮得仿佛是萃取了黑夜的精華鑄造而成,俊美非凡像是沒有角和翅膀的獨角獸,而馬車鋥亮的黑漆車身上赫然繪著斯第爾頓家族的玫瑰人魚徽!

  “怎麽了?”羅賓湊到謝爾頓夫人身邊,順著她的視線看了看,“我們的馬車有什麽不對嗎?”


  有什麽不對?馬車上繪有英格蘭首富家的玫瑰人魚徽,他還問有什麽不對?謝爾頓夫人重新打量剛才進來的兩個年輕人,仔細看過以後,恨不得把自己的眼睛摳出來當魚泡踩了。虧她還敢開裁縫鋪!居然眼拙到沒有看出家庭女教師打扮的少女身上的衣服僅僅是式樣比較樸素,用料可是上好的塔夫綢。除了富可敵國的斯第爾頓家,還有誰會有錢到連家庭女教師的製服用料都和伯爵夫人的禮服是一個檔次?扛布料的男青年身上的衣服倒是真的粗布衣服,不過坊間傳聞斯第爾頓船長有些不良嗜好,男女通吃,“人魚號”上的船員都是百裏挑一的美男子。這個莫非是……羅賓稱呼家庭女教師口中的“尼古拉斯”為“船長”,再加上外麵馬車上的玫瑰人魚徽,還有別的可能嗎?大名鼎鼎的英格蘭首富斯第爾頓船長要續弦,娶了女兒的家庭女教師,選了“王後的玫瑰”裁縫鋪來給新娘做禮服!

  不過全英格蘭最有錢的人要娶這麽個出身低賤而且其貌不揚的女人?謝爾頓夫人總算還沒有被突如其來的好運砸暈,為了確認自己的猜測,悄悄地拉了拉羅賓的衣角:“先生,那位尊貴的夫人是……”


  “維多利亞小姐。以前是菲澤塔小姐的家庭女教師,現在也是我們船長的未婚妻。他們馬上就要結婚了。”羅賓湊到謝爾頓夫人耳邊,“我們船長不希望有太多的人知道他結婚的事。我知道你一定是個嘴緊的人,對嗎,夫人?”


  “要我保密?”謝爾頓夫人有些吃驚。既然是明媒正娶,又不是私奔,為什麽要保密?


  羅賓很認真地點頭:“請你務必保密。你也看到了,新娘不過是個家庭女教師,不是什麽名門閨秀,長得也沒有任何值得炫耀的地方,不是嗎?再說我們船長認識的達官貴人太多了,做人又向來八麵玲瓏,婚宴請了這個,就不能不請那個,可萬一請了一對政敵,客人在婚宴上仇人見麵鬧起矛盾,多難看。船長的身份也讓他很尷尬。宴席辦得太樸素了,配不上貴客的身份,要是辦得太豪華了,又像是在嘲笑一群貴族還不如一個暴發戶有錢,不論怎麽做,都會得罪人,可是結婚不辦宴席,又說不過去。再說了,我們船長和女王陛下的關係……你也知道,女王也是女人,要是她知道我們的船長悄悄地續了弦,恐怕……”


  羅賓從很久之前就知道人類行為的一*則:要使一個人——不論男女老幼——極想幹某樣事情,隻需要禁止他們這麽做就可以了。所以要想讓一個消息盡快被散播出去,最好的方法就是在說完以後要對方務必保密。


  “所以就隱瞞斯第爾頓船長已經結婚的消息?”不出所料,一聽到羅賓的話,謝爾頓夫人立刻點頭如搗蒜,“明白明白。放心吧,我一直都是個嘴緊的人,街坊鄰居都知道……”街坊鄰居都知道謝爾頓夫人是個根本守不住任何秘密的人,她所謂的“保密”,僅僅是在把需要保密的事宣揚得盡人皆知以後,不會忘記再加一句“我隻告訴你一個人,你可別說出去”,然後“秘密”就會在街坊婆媽的以訛傳訛之下越傳越離譜。她的丈夫就是因為受不了她這張毫無自製能力可言的嘴,才會拋棄她的。


  不過羅賓就是因為知道謝爾頓夫人是個純天然的擴音喇叭,才會帶著“斯第爾頓船長的未婚妻”菲澤塔來“王後的玫瑰”裁縫鋪做衣服——做衣服隻是個借口,借謝爾頓夫人的嘴把“斯第爾頓船長結婚”的消息穿得遠遠的,才是他們此行的主要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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