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火鐵第二十七章
春天早已過去,夏天早已來臨。贛北山區早已被一片蔥蘢代替。
到處是濃鬱的樹木,花草已經結了籽,長出了殷實的果粒;田野裏一片青綠,稻禾長粗了莖杆,大豆、紅薯葉子在夏陽的照耀下閃著綠光。
人們都在談論著,今年的天氣熱得早。
鐵英的遊擊隊正在進行緊張的操練。戰士們個個威武雄壯。他們說,寧願現在吃點苦,流點汗,將來能在戰場上顯威風。
他們的訓練很別致,是根據自己的特點來訓練的。
譬如說車朋的騎兵小隊吧,他們的重點,是練習怎樣駕馭戰馬;根據各種不同的地形,怎樣投入戰鬥,怎樣接敵和撤離。
對於他們來說,這是一個嶄新的課題。因為他們之中,即使過去有在主力紅軍裏幹過的,也沒有專門駕馭戰馬戰鬥過的經曆。
除此之外,他們還學步兵的那一套,無非是防備在戰馬負傷或者犧牲時,他們還能怎樣有效地打擊敵人。
因此,他們的訓練是最緊張、也是最艱苦的。
鐵英對建立騎兵抱有很大的興趣和信心。這是緣於騎兵這種特殊兵種,所表現出來的特殊威力。
她除了看一看李燦、徐煒小隊的訓練外,半月來,幾乎所有的時間都泡在車朋小隊裏,和戰士們鞍前馬後,翻上翻下。
她喜歡出情況,讓戰士們在摸索中想出對付敵人的辦法。
由於鐵英考慮到時間可能會緊迫,形勢不允許,她就把戰場上出現的最難對付的情況提出來。
有一天,鐵英讓車朋派一個班去南山奔襲。說是胡奎派了一排人在那兒設卡收稅,老百姓反映很強烈。
一聽說去打民團,車朋就手癢癢了。他請示鐵英隊長要親自帶了一班前去。鐵英答應了。
去時鐵英對他說,為了給敵人一個措手不及,你應該走磧石小道;敵人不會注意這條小道,可以出其不意。
車朋說:“明白!”率領十幾騎就出發了。
去時天色微明,他們順著錦霞公路跑了三四十裏路,就轉向一個山澗。而這條山澗便是有名的磧石小道。
車朋清楚,南山就在這條小道的南麵。那兒有條官道,一直通到錦霞公路。狗入的胡奎竟在那兒設卡,搜刮老百姓。
從磧石小道奔襲敵人確實是高招,但這條道很難走,尤其對於騎兵。車朋想,今天倒是一個嚴峻的考驗囉!
車朋領著部隊進了小道,開頭一段子還可以走,越往裏走越難走。小道可能很久沒人走過,樹棵子、野荊條幾乎占滿了道路。而且,小道上盡是尖利的小青石,也不知道這些小石子是怎麽來的。
車朋讓大家停下來,他皺著眉看著小道,腦海裏在迅速地想主意。他在想,既然敵人安的是固定哨卡,則打擊它並不受時間的限製。所以現在關鍵的是要通過這條小道,目的在於出其不意、攻其不備。
想到這裏,他叫著一班長餘秋古的名字,對他說:“秋古,你領兩個戰士在前麵開道,用軍刀把那些伸到道中間的雜樹,荊條削掉,以保證戰馬通過。動作要快!”
“是!保證完成任務!”一班長餘秋古早就不耐煩了。騎兵走這樣的路,這不是作踐人嗎?但他不敢說。
餘秋古領著兩個戰士,一邊走一地削。其實乍看那樹棵子、荊條子很多,實際上隻要一削,就趟開一條不錯的路來了。
車朋很高興,砍了約半個小時,又換過兩個戰士去。這樣輪流著砍,也不覺著累,不一會兒就走了很遠了。
這時已是上半晌時分,天空突然陰沉下來,把整個磧石小道蒙了起來。夏天裏,這樣的天氣不足為怪,這應是暴風雨的征兆。
果然,還不到幾分鍾的時間,就見山那邊扯起了一道黑簾;那黑簾在迅速地移近,隻一會兒功夫,就到了小道的上空。
車朋見狀,忙吩咐戰士們把戰馬牽到大樹底下。這些大樹都長著茂盛的樹葉,它們像一把把大傘遮住了大地。
這說話間,天空就一片墨黑了。緊接著,一陣狂風刮來,那雨也就“嘩嘩嘩”下了起來。由於雨下得太大,以至於兩邊的山就響起了轟轟轟的響聲。
車朋聽到響聲,心裏驚道:不好,山洪快下來了。山洪一下來,小道狹窄,肯定容不下這多水,小道就會變成小河了。怎麽辦?必須盡快想出辦法。
他展目一望,不禁吃驚地瞪大了眼睛。你道他看到了什麽,幾幢房屋的黑色屋脊在狂風中不時露了出來。
有房屋就證明有人住過,有人住過就證明它不怕山洪。對,趕緊轉移到那兒去!他命令一班長,帶領兩個戰士先行。
十多分鍾後,他們安全地撤進那些房屋裏。原來這些房屋全都建在小道邊的一塊高岡上,大概有五六幢。
然而車朋看去,這一定不是百姓人家的房屋,因為你很難找到有人居住的痕跡,諸如床榻呀,爐灶呀,牲口圈呀……
倒是有許多梭角分明的小青石。
後來車朋推測出來了,這裏在很久前肯定是個石場,這些房屋便是石料加工的場所。這也可以印證為什麽小道上盡是那種尖尖的青石。
半個小時後,天地間重又光明起來了。像剛剛開始時一樣,這場雨來得匆匆,去得也匆匆!
正晌午的時候,車朋率領騎兵們到了南山。因為剛下過大雨,守卡的團兵還縮在房子裏。所以車朋不費吹灰之力端掉了那個哨卡,消滅了三十幾個團兵。
這一次還真長了見識:騎兵們怎樣在複雜多變的情況下保護自己,攻擊敵人。看來還真不簡單哩!
後來還是蘇曼告訴的車朋:鐵英隊長是在有意訓練你們哩!
說得車朋恍然大悟。
趙明帶著石磊小隊開到了伏龍山一帶。經過努力,十幾個村子重新有了生氣。
趙明將帶來的全部物資,除一部分分給各個村最窮的人家,其餘的都放在碧草岩村。被國民黨兵殺戮的無辜百姓都得到了安葬。
人們感激遊擊隊,是因為他們感覺到,遊擊隊才是想他們之所想,急他們之所急的部隊。同時,趙明還弄清了包一天是如何製造假象來欺騙、蒙蔽梁紅玉,梁紅玉又是怎樣仇視遊擊隊的情況。
梁紅玉仇視遊擊隊,可以從她幾次帶著部隊,到伏龍山來尋找遊擊隊看出來。
那一天,趙明正帶著石磊小隊在苦竹村幫鄉親們蓋房子。
除了碧草岩村,苦竹村是受害最重的村子之一。百分之八十的房屋被毀,鄉親們無家可歸。
趙明帶著部隊不分晝夜幫助鄉親們蓋房,運石塊,脫泥坯,砍木料……這種實幹精神,令鄉親們為之動容。他們都稱讚遊擊隊最好呐!
可是快晌午的時候,突然有鄉親來報告:梁紅玉來了,帶著部隊來了。看樣子是有備而來。
石磊一聽是梁紅玉來了,就請示趙明,可否伏擊她一下,也使她以後不敢輕易下來。
趙明考慮了一下,說:“不!不要驚動她。她本來就是來尋找我們的,我們伏擊了她,她也像中央軍那樣遷怒鄉親們怎辦?不要讓鄉親們再受苦了。”
於是趙明告別了鄉親們,率領部隊向伏龍山的腹地穎王村轉移。
據後來鄉親們反映:梁紅玉多次率部隊到伏龍山一帶搜尋遊擊隊。
趙明把這些情況寫信告訴了鐵英。鐵英看後,覺得包一天製造假象蒙騙梁紅玉的目的很明顯,就是讓梁紅玉死心塌地跟他“剿共”。
就在包一天召開的三縣聯防會議之後的第二天,鐵籠山的遊擊隊停止了緊張的操練。
這是因為嚴鐵英接到了緊急情報:北河行營糾集了一千五百多人的民團武裝,開始了對鐵籠山新的圍剿。
包一天、梁紅玉、胡奎和潘西武各部已經準備停當,就要在一兩日內占領青草坡、鐵籠口和野豬嶺,並派兵封鎖白水河。
鐵英率領的三個小隊與趙明率領的一個小隊被敵人隔為兩處,將無法收攏集中了。
嚴鐵英非常焦急,她沒有想到包一天有如此迅速的動作,否則,她一定會將石磊小隊提前匯合起來。
這天的早晨,剛吃過早飯,鐵英在徐煒的小隊,看了一陣兒刺殺格鬥,正要到李燦的小隊去時,忽然蘇曼喊了一聲:“喲,古迪回來了。”
鐵英順著蘇曼手指的方向看去,隻見有一騎在遠處的一個小丘後奔了出來,馬上的騎者正是古迪。
看他把馬打得飛快,鐵英就猜想到有緊急軍情。她放棄了到李燦小隊去的念頭,停下步,等著古迪的到來。
馬越來越近了,不一會兒,就到了村子的前麵。有人指給古迪說鐵英在這兒,古迪就徑直打馬奔了過來。
古迪,這個英俊的二十出頭的偵察班長,此時臉上掛滿了汗珠,正在大口喘著氣;再看那馬也是汗水淋淋了。很顯然,古迪是在一路急馳著趕了回來。
鐵英見狀,瞪著烏黑的大眼睛,意思是問:“怎麽樣?情況很緊急麽?”
“隊長,包一天已經開始圍剿了。宋大庚在鎮天鎮梁紅玉那兒,無法脫身啦!”古迪不顧臉上的汗珠滴答著,一翻身下了馬,就急促地報告說。
鐵英遞給古迪一條毛巾,示意他擦拭一下。她問道:“宋大庚被捕了?”
“不是被捕,是梁紅玉把他弄去喂馬了。”古迪說著,就把半月前在錦霞公路上碰見梁紅玉,前幾天,宋大庚到鎮天鎮去偵察,又碰見梁紅玉,梁紅玉找他當馬夫的事情說了一遍。
這還真挺複雜的!嚴鐵英饒有興趣地聽著。一邊聽一邊微笑著。
古迪繼續介紹說,宋大庚起初沒答應,後來想著可去錦陽城打探他們開會的消息,這才答應下來的。可現在梁紅玉不知是什麽原因,可能是對他不放心吧,暗地裏派人監視著,他無法脫身啦。
“哦,這樣啊!”嚴鐵英聽罷,把眉頭緊鎖著。隔了一會兒,她問道,“那麽你的情報是從哪兒來的?”
“這就是從老宋手裏拿來的。”古迪答,“老宋跟著梁紅玉到了錦陽城,知道包一天開會的重要內容。他本來在錦陽城就想撤出來,但因昨晚城裏發現了遊擊隊,包一天命令全城實行緊急戒嚴,而他身後又有人盯梢,他沒法出城。回到鎮天鎮,他試著幾次要脫身,都沒有成功。”
“這麽說梁紅玉並不知道老宋的真實身份了?”鐵英問。
“應該不知道。梁紅玉派人監視他,也許是怕他不願為她喂馬。”古迪說,“我在鎮天鎮轉了一天,也沒找到老宋,向老百姓打聽了一下,他們說前天上午,有個人被梁紅玉截走了。我估摸著是他,就在那幾條街上轉悠。結果還真看見他了。他穿一身國民黨的團丁服,手裏提著一個大麻袋,後麵還跟著一個團丁。走到一座小院前,我便喊他老叔。他一見我就笑嘻嘻地把我拉住,叫我小侄。嗬,他遞給我一包東西,並且神秘地告訴我,說是回家不許對你嬸子說他的情況,免得她惦念。我知道他的話是用來糊弄團丁的,於是爽快地接過包包。隊長,我是想把他接應出來,但當時確實不可能。我尋思要把情報早點送給你,就連夜趕回來了。喏,這就是。”說罷,遞給鐵英一個包包。
嚴鐵英接過紙包,打開,見裏麵有兩塊阿膠,被綁在一起。掰開阿膠,發現裏麵有一張圖紙。
嚴鐵英清楚,宋大庚識不了幾個字,寫不來,就畫了這張圖;大抵上讓人可以看得懂。這是一張兵力分布圖。
鐵英看了好一會兒,邊看邊踱起步來。
這是她的一個思考習慣。每逢遇到難事的時候,她就用這種方式。
應該說,宋大庚的這份情報確實太重要了。從已經獲得的信息看,隻有宋大庚的這份情報提供得既詳細又具體。當然嚴鐵英並不知道,這還是包一天親口告訴宋大庚的喲!
她踱了一會兒,站下,看了看周圍並無一人,便低聲對古迪說:
“老宋沒出來也好。我早想安插一些內線在敵人內部,苦於找不到機會。現在機會來了,老宋就不必出來了,就讓他在梁紅玉那兒貓著吧!他又會打獵,又是養馬出身,人又機靈,又是本地人,他一定會幹得很好的。但是要向他講清道理,不然他也不會幹的。”
古迪聽隊長如此說,也覺得在理,便回答道:“既是這樣,我還是去告訴他吧。”
忽然他又擔起心來,他說:“隊長,老宋喜歡喝酒,這會不會誤事?”
鐵英說她擔心,也就是擔心這一點,但是又無別的辦法。她告訴古迪說:“工作中咱們多提醒他吧!”
“是,隊長。”古迪明白了。
鐵英又問:“你剛才說的錦陽城有我們的人活動,那是你們吧?”
聽到隊長問,古迪說,我至今也納悶,我們的人除了宋大庚外,並沒有誰進錦陽城呀!
古迪還說,聽老百姓議論,這個進城的人還是個女的呢。敵人雖然緊急戒嚴了,但她卻巧妙地衝出了城。
古迪又說,聽說那包一天曾派了大批人追捕,卻在離城三四十裏遠的地方,遭到一支不明武裝的頑強阻擊。包一天追捕的人損失不小,想來最終那女人是被他們接走了。
鐵英感到詫異:嗬,這是怎麽回事?難道這遠近還有一支別的紅軍遊擊隊?但老張卻沒說哇!
沉吟片刻,她又問道:“蒼縣的情況怎麽樣?”
“蒼縣沒有發生大的變化。國民黨的剿共稅下來後,蘆花湖的老百姓便起來抗拒,可是遭到‘黑無常’潘西武和湖霸柏金山的鎮壓。有個姓李的鐵匠一怒之下,帶著他的徒弟們砸了鎮公所。柏金山暗地裏勾結潘西武,把李鐵匠殺害了。“古迪答。
嚴鐵英歎了一口氣。她感到國民黨的黑暗統治,就像一塊沉重的磐石,壓在人民頭上,使人無法透氣。
給讀者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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