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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三章她來了,我活了

  第三百二十三章她來了,我活了

  謝奕為伸手撫了撫她的鬢發,“阿淵,天大地大,總有容身之處,了不得咱們叔侄二人舍棄京中的一切,遠走高飛,不怕的。”


  玉淵強撐了一天的心緒到底沒忍住,將頭埋進三叔的懷裏,低喃道:“三叔,我也不怕的!”


  …


  王府書房。


  李錦夜自打坐進來後,便沒有再說話,懶洋洋的歪在榻上,像是老僧入了定。


  他不說話,蘇長衫、張虛懷他們也不敢說。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李錦夜這人極少會出現這副懶骨頭的樣子。一旦出現,隻說明了一個問題:別惹他!

  兩人對視一眼,走出書房。


  蘇長衫拍了拍自個的額頭,頭痛得很啊。


  “虛懷,怎麽辦?”


  張虛懷早就從憤怒中冷靜下來,咬著唇:“不知道,等他拿主意吧!”


  蘇長衫一腳踢上花壇,“這日子,怎麽越發的難了起來,活得一點勁兒都沒有!”


  張虛懷睨了他一眼,這話也是他想說的!


  書房裏,一燈如豆。


  李錦夜慢慢睜開眼睛,伸手去取茶。茶早已涼透,凝結的茶麵在燭火下幽幽泛著詭異的光。


  這光,像一麵照妖鏡,照出了他內心最真實的內裏。


  內裏是什麽?

  是冷酷!

  是自私的算計!


  是麻木無情的利用!


  可是飲冰十年,血還是熱的。


  他心中焦灼,喝了兩口冷茶,起身踱了兩步,像頭困獸一樣。


  皇帝的態度意味深長,和不和親,用誰和親,都在他的一念之間。


  自己賭,還是不賭?


  賭贏了,相安無事;


  若賭輸了呢?

  李錦夜眼底的血色慢慢湧起來,自己問自己:那人,你輸得起嗎?

  忽然,他發狠似的把茶盞摔在了地上,又伸手將案上的燭台、文具、書箱統統掃落下來。


  蘇長衫和張虛懷聽到室內巨響,沒敢進去,依舊眼觀鼻,鼻觀心站在門口,如同兩個門神。


  許久,門打開。


  李錦夜反剪著手,無事人一樣走出來,安靜的吩咐,“來人,進來收拾一下,在水榭備一桌酒水。”


  “是!”


  蘇長衫疑惑地看向他:“暮之。”


  李錦夜擺擺手,“邊喝酒邊說。”


  張虛懷冷哼一聲,扭頭先走。


  水榭中央已經擺了一桌酒菜,四個角俱是宮燈,映得四下如同白晝一般。


  李錦夜抬了下右手:“都坐吧。”


  兩人落座,目光同時看向李錦夜,不知道他有何用意。


  張虛懷性子急,“你有話快說,有屁快放,老子憋一晚上了,沒心思聽你打啞迷。”


  蘇長衫心道:這話,也就你敢說!


  李錦夜端起酒杯,自斟自飲,慢飲了三杯後,他突然站起來,走到窗戶旁,背過身看著窗外一輪彎月。


  “六年前,我在江南,一間黑漆漆的屋子裏,那屋子一年到頭都是藥味,聞一聞便覺得苦,我躺在床上,聽著外頭的鳥鳴,心裏羨慕極了,心想:這輩子做什麽都不如做一隻鳥兒來得自在。”


  “老子那時候,就想開一劑毒藥,把你毒死,你他娘的脾氣太臭了,比茅坑裏的屎還要臭!”張虛懷從牙縫裏擠出一句話。


  “他說得沒錯。”


  李錦夜緩緩又道:“但何止他想毒死我,我自己都想毒死我自己。人不人,鬼不鬼的廢物,活在這世上有什麽用處,浪費糧食嗎?”


  “暮之?”


  李錦夜擺擺手,示意蘇長衫別說話。


  那時候他常常躺在床上做夢,夢裏都是蒲類的天,蒲類的地,風刮過他的臉,帶著青草的味道,那麽真實。


  那時候他想,報不了仇立刻死了也好,至少不用再忍受那錐心刺骨的痛!

  “那天,我故意打破了一隻碗,趁虛懷不在的時候,收起了一道碎片。就在我打算挑破手筋,一了百了時,就聽到外頭有人說話。”


  到現在,他都清楚的記得她說了什麽。


  她說:張郎中,我想買你一副銀針,多少銀子。”


  她又說:張郎中,你一個人行醫挺累的吧,想不想要個使粗丫鬟,我會洗衣做飯,還能磨墨縫衣服,郎中不考慮考慮嗎?

  她還說:郎中,口說無憑,你得給我寫個字據。


  她的聲音清脆無比,像山間百靈,那一刻鬼使神差的,他走到門口,伸手掀了下簾子。


  “其實,我就是想看看能讓虛懷入套的丫頭,她長什麽樣。”


  李錦夜低下頭,自那天後夢裏蒲類的天地變成了一個模糊的影子,他從來沒有見過她,可竟然好像看見了一樣。


  明亮的眼下,秀挺的鼻梁,櫻桃一樣的嘴唇,臉上帶著一抹壞笑還有滿腦門的算計。


  “她來後,我想死的念頭似乎沒那麽強烈了。”


  飯菜好吃!


  替換衣服上有陽光的味道!

  偶爾還能聽到她哼的小曲兒!


  李錦夜幽幽歎了口氣:“人啊,其實都是貪生怕死的,凡夫俗子如此,帝王將相亦如此。可惜,我雖然不想死了,但這副破敗的身體似乎有了死的念頭,我的身子一日比一日差。”


  那天發作,四經八脈尖銳的疼痛起來,他死死地咬住牙,不讓自己發出痛呼,心如死灰的想:李錦夜,你這個倒黴蛋,你馬上就要死了,你要去見他們了。


  “我就說你個王八蛋是命大的,老天爺看你可憐,給你送了一個高玉淵!”


  李錦夜轉身,極緩極緩地笑了,“沒錯,她來了,我活了。”


  那日,她落針時手指的溫度,像正午時分最熾熱的陽光,又像冬日裏的一盆炭火,所到之處,在他身體的每一處注入生命力。


  他活過來了!

  蘇長衫默不作聲地看著他,這個男人臉上帶著某種說不出的釋然,甚至有幾分瘋狂的笑容。


  他心裏有個念頭像水泡一樣冒了上來, 完了,這人對那丫頭並非無情。


  蘇長衫一扭頭,發現張虛懷一副“老子早就把你看破”的表情,一點點抿著杯中的酒。


  見蘇長衫看過來,張虛懷給了他一個“白癡”的表情。


  真當李錦夜是那麽好心的人嗎?

  能蟄伏五年一步步走到權力中心,除了心機謀算外,心狠手辣樣樣不缺,為什麽他偏偏要和

  高玉淵撇得幹幹淨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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