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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章 驅逐出門(二更)

  余老夫人看著梨花帶雨的女兒,只覺得心如刀絞。


  她轉頭看向蕭老夫人,「老姐姐,佩心的話不無道理,即便她罪無可恕,但孩子是無辜的。安安和姝兒也是蕭家子嗣,若因其母而背上污點,一輩子都會抬不起頭來。傷的,豈非也是蕭家的顏面?你大人大量,就饒過她這一回。她這次受了教訓,料想以後定不會再犯…」


  「從前我也是這麼想的,她總歸是我蕭家兒媳,便是為了兩個孩子,也不可責罰太過。」蕭老夫人再次打斷她的話,「我以為,她本性不壞,總能改好。但我的寬容,卻換來她的變本加厲。稍有不順,就使人回娘家告狀。你也是一把年紀的人了,總這麼為女兒奔波,也會惹來旁人非議。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余老夫人喉頭一堵。


  她算明白了,蕭家這次是真的不會輕易善罷甘休。


  余老夫人沉默半晌,再抬頭時神情已恢復漠然,「這麼說,老姐姐是一點情面也不顧了,非要休妻不可?」


  「母親!」


  三夫人滿眼的驚慌失措,哭求道:「不可以,我不能被休,不行的,我是蕭家人,若是被休出門庭,就只能去死了,母親…」


  余老夫人摸了摸女兒的頭,蒼老的面容上也滿是悲戚。


  「我也想救你,想著你和姑爺夫妻多年,撇去其他不談,總是還有情分在的。卻不想,這夫妻情分,還是抵不過父子之情。如今你犯下大過,蕭家害怕姑息養奸,又扯出姑嫂嫌隙,我也不敢再接你回家…」


  她眼中儘是悲愴之色,「我苦命的兒,自小百般疼愛,當眼珠子般捧著長大的,如今卻要生生被人逼死。為娘的無用,不能救你出水火,還要白髮人送黑髮人。想來,是我上輩子做了孽,才報應到你身上…」


  這是上演苦情戲呢?句句都綿里藏針,說蕭家無情無義,為個庶子,要逼死嫡妻!


  蕭家上下都變了臉色。


  「老夫人莫要在此哭訴。」


  蕭時眼神已是極冷,「這個世道,可不是我弱我有理的。你若覺得委屈,可敲登聞鼓告御狀,便是陛下親判,我蕭家也是不怕的。至於顏面…」他笑一笑,淡聲道:「老夫人不怕,我蕭家自也不懼。這世上,總還有是非公道的。世人雖大多愚昧,卻還是有明白人。是非公論,自有人評說。屆時余家顏面盡失,可就不是我蕭家的罪過了。」


  「你——」


  余老夫人被他毫不客氣的揭短,氣得臉色青白。


  這個國舅爺,真是好生厲害。這樣的事,她自是不敢去敲什麼登聞鼓告御狀。莫說當今皇后是蕭時親姐姐,便是不相干的人,也不可能向著本就理虧的女兒。


  況且這種事一旦宣揚出去,女兒這輩子就全毀了,余家也會被牽連。至於蕭家,本就是皇親,又占著理。這一告,蕭家反倒是成了受害者,能受什麼非議?

  今日難道真的保不住女兒了嗎?

  余老夫人又是心驚又是著急,更是心痛。她從小如珠如寶寵大的女兒,嫁到蕭府,卻受到這樣的罪,當真是——

  忽然腦子裡靈光一轉,她道:「老姐姐方才說我女兒貪墨中饋。自打貴府主母離世,國舅多年未曾續弦,府中中饋皆是小女主持,時隔六年,卻被揭發中飽私囊。想來,定是貴府主母英明慧眼。」


  蕭時眼神冷如冰霜,「余老夫人這是又想冠拙荊一個無故陷害之罪么?」


  余老夫人緩緩說道:「老身只是新有疑問罷了,國舅何須動怒?莫非尊夫人有虧於心,所以…」


  「我娘行的端站得正,何須心虛?」


  一個聲音自外面傳來,掩蓋了丫鬟的唱喏聲。


  眾人齊齊望過去,只見一個粉裙姑娘慢慢走近,她面容絕麗,眉目間卻隱著一層寒霜,令人望而生畏。


  是季菀。


  她走進來,先對著蕭老夫人以及繼父三叔見禮。


  「孫女給祖母父親和三叔請安。」


  蕭老夫人面色和緩,「你怎麼過來了?」


  季菀道:「孫女知道不該聽長輩是非,但先前祖母使人取賬本,此事與孫女有關,恐不知情者誤會,特來釋疑。」


  蕭老夫人點點頭,「坐吧。」


  余老夫人已知她的身份,笑道:「這位,便是菀姑娘吧?你方才說知賬本一事,不知何故?」


  她是長輩,季菀還是屈膝行了禮,這才道:「三嬸子做假賬的事,不是我娘查出來的,是我。」


  「什麼?」


  說話的是余大老爺,他上下打量季菀,不可置通道:「是你?」


  「對。」


  季菀不卑不亢的立在那裡,「彼時母親方接管中饋,對賬之時恰好我在一旁,發現其中貓膩,這才稟明了祖母,徹查清楚。當初三嬸子做的假賬還在,各院的管事也可傳喚,余老夫人若有疑問,大可一看便知。」


  余老夫人看著她,慢慢說道:「菀姑娘,你是晚輩,廳堂正議,你本不該在此,非但明知故犯,還對長輩如斯的咄咄逼人。你母親平日里便是這般教你的嗎?」


  「我蕭府的家教,不勞余老夫人操心。」


  蕭時豈會讓繼女受委屈?


  「拙荊品行如何,也不是余老夫人三言兩語就判定的。阿菀是晚輩不錯,但她更是皇上親口冊封二品縣主,品階在身。自家內院,她為母討公道,有何不可?倒是余老夫人,身為長輩,在我蕭家正堂,為難小輩,已失風度。」


  「國舅爺莫要欺人太甚。」


  余大老爺見蕭時如此羞辱母親,不理會妻子的阻攔,立時沉聲發責。


  「你余家興師動眾的來干涉我蕭家內宅之事,家母未曾責問,逐一解釋清楚,倒是余大人,一直在針鋒相對,強詞奪理。如今又仗勢欺負為難晚輩,到底誰欺人太甚?」


  國舅的名號可不是白叫的,皇營統領也不是白當的。


  蕭時脾氣是真,護短也是真。余家算什麼東西,養出個貪得無厭心狠手辣的女兒,還好意思在蕭家頤指氣使,誰給他們的臉?

  「你——」


  「不必再多說了。」


  蕭三爺冷聲打斷余大老爺,道:「事到如今,誰是誰非,岳母應當心中有數。她私德有虧,為母不慈,為媳不孝,為妻不正。這是鐵錚錚的事實,岳母大人難道還要是非不分一味偏袒包庇嗎?」


  「我…」


  余老夫人心如火煎。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任她怎樣巧舌如簧,也洗不掉女兒滿身罪過。今天本來是興師問罪的,卻落得這般結果,這是她始料未及的。


  「無論如何,佩心總歸是你的結髮妻子。」她只好示弱,「好孩子,你也不願眼睜睜的看著她去死啊,對不對?還有安安和姝兒,他們可都是你的嫡子女。你再疼惜蔚哥兒,也不能厚此薄彼啊。我知道你是個寬厚的孩子,你就原諒她這次好不好?她以後會改的…」


  說著,她推了推女兒。


  三夫人會意,膝行至蕭三爺面前,哀求道:「老爺,我真的知錯了,我以後一定痛改前非,視蔚哥兒為親子,好好照顧撫育他,我也再不拈酸吃醋了,以後你想納幾個就納幾個,我絕無半句不滿。老爺,你就原諒我好不好?老爺…」


  「太遲了。」


  蕭三爺看著淚流滿面的妻子,心中又痛又悲又無奈,「夫妻一場,我不會休你。明天你就搬去洛陽老家,抄經祈福,以贖前塵之罪。我會對外說,你是去養病的。安哥兒和姝姐兒有母親撫育教導,將來也會堂堂正正做人,不會因你而有半分污點。你若真心悔悟,將來或可重歸家門。如此,也算盡了咱們夫妻最後的情分。」


  三夫人慢慢睜大眼睛,「你要趕我走?」


  隨後她聲音拔高,尖銳道:「你要關我一輩子?蕭讓,你怎麼可以如此絕情?我十五歲嫁給你,整整十二年,為你生兒育女,受盡委屈,你居然要驅逐我。你奪我子女,你枉為人父!」


  「孩子…」


  余老夫人聽說女兒不會被休,剛鬆了一口氣,聽得蕭三爺後面說的話,卻又是臉色一變。見女兒失態發狂,言語刻薄,她連忙出聲,一來阻止女兒繼續說出不該說的話,二來也是想要替女兒說請。


  女婿心軟,既能念著夫妻情分,興許也可以寬恕女兒的。


  誰知道蕭三爺這次是真的鐵了心,未等她說完,便道:「這是我最大的讓步。岳母若不滿,我便只好寫下休書。對外我也可說,她突患惡疾,不願累及子女,故而自請下堂。這樣,就不會連累安哥兒和姝姐兒。」


  這是威脅,赤裸裸的威脅!

  余老夫人踉蹌的後退幾步,面色如土。


  「蕭讓--」


  三夫人尖銳的嘶吼沒能讓蕭三爺心軟,「你去了洛陽,仍舊是安哥兒和姝姐兒的母親,仍舊是我的嫡妻。若你真的為兩個孩子著想,下半生便好好為兩個孩子祈禱誦經。以後每年,我也會讓安哥兒和姝姐兒去看你,直至姝姐兒出嫁。我們夫妻情分,緣盡於此,以後各自珍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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