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想通
歐延點頭,“傾城的父親,祖上是南方人,隻是從父輩起北上到了上京,南邊如今剩下的,基本是不甚走動的遠親了。不過當年沈大人的父親曾在外有過一房外室,許是出身不合,一直未娶進門,沈家世代看重名聲,也未聲張過,知曉的人寥寥無幾。這外室後來育有一女,便是傾城說的姑母,她與沈大人……是如何往來,又是如何取得沈大人信任的,就不得而知了。”
歐延耐心地與她解釋,“若不是傾城那天說了,我們還都不知,原來沈大人還有與這個妹妹保持著聯係。那些迫害沈家的人,可能也不會想到,沈家在南方還有遠親。這一道棋,沈大人下得極妙。”
“難道沈大人早就猜到會有這麽一天?”
景年越發肯定這個猜想。
“但也不能保證,那些人就一定不知道傾城姑母的存在,所以眼下,還需盡快到廣陵求證才是。”
“南邊最大的兩座城池,就是淮溯和廣陵了,確實離得很近”,說到這裏,歐延淡淡笑了笑,“這一回,可是老天都在幫他。”
景年明白他的意思。
慕容昕本來就是急著要回絮柳莊的,眼下剛好沈傾城提到其父留在姑母家的嫁妝,為了查清此案,肯定也是要往南邊去一趟的。
剛好就與他的打算不謀而合。
“你一早就猜到,慕容莊主會這麽打算了吧?”
景年笑了笑,歐延雖說從沈傾城道出此事起就沒發表過任何看法,但以他的心思,還有與慕容昕的默契,怎麽可能想不到。
“想到又能怎麽樣,這事的決定權在傾城。”
二人有一句沒一句地說著,很快就進了房。
隻是一走進去,歐延的目光就落在了房門後放著的一個籠子裏。
那是他送給景年的兔子。
“怎麽拿到這兒來了?”
平日裏,都是放在別的房裏的。
“中午的時候看著天氣不錯,就給它洗了個澡,順手就放這兒了。”
景年蹲下去逗了逗那毛茸茸的兔子,笑道。
“可都晾幹了?你可真是愛折騰。”
歐延見狀也俯身,想到她之前沒節製地亂給兔子喂食,這回又不知怎麽突發奇想地給它洗澡,著實覺得這小東西命大。
“當然幹了。”
景年嗔怪地看他一眼,將兔子從籠子裏抱出來,輕輕撫摸著。
“阿延,不如也送一隻兔子給傾城吧?”
她突發奇想。
歐延失笑,“省了吧,讓慕容昕帶她回南方了再送也不遲。”
景年經他提醒,才想到確實是多餘了。
照今天下午這樣子,他們出發南下已基本板上釘釘了。
“我還是不明白慕容莊主怎麽就跟傾城吵起來了。”
景年隨著歐延一起坐到軟塌上,細眉微蹙,“那些話……未免太過了些,換成別人就算了,但偏偏是慕容莊主自己。”
“這你就不知道了……”
歐延一臉平靜,“這種話,最不可說的人是他,最有可能說的也是他。左右,都隻能是他。”
這話有些繞,景年默默消化了一會兒,忽然就覺得精準無比。
也難怪……最後竟發展成了一場突如其來的告白。
沈傾城對慕容昕的感情……應該也早就動搖了吧。
……
“好了,別人的事不必想了,準備洗漱了睡吧。”
歐延揉了揉景年的下巴,強迫她回神。
景年耳根一紅,想到那晚他留宿在此,即便過了這麽多日,還是有些不自在。
以至於到現在,她都還未向他求證過此事。
歐延不知是不是故意的,也隻字不提。
“怎麽,還害羞了?”
耳邊傳來歐延的低笑。
景年一怔,這才發現自己方才竟走神了。
也怪她本來就在胡思亂想,這幾個字一出,頓時就聯想到了那晚。
她飛快移開目光,連他的眼睛都不敢看,一把將兔子丟進他懷裏,慌不擇路地跑出去了。
******
翌日。
景年又去了趟流霜閣。
自沈傾城醒來後,她其實一直都不知道該如何去麵對她。
可昨天的經曆,忽然就有了種守得見雲開之感。
就算不能像慕容昕那般直白,但至少也明白了,她是真的努力在忘掉以前的傷痛,往好的方向恢複了。
這般,總算能讓她在麵對她時不會再像從前那般無從開口了。
……
這一次,倒沒再撞見慕容昕。
也不知菀兒昨日後來有沒有跟沈傾城提到過自己來過的事。
沈傾城剛喝完藥,披散著長發,穿著一身中衣半靠在床榻上。
看到景年進來,她目光閃爍了下。
“傾城……”
房裏隻有她們二人,景年太久沒有與沈傾城說過話了,即便做足了準備,一時間還是有些無措,“你……現在感覺怎麽樣?眼睛可有完全好了?”
“謝姐姐關心……我都好了。”
沈傾城難得主動回了她,低啞的聲音下,帶著叫人心生不忍的脆弱。
景年想問她賬本的事,猶豫了一下,不知怎麽開口。
“姐姐之前每次過來,我都知道。”
好一會兒,出乎意料的,竟是沈傾城先開口了。
景年怔了下,又輕輕笑起來。
原來她都知道。
……
“我都想通了。”
沈傾城的聲音忽然輕快了不少,一雙杏圓的眸子清明而透亮。
景年被她這個眼神震撼到,一時間呆住。
“你說得對,誰又知道……以後會怎麽樣呢?可是為了知道以後的樣子,我必須得活著……”
沈傾城的唇微顫,“更何況……我還要查清爹爹和娘親遇害的真相。”
“那些人要我死,要從我這裏得到他們想要的東西,我就偏不能如了他們的願……那麽多人為我而去,就算是為了他們,我也不能放棄……”
沈傾城的眼眶又紅了,景年看得出她在忍,因為她忽然緊緊攥住了自己的手,冰涼的觸感,激得她心中一澀。
……
沒有什麽事,能比沈傾城親口說出這些話還要殘忍。
她終於想通了,這是再好不過的事,可與此同時,她又無形間背負了太多本不該承受的重量。
以前,不論歐延還是慕容昕,都認為她不可能承受得住任何死亡的打擊。
她是大家閨秀,從小被捧在掌心,一路嗬護,本應是值得這世間最好的一切的。
也正是因為這種巨大的落差,當她真的挺過來時,柔弱的外表下所蘊含的力量,便足以震撼所有人,無論男女。
……
景年忍住雙眼的一陣熱意,回握住她的手,重重點頭。
隻要她不放棄,此事,定能水落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