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陋巷初遇夜夢輸
“包子，剛出籠的鮮肉包子，十文錢一屜咯”
“醉柳閣剛到的新貨，秋水綠波，杏花口脂，隻有十盒，先到先得啦”
“這位公子小鋪可有前朝書聖齊道冧的真跡淮揚潔秋圖，一看公子就會書香世家，進來掌掌眼?”
“炊餅，賣炊餅咯……”
葉澤懷揣著五十兩銀子，頓覺這大街比先前更加熱鬧了。
說來也奇怪，有了錢，肚子好像也不是那麽餓了。
葉澤一改先前剛進城如小媳婦初進門的扭捏姿態，本性暴露無遺。哪人多往哪靠，再大的熱鬧也敢往上湊湊。
這五十兩銀子對於從沒見過整的銀錠的窮鄉僻壤的窮小子來說，仿佛到了那個傳說中的神玄城都能揮霍個數日。
葉澤不免打心底感謝陳老頭。
心裏又起一念頭。好像鐵匠鋪裏那把陳老頭用了一輩子的破鐵錘也不是一般物件啊。是不是先回去一趟，趁著夜黑風高……
小人得誌一覽無餘的葉澤，自顧自嘿嘿的傻笑。
好在作為葉澤江湖行的啟蒙恩師，那位好漢總提當年勇的說書先生說過：這出門在外莫露黃白。不然此時膨脹的都快不行的葉澤保不齊會做出什麽傻事。
這街長的好像沒有盡頭一般。
走了半晌，突然一陣香氣襲來。遠遠看去，五顏六色，鶯鶯燕燕。
其實早年在出雲樓蹭茶喝也有聽那些外出做小買賣的王哥，李哥說過，如今天下女子，極有姿色的，都給那些豪門望族收到府上豢養，成了那籠中金絲雀。略差一些的，也能到那江南富饒之地找個大戶人家安安心心衣食無憂。還有一部分，姿色雖不錯，可心比天高命比紙薄。總一心想著去神玄城那樣的地方碰碰運氣，保不準哪天就給哪個皇親國戚看上了呢。可大多數都在輾轉途中早早淪為殘花敗柳。
葉澤看著包金琉璃大匾額上極有雅韻的寫著四個字。
“環采香閣”
想來這裏就是李哥口中做皮肉生意的地了。
此時天色尚早，已經有三五個妙齡的女子打扮的花枝招展站在街邊迎客了。
葉澤心裏不自覺的把她們與白清淺做個比較。這才發現離開出雲鎮短短數日，自己竟記不起白清淺的樣子了。
自嘲一笑。世間事皆是如此荒誕。若是沒有白清淺……
正當葉澤目光斜視確假裝眼不見耳不聞的離開這五香之地。一塊粉色的絲巾迎麵拂過。
真香啊。比那剛出籠的肉包子香多了。
“小公子，眼珠子都快掉姐姐身上了”幾人中年齡稍大，一襲大紅袍子半拖半掛在肩上的女人朝葉澤勾著眉眼。
葉澤雖然算不上什麽公子，但對她很有輕蔑味道的加了個小字，有些氣憤。自己這可是懷揣重金的，這五十兩要換在出雲鎮，別說給陳老頭買間大鐵匠鋪，買下出雲樓也不是不可能。
俗話說酒壯慫人膽，有錢底氣足。葉澤腦子一熱。
“裏麵有吃的嗎”葉澤仰首朝環采香閣點了點。
用絲巾調戲葉澤的女人像是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她身後的幾個年輕一些的花娘先纖腰亂顫的笑出
聲來。
紅袍女人一把勾過葉澤的腦袋扯向她胸口的兩坨沉甸甸嬌嗔的笑道：
“有，有，有，當然有，姐姐的饅頭你要嚐嚐嗎”
脂粉香混雜著女人天生的體香，葉澤給那兩團饅頭晃的頭暈目眩。
“怎麽樣，姐姐今日心情好，小公子長得也俊俏，一百兩就給你嚐嚐鮮”紅袍女子作勢要脫下那件隨時都有可能自己滑落的袍子。
一百兩。。。人家剛出籠的包子十文錢一屜。最要命的是葉澤身上的銀子隻能吃一個。
“我的隻要八十兩”
“小公子，我的新鮮隻要六十兩哦”
“哎呦，你們這浪蹄子是多久沒開葷了，別逗人家了，你看人家小公子臉都紅了”
葉澤掙脫出紅袍女子的手，一不小心帶掉了半邊袍子，春光若隱若現。
突然覺得鼻子一熱，像是有什麽東西流了出來。
又引來一陣哄笑。
又各自調戲了葉澤幾句，想是有點無趣了，各自收斂了輕佻作態也就沒再搭理葉澤，各自在街道上的行人中尋覓有緣人。
葉澤三兩步逃進一條小巷子。一時半會心情還難以平複。
直到幾年以後，葉澤一直還對今日之事心有餘悸。當他對身處的江湖有了一定了解以後，反而有些同情這些女子。
這些白天就在街上迎客的花娘一開始也是被被人欺騙、引誘甚至脅迫才做這等營生的。而閣裏那些隻有在夜裏才會服務熟客的賣藝也賣身的，相當於貴人豢養在青樓中的妾。雖也是心不甘情不願，確又好過許多。
七轉八折了許久還是沒能從巷子裏轉出來，眼看天色漸漸發黃。
“來來來，買定離手了。壓多贏多，光看熱鬧不花錢，媳婦隔壁和麵麵。這位大哥一看就是有本事的人，壓了這鬥，回家就納個小妾，三三兩兩，花花繞繞惹人羨”巷子拐角處傳來年輕男子吆喝聲。
圍了一圈人，葉澤好容易擠進去，不免推攘踩腳，引來一陣怒罵。
給包圍住的是個看起來跟葉澤差不多大小的男人。相貌倒是平平常常。可那一頭像是給大風吹散的鳥窩的黃發實在有些滑稽。細看，蓬起的頭發中還歪歪斜斜插著幾根茅草。葉澤蹲在他麵前想著一會會不會有鳥飛到他頭上，然後鑽出幾隻嗷嗷待哺的幼鳥爭先恐後的等待喂食。
黃發男子發現葉澤盯著自己的頭發。很是隨意的捋了捋鳥窩衝葉澤笑道：
“哎，這位小哥，不試試手氣？看樣貌還沒娶媳婦吧。你我有緣，今日我就是給你送老婆本的”
葉澤沒有接茬，看到地上放在兩個大白碗。像這種類似抓鬮的粗陋的把戲在出雲鎮倒是可以糊弄糊弄那些風族的傻小子，可在這怎麽也能引人圍觀。
葉澤蹲了一會，發現圍觀的人好像並不在意黃發男子的把戲，一個個隻是胡亂丟幾個銅錢，根本沒計較輸贏。
大夥的目光都集中在男人身後。
葉澤抬頭才發現男人身後還站在一個女人。
一身淡青色長衫，長及曳地。細腰以墨綠色雲帶約束，更顯出不盈一握。青絲中僅有一根
看似普通的木簪斜墜。臉上未施粉黛，確給人一種冰冷的感覺。那雙蒙霜的眼眸，迷離深遠。她看不見，卻又給人仿佛能看透一切的錯覺。
剛吃過女人虧的葉澤也忍不住多看幾眼。就好像有種神力，越看視線就越離不開她。
對於這樣的女子出現在市井巷弄，麵對的大都是些心揣齷齪想法之人。不難看出女子是個瞎子，這更能滿足一些人的古怪癖好。
好在光天化日，這些人也並非豪橫家族的紈絝子弟，也就隻能丟些小錢飽飽眼福。
她與黃發男子的妝容樣貌簡直雲壤之別，可是當她的把手輕輕的放在黃發男子肩上的時候，大家才知道她二人是一起的。
葉澤覺得他們應該並非那種關係。因為對麵眾人毫不掩飾的熾熱目光，男子並沒有流露出一絲一毫的不悅神色。反倒是故意借此留住圍觀人群。
不一會，兩隻大白碗已經裝滿了銅錢。
黃發男人抬頭看了一眼不該出現在此地的女子。
後者淡淡一笑，點了點頭。
難道她不是瞎子嗎？可那泛著迷霧一般的灰色眼眸又是怎麽回事。
黃發男子好像得到指示，把白碗裏的銅錢一股腦倒進隨身的一個麻布口袋，大手一揮道：
“天色不早，今日到此，明日此地，趕早”
眾人聞言，相互拖拽著很是不情願的散開。有幾人更是不住的回頭，眼神流連在女子身上。
葉澤又看了幾眼，也準備離開。先找個地方好好吃上一頓再說。
沒想黃發男子伸手攔住葉澤，笑道：
“這位小哥，我看你看我家妹子的眼神與他們不同，那些人都是沒安好心的，要不咱們找個地吃點喝點/？”
邊說還邊抖了抖掛在腰間的口袋，裏麵發出清脆的聲響。
葉澤可不會認為就因為自己看那傾城女子的眼神就跟黃發男人成為朋友。風族的傷疤雖然已經從小黑那得了個什麽輪回珠治好了，可疼還沒忘。
咕！~~~咕嚕！~~~
肚子很不爭氣的叫喚起來。葉澤有點尷尬的摸了摸肚子。
“哈哈哈哈！~”
黃發男子也沒有初次見麵的該有的矜持。哈哈大笑起來。
這反倒是讓葉澤對他心生好感。
黃發男子一拍葉澤肩膀，笑道：
“我叫夜夢輸”
“你這名字挺……挺有學問”
“我這是輸贏的輸，我父親小時候總跟我說夢是反的，所以我從來沒輸過”
“你父親挺有學問”葉澤很是佩服的點點頭。
夜夢輸看葉澤看向自己身後。很是心有靈犀的笑道：
“你一直盯著看的是我妹子”
“秦思鹿”身後女子沒等夜夢輸開口，自行介紹道。說完微微點頭一笑。
“葉……澤，小妹，不，不，不，姑娘.……額！~你餓嗎?”葉澤一時有些手足無措。
夜夢輸倒是挺會圓場，一把摟過葉澤肩膀，還不忘甩了甩那頭雞窩。
“走，驛芳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