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雨巷茶鋪
豐汀郡的郡守府邸設在主街最中間的位置。
大門敞開，每日皆又幾班精銳的護衛輪番值守。雖然郡守一職在地方官中也算是個不小的官職，且實權頗大。除去一些家世名望鼎盛的將軍刺史，再無戰事的太平日子裏，未必有郡守威風。
郡守府邸有一偏門，一般隻留給雜役下人進出之用，相較正門高牆外的威嚴冷清，偏門一出便是一條熱鬧至極的小巷弄。雜耍賣藝，各式小買賣，魚龍混雜，吆喝聲從天剛蒙蒙亮一直到夜深掌燭就此起彼伏不曾間斷過。
今日天氣尚可，也不知哪位神仙遠遊串門，秦思鹿竟然主動提出想出去走走。
宋譯自然很願意當那護花使者。雖然也心知肚明，秦思鹿身邊肯定不止那個老馬夫私下暗中保護，但一般的市井麻煩總不方便那些藏在暗處的高手出手解決。畢竟這裏也不是吉祥酒鋪，要是真來個潑皮無賴橫死街頭，雖不算事，太勢必太過招搖了。
有宋譯這麽個樣貌不差，武功在這小小郡城也算數一數二的護衛，總不算件糟心的事情。
宋譯自認為秦思鹿帶著他出門也就隻有這麽點用處了。自己怎麽說也是有望坐擁天下之人，竟給人充當扈從還隻是勉勉強強，好在宋譯天生就心寬，連明麵上的自嘲都省去了。
得知二人要出門的消息，郡守大人立馬召集了自己手底下所有能用之人跟隨，又怕打擾這兩位大人物的雅致，打算遠遠的跟隨著。
“讓那些貓貓狗狗都散去吧”
顯然秦思鹿不想因為那些在她眼中濁人破壞了難的的心情。
宋譯賣乖的應了一聲，便找來郡守府邸的管事，讓他轉告郡守大人，不用派人跟隨，隻是他二人都不喜喧鬧，讓人把街上那些小商小販都打發了去，今日就不要出門做買賣了。
管事的把原話稟報給了上頭，郡守大人像得了天大的任務，本來像豐汀郡這種中原小郡就沒有什麽事可讓郡守大人大展拳腳的，如今得了令自然盡心盡責，不敢怠慢。
郡城雖不算大，但也不知道這兩位祖宗級的人物會散心到何處，為了不出任何的紕漏，一時間整個郡城都安靜下來了。
宋譯跟著秦思鹿走
在空無一人的小巷子裏。
“看來咱們這位新上任的郡守大人辦事效率還真是不差啊”
秦思鹿走的很緩，宋譯則與其並排而行，欣賞著江南小鎮索然無味的風土名情。
“他們其實也不容易，要這麽說來，是我們的不對”
宋譯不知為什麽秦思鹿會一直留在這裏，他也沒問，自知問了多半也得不到什麽有意義的答案。諸事隻有她想不想告訴他，她要是不想說，宋譯是沒有半點本事讓她開口的。
“這世事就沒有什麽是絕對公平的，就好像你一出生便不用考慮衣食住行，對於男女之事更是有大把大把的女子想盡辦法為了博取你的青睞，毫不避諱的打著他日有望乘龍跨鳳的心思，當然，你與那些身在大富大貴之地的人又有所不同，你羨慕那些富貴閑人成日尋歡作樂，不用考慮宮牆之內的爾虞我詐，他們也豔羨你們掌權者一言便能定其世代富貴還是一朝沒落。說白了，不過都隻是盡人事而已，我很好奇，當初你師傅選中你時，你是何心思？”
秦思鹿駐足於一矮牆下，牆內一彎嫩柳悄悄的搭在牆頭。一隻路過的麻雀輕輕的搭在出牆的枝丫上，像是給顫動的柳枝驚嚇到，撲打著翅膀飛進了院子。留下幾聲吱吱呀呀。
宋譯到現在還不能確定秦思鹿到底是真瞎還是假瞎。好像她所關注之物，常常人他們這些明眼人都很難注意到。
“這天底下誰不想當那九五之尊，雖然不知為什麽眾多皇子中齊先生選中我，終歸是件讓人欣喜若狂的事，你也知道，當年我父親就甘心做他的牽線傀儡才坐上那張椅子的。既然他選中了我，那我當皇帝隻是時間的問題，加上如今又多了一個你，我想坐擁後宮的日子應該不會等太久了”
秦思鹿輕輕的用手拂過自己耳畔的青絲，也許不常有此行為，本來女子自然之舉，在她身上顯得有些生硬。
宋譯見此情形仿佛白日見鬼。
也許是發現宋譯在看自己，秦思鹿稍稍加快了腳步。但是對於宋譯的話倒是不置可否。
宋譯跟上過繼續說道：
“其實廟堂之深與江湖之遠我更向往後者，可是你也說了，各有各的無奈，哪怕我當不成
皇帝，要是我那幾個野心勃勃的兄弟還能念些血脈之情，我若僥幸不死，也不可能正真的成為一個江湖中人。命大一些就是呆在神玄城做個享樂親王，命小些也就獻王那般下場了。”
“江湖嗎？沒你想那般青衫仗劍，俠義無雙，不過是些草莽相互顯示自己不願為那五鬥米折腰搗鼓出來的這麽個地方”秦思鹿淡然道。
“你這是站著說話不腰疼，天底下又有幾人能像你一樣既能讓帝師俯身求助，又能隨手使人殺人而不眨眼皮。最可氣的是二者你皆遊刃有餘確有好似置身事外，咳！要羨慕，世人真該羨慕你才是”
宋譯不知從哪弄來根小木棍，一麵隔空亂舞，一麵悻悻然說道。
秦思鹿不再言語。
又有幾隻鳥從二人頭頂低掠而過。
下雨了。
滴滴答答一時間小巷的路麵被雨水浸濕，淡淡的泥土氣息浮上來讓人格外的心神舒暢。
宋譯見秦思鹿沒有要回去的意思，也不多說什麽，二人就這麽緩步雨巷之中。
矮牆上幾隻躲雨的麻雀嘰嘰喳喳的相互撲打著翅膀。被打濕的樹葉掛著晶瑩的水珠欲滴未滴的懸著。
江南的雨水總是那麽突如其來，確也不讓人十分的厭煩。
秦思鹿用手輕輕的抹去滴在臉頰上的一滴雨水。
笑容醉人。
宋譯偷偷的看著這個讓君王都豔羨的傾城美人。今日她似乎特別的小女人。當然這也是相較平時的她而言。這郡城裏的江南小家碧玉是不會在這雨巷中悠然淋雨，更不會有個身份尊貴至極的扈從跟隨其身側偷偷欣賞著這天底下獨一份的美景。
二人出了巷子。
因為郡守大人的親力親為，幾乎所有的商鋪都關上了門。
在另一條小巷的拐角處有一棵老槐樹。樹下支著一個涼棚。
一個佝僂著身子的白發老頭坐在涼棚下的一張四角茶桌旁。
旁邊歪歪的立著一麵歲月痕跡濃重的麻布鋪旗。
上書：“茶言觀舍”
宋譯跟著秦思鹿朝那白發老頭走去。
不知是避雨還是喝茶。或者二者皆有，或者二者皆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