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孤家寡人
至從在平安鎮各自分開之後,夜夢輸很容易的就在一家酒樓裏找到了一直沒露麵的秦思鹿。
與其說夜夢輸找到她,不如說秦思鹿一直等著他來找。甚至夜夢輸都懷疑藥山上發生的一切她都心中有數。
其實夜夢輸對秦思鹿的不滿不過是他覺得葉澤的受傷跟那個劍客會突然對顧瑤出手這所有的事情都是秦思鹿暗中安排好的,至於是什麽目的,夜夢輸想不來那麽遠。
那日瀠泓白芷的話也讓夜夢輸心中有些愧疚。這一路所發生的事情,都是因為他,他不管最後秦思鹿能從中得到些什麽,但至少他能得到一個坐擁天下的機會。
夜夢輸一直在想把秦思鹿一個人留在了雨中的平安鎮,她會不會也很失落。
可見麵之後夜夢輸發現自己好像想多了,秦思鹿就好像那天雨中的刺殺葉澤被一劍穿心根本沒有發生過一樣。
夜夢輸沒有問她為什麽要偷偷的給葉澤送去定屍丹。他知道就算問了,多半也會給她敷衍過去。
兩人離開平安鎮後一路向東,之間也跟著秦思鹿見了一些人,一些在夜夢輸看來根本可有可無的人。
他沒問,她自然也沒說。
又走了幾日,兩人已經進入了京津道。這裏離神玄城已經不遠了。
夜夢輸想離開神玄城也有近兩年了,終於可以回去了。至於回去之後自己要麵對什麽,但並不是很擔心。從一開始懷疑,再到之後樂得當個甩手掌櫃任由秦思鹿擺布,如今他好像習慣了跟著她,既然她覺得是時候回神玄城了,那自然就有她的道理。
這個道理就是兩年來她所做的所有事情好像都沒有錯過。
誰成想一進入京津道後,秦思鹿便領著葉澤在一家普通的民居內住下了。一住就是個把月,也不說緣由,也不管夜夢輸做什麽,每隔幾日夜夢輸屋內的小桌子上就會出現一大袋銀子,在他們所在的小城裏,這些銀子足夠夜夢輸任意的揮霍了。
這幾日秦思鹿就很少出現了,因為兩人所住的民居隻有兩間房,中間有個挺大的院子,夜夢輸幾日沒見秦思鹿了,也不知道她有沒有在屋子裏,他也懶得去自討沒趣。
這一日,夜夢輸獨自坐在院子裏,冬日的陽光把整個小院染上了一層金黃,很暖。
夜夢輸穿著普通老百姓冬天穿的厚重的大棉襖坐在院子裏擺放的一張躺椅上,身邊還擺著一張小木桌,桌上放著一杯今年的新茶。
茶雖不名貴但也爽口暖胃。
夜夢輸靠在椅子上,一前一後的搖晃著,陽光照在他臉上,時不時的大哥哈氣。
不知從哪裏撿來的一根藤條,在翹起的腿上一下一下有節奏的抽著,嘴裏還哼著自創的小調調:
“做皇帝我在行,我坐皇帝比人強,世代祖傳有秘方,坐了皇帝娶娘娘,娘娘多,娘娘俏,啦啦啦啦啦啦!”
夜夢輸似乎很滿意自己的即興發揮,整無奈沒有聽客,自娛自樂了一會就沒了興致。
夜夢輸直起身子,雙手交叉伸進厚厚的棉袖中,這些日子他的頭發又恢複到豐汀郡的小巷子第一次見到葉澤時的雞窩狀,他拿起身邊的茶杯,仰頭眯眼輕輕的抿了一口。
“啊!舒服,這日子才適合我嘛,當什麽皇帝嘛,哇的娘額.……”
院子裏突然落下個人來,把夜夢輸嚇了一跳。
這人夜夢輸見過,就是平安鎮裏在飛劍射向顧瑤時,從酒樓樓頂落下來的那個人,秦思鹿好像叫他徐福來著。
徐福落下來之後,看都沒看夜夢輸一眼,也不說話,就站在夜夢輸身邊不動彈。
“喂,這也沒外人,裝什麽高手,那.……看到沒有,院子門敞開著,走進來不行啊,非要嚇人?我可是在藥山上跟瀠泓白芷都過過手的,裝啥裝。大冬天的穿一身黑,你不冷啊”
徐福從頭到腳包裹在一席黑袍之中,隻露出半張臉,沒理會夜夢輸的絮絮叨叨,依舊木頭一樣的杵在那。
夜夢輸知道徐福肯定是來找秦思鹿的,既然他來了,那說明秦思鹿就在屋裏。
“有人找!”
夜夢輸對著秦思鹿的屋子喊道。
沒過一會,秦思鹿的屋門推開了。
徐福立刻轉向屋門,低下頭。
夜夢輸白眼道:
“哎!怎麽說也像跟屁蟲一樣跟了兩年了,你們這些人真麽得感情哦”
秦思鹿緩步走出屋子。
徐福小心的走上前去。從胸口掏出一張對折的紙遞到秦思鹿麵前。
徐福始終低著頭,不去看秦思鹿。
秦思鹿接過徐福手裏的紙沒有立刻去看,而是低頭看著徐福麵無表情的說道:
“有事?”
往常徐福給秦思鹿帶消息,總是匆匆來,匆匆去,絕不多停留片刻,一來秦思鹿要有別的吩咐會直接說,再則他們幾人的身份終歸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從暗到明容易,要在想回到暗處,那就難了。特別是在平安鎮的那次出乎意料的刺殺之後,他們的身份很有可能已經被人發現了。
徐福把頭低的更低了,夜夢輸還是第一次聽到她身邊的人說話。
“近日若要入城,是不是要再請些人來”
聲音沙啞而低沉。像是給人掐住喉嚨掙紮的說出死前最後一句話。
秦思鹿低頭看著徐福的腦袋冷
漠的說道:
“這是你第一次主動開口,也是最後一次,退下吧”
徐福聽完沒有半點猶豫,飛到屋頂消失了。
秦思鹿手裏拿著那張紙依舊沒有打開。
夜夢輸站起身走到秦思鹿身邊,偷偷的撇了一眼秦思鹿手裏的紙說道:
“入城?神玄城嗎?有危險?”
秦思鹿思索了片刻,沒理夜夢輸,用兩隻手指輕輕的劃開了紙,看了一眼又折上。
夜夢輸在秦思鹿看紙上內容的時候哪怕他很想知道寫的什麽,但還是刻意的左顧右盼,裝著漫不經心滿不在乎。
秦思鹿把紙伸到夜夢輸麵前,夜夢輸接過紙,打開。
紙上隻有一句話。
“宋恒大限將至”
夜夢輸看完,閉上眼睛,拿著紙的手微微的顫抖。
院子裏很安靜。
秦思鹿本想把紙交給夜夢輸之後就進屋的,她還有很多很多事情要去想,每一件事都不能有半點的紕漏。這個時候任何人都不能相信,她要準備好發生任何意外的後路。
秦思鹿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說道:
“你應該早就知道會有這麽一天的,到最後他始終還是沒有立太子,想必也已經見過你師傅了,要是……”
這是夜夢輸認識秦思鹿以來第二次打斷她說話,上一次是在豐汀郡的茶鋪裏見了那個讓夜夢輸幫忙給在神玄城的兒子帶話的老人之後,也是夜夢輸第一次覺得秦思鹿太過無情,打斷了她替自己解釋老人小兒子可用的話。
“他是個好皇帝嗎”
秦思鹿沒有因為自己的話給人打斷而有任何的不滿。
“盡人事聽天命而已,等你坐到了那個位置也一樣。沒有什麽好壞之分,更多的時候那張椅子上的人不過是把已經避免不了的事情告訴天下人而已”
“他是我爹,他就要死了,而我呢。躲在這想著怎麽漁翁得利還是想著該怎麽借刀殺人?嗬!從小到大我的沒有見過他幾次,更不知道所謂的父子之情是什麽,可我知道,我姓宋,是他的兒子,沒有他我談什麽坐擁天下,也不會與你這樣的人一起走過兩年,現在我連見他最後一麵都做不到,一日,隻需要一日我便可以到神玄城,到他身邊,握住他的手告訴他我回來了,不是為了回來當皇帝的,隻是想看看你,就是一個兒子看自己父親最後一眼,真的不能嗎”
夜夢輸雙手在臉上揉搓著。
那張紙早已濕透。
秦思鹿走到掩麵的夜夢輸身邊,抬起手,在就要碰到夜夢輸頭發的時候停住了,猶豫了很久,終於還是放下了。
“還不是回去的時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