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5章 仙人落子
揚威軍盡數駐紮入江山城中，作為“兄弟軍”的戎敵軍隻一晚的功夫便和其打成一片。
隻是楊孟君到達時，東方玄機已經不在城內，而是和張清揚一起去了千裏之外的臨安城。
臨安城依舊是那副模樣，江南的初雪並沒有下到這裏，地麵幹淨，百姓安居樂業。
事實上，東方玄機趕在黎明破曉之前便入了城，匆匆忙忙的從天衣閣披上那件大紫一品官府便閉眼養身起來。
他隻是一介尋常人的體魄，根本比不了楊孟君等人武夫體格，大冷天的光著膀子洗澡都沒問題。頂著風雪趕了一夜的路，他整個人都顯得萎靡不振。
“尊上.……到時辰了。”
臨安天衣閣閣主小心翼翼地喚醒他。
東方玄機皺了皺眉頭，伸手撫平眉間的疲倦之意，伸手放在火爐旁烤了烤，“準備一輛尋常馬車。”
“回尊上，已經準備妥當。”
東方玄機哦了一聲，對著銅鏡正了正衣冠，幾個呼吸的功夫，這位智絕人間的年輕謀臣便恢複了以往的冷淡漠然，吩咐道：“給張清揚準備好飯食，好好侍候著，讓他等我回來。”
“遵命！”
當東方玄機出現在朝堂上的時候，李毅忍不住麵皮一抖，滿堂公卿頓時嘩然。
按理說，東方玄機此時應該在江山城主持對蜀戰役，怎麽在這種萬急的關頭突然回朝？
既然東方玄機都能悄無聲息地回來，那楊孟君呢？是不是正在殿外？亦或者在洛府？
百官朝拜畢。
李毅笑道：“東方愛卿回朝怎麽也不提前說一聲？”
東方玄機穩步出列，“回陛下，此行走的匆忙，又逢大雪封路，文書遞交太過於浪費時間，因此才先行回朝.……”
李毅明知故問道：“那愛卿又是如何回來的？”
“禦鶴而行。”
原來如此！
李毅這一問，隻是為百官解惑而已，作為天子，執掌江南，豈能不知道一隻白鶴飛躍城頭？
東方玄機沉了沉氣息，可謂語不驚人死不休，“陛下，臣此行回朝，是為了告知陛下，提前做好亡國的準備！”
嗓音平靜，卻振聾發聵！
亡國的準備？
百官一個激靈，就連王鶴都忍不住急促地呼吸著。要是別人如此說他笑笑也就過去了，可說此話的人是誰？東方玄機啊！
李毅眯了眯眼睛，收斂起了笑意，“此話何解？”
東方玄機回首環視一圈人生百態，把從開戰至今所有布局，和其作用全部解釋一遍，末了，他躬身道：“陛下，此戰關乎我朝危急存亡。而且麵對星河昭昭，臣也沒有萬全的把握收複西蜀，隻能出此下策，一戰定風雲。”
李毅細細琢磨著東方玄機這番話，其中種種經過雖說袁太平也給自己分析過，可當事人親口說出來還是有些許差異的。
在百官看來，李毅這番沉思可能是在想著其中利弊，隻有東方玄機知道，李毅是在考慮怎麽才能給予自己和楊孟君最大的支持。
李毅，沒有叔父李甫的梟雄心態，卻胸懷寬廣，海納百川，不失一代明君！
東方玄機直視著李毅，百官卻看著他的背影。
以一國之存亡做賭注，去跟人下一盤棋，這種手筆格局，滿堂公卿誰能有？
李毅接下來的一句話，徹底讓眾人淩亂了。
“愛卿和鎮國公殿下，吳大將軍盡管放手開戰便是！要麽蜀亡，要麽我唐滅！你們是為眾生請命，不論勝敗皆可名垂青史！朕雖身為一國之君，但也沒什麽不能放下的！”
李毅這番話說的不容置疑，再加上東方玄機平靜中那份直欲捅破天的氣勢，沒有一個公卿膽敢上諫“三思”。
事到如今，錢糧什麽的基本無用，而兵源隻能慢慢囤積，想立馬變出十萬大軍援助揚威兩軍也無疑於癡人說夢。李毅能做的，便是表態支持！讓他們沒有一絲一毫地心理壓力。
至於加官進爵什麽的，對別人或許有著莫大吸引力，但對楊孟君幾人有用麽？
五五開.……
對南唐是如此，對西蜀也是如此！既然蜀君李策都敢打這一戰，民生富饒遠勝西蜀的南唐何故畏懼？
蜀唐之戰跌宕起伏，一波三折。
經過最開始聲勢浩大地三線亂戰，到後來長達數月之久的膠著安靜。雖說樹欲靜風不止，可這風還沒起，樹卻先折？
一點征兆都沒有，兩國之戰就這麽緩緩展開決戰的篇章.……
奇怪的是，東方玄機回朝又離都，本來這場戰役應該立馬就打起來，誰想一直等過完了春節還是一片風平浪靜。
南唐曆太初七年驚蟄時節。
蟄蟲出乎震，驚而走，萬物複蘇。
冰雪消融，山南道漸漸浮現一抹令人清爽的綠意。
江山城大營內。
東方玄機站在中間，左邊是楊孟君為首的揚威軍將領，右手是吳衝的戎敵軍諸位副將萬夫長。
東方玄機環視一周，直接說道：“接下來的這一戰，想必諸位也都明白其重要性，在下就不多說別的了。”
吳衝點頭道：“請先生排兵布陣吧。”
東方玄機嗯了一聲，從懷裏取出一顆黑棋子，丟在麵前沙盤上一處，說道：“這地方名為五界山，屯有趙星河三萬兵，這塊硬骨頭.……誰能啃下？”
對陣趙星河？
眾人不約而同地把目光聚集在吳衝身上，就連東方玄機也盯著他。
就在吳衝剛想上前一步的時候，左邊一個老將直接走出，“軍師，這趙星河就交給我吧。”
卻是章明漢。
章明漢看著欲言又止的吳衝，“你還年輕，以後能打的仗還多，就讓我這老骨頭發揮餘熱，就算戰死，也對得起這一生了。”
“老將軍，趙星河用兵如神.……”
吳衝隻勸了這一句，就被章明漢用淩厲的眼神把後麵的話逼了回去。
東方玄機可不管什麽私人感情，在他眼中隻有成敗而已。
“老將軍，趙星河還得吳衝來打，他倆對陣這麽多年，最是熟悉彼此，就算戰不過，也是旗鼓相當的局麵，不至於連累全局。”
章明漢歎了口氣，“但憑軍師吩咐！”
東方玄機對著他點點頭，又丟下一顆黑棋，說道：“劍門關！有孔昭親自坐鎮，誰去一試？”
“我去.……”
看著風輕雲淡的楊孟君，東方玄機嗯了一聲，補充道：“隻有一個龍驤營。”
“沒事.……”
接著，他又丟下一顆玲瓏棋子，“野佛渡口，樓西月率兩萬軍在此。”
“一個虎威營，我去！”
“好！”
南宮扶蘇微微抱拳表示謝意，直接退了回去。
棋子再落，定在山河！
“浩然峰，諸葛仁坐鎮此處，誰去？”
李青想都沒想直接出列，“我！”
“一個鳳棲營！”
“遵命！”
“巴陵原，三萬蜀軍步甲。”
“在下願往！”
卻是任天虹躍躍欲試。
“你不去！章老將軍去！”
任天虹尷尬一笑，隻能退回去。
章明漢點頭，剛想要兵，東方玄機搶先一步說道：“巴陵原是除了五界山之外唯一的平原地帶，本應率騎兵馳騁.……但老將軍隻能帶玄武營和飛鶴營前往。”
“沒問題！”
至此……東方玄機手中棋子已然散落完畢，一如仙人落子！
主動權在南唐，但孔昭已經早已部署完畢，這也是戰局拖到現在的原因。
孔昭不動，東方玄機也不敢悶頭往上衝，隻能根據蜀軍防禦部署來攻伐之。
到最後，東方玄機看著劍閣的位置，繼而目光微微下移，沉默不語。
“大賞三軍，取出所有酒肉犒勞之！兩日後所有兵馬齊齊出動！”
“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