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6.隱情
裏麵那些人接下來的會說什麽做什麽,雲安已經無心去理會了。垂頭喪氣地一路緩緩踱著步,還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裏呢,人就已經轉悠到忘川河邊了。
兩岸的彼岸花依舊血紅一片,開得極盛。
一陣微風拂過,帶來一抹涼意,雲安呆呆地坐在河邊出神,眼底盡是憂鬱之色。
這幾個突然冒出來的術法,都是雲安在緊要關頭,無比迫切想要解決難題時自己蹦出來的。可為什麽對於保胎這麽強烈的願望,卻沒有什麽術法突然鑽出來呢?
小家夥自從進了鬼界便脫離了沉睡狀態,緩緩吸食著周遭的鬼氣,到了冥界也一刻沒停,似乎也知道過不了多久這些氣澤就會消失,所以趁此機會拚命進補。
這麽聰明伶俐乖巧懂事的孩子,一定知道自己不招人待見吧?雲安歎了口氣,心道:不知道他會怎麽傷心呢。
小家夥目前還是一團鬼氣,並未成型,所以也不知道是男是女,所以雲安也始終不知道該叫他什麽好。
撥弄著手邊一束彼岸花的花蕊,冥思苦想了十幾個名字,最終都被自己不滿意地pass掉,百無聊賴間,雲安總算忘掉了不快,眼底恢複些許清明。
可這清明沒維持多久,就被淩厲如實質的目光取替了。
一道她十分討厭的氣息,就在前麵不遠處,突兀地出現了……
是天族!
雲安一瞬間心思百轉。
天族的人居然敢擅闖冥界?
來幹什麽的?衝著冥王還是衝著她?
冥王有沒有感受到不對?冥界的冥官都在幹嘛???
大腦飛速運轉,行動依舊迅捷,雲安一邊思索著,一邊一躍而起奔著那道氣息追了過去。
那氣息似乎發覺了什麽,徒然收斂,要不是雲安感知敏銳,真的有可能誤以為是自己的錯覺而放棄追蹤。
雖然掩蓋了天族的氣息,但那與冥界格格不入的氣息還是很顯眼的。
這氣息,似乎有點熟悉啊?
雲安來不及細想,腳底生風,速度越來越快,與那氣息之間的距離也拉得越來越近……
雖然腦中做了很多的設想,可真正追上那個天族人時,雲安還是覺得自己想得不夠長遠。
總算也明白了為什麽自己會覺得這氣息熟悉,原來是個熟人啊!
七拐八拐的,兩人一前一後進了一片黑黝黝的林子,因為陰氣太重,雲安一時竟分辨不出周圍都是些什麽樹,眼前黑蒙蒙的一片,可她還是認出麵前那個氣息是誰的。
“是你啊?不辭。”
這個突然造訪的天族人正是不辭,一進這片林子,她就不跑了,許是累了,又或許是認出了雲安,覺得沒有威脅所以停下了。
雲安雖然對這個在天界屢次幫她的天族很有好感,可她突然出現在冥界,少不了讓人心生警惕。
不等雲安發問,不辭已經局促不安地開口了:“我是,來看看……”
這話說得,不論語氣還是內容都透著怪異,雲安蹙著眉,不由重複道:“看看?”
“……嗯。”看不到她的表情,可雲安能夠感受到她語調中的憂鬱。頓了頓,又像是急於解釋什麽似的道:“我這次沒有奉誰的命,就隻是……看看……”
看什麽?冥界?冥界有什麽好看的??
等等!
她想看的,不會是某個人吧?!
想到這一點,雲安不由擔憂地問:“你這麽大搖大擺地闖進來,不等看到他就要被發現了吧?不怕被那些激憤的冥官群起而攻啊?”
她可不止一次地聽說,那些冥官對於不辭這個臥底頗有微詞,如果讓他們見到不辭隻身一人進了冥界,指不定要做出什麽事來呢。
眼前的陰氣太濃重,盡管腹中的小家夥拚命地吸收,卻仍無法消散雲安眼前的黑暗,反而讓不辭察覺,就聽她略顯驚訝的聲音響起:“你,你懷了鬼胎?”
雲安運起靈氣抬手在眼前一拂,總算將眼前的陰氣暫時驅散開,不辭的臉清晰了起來。
依舊那樣纖瘦,隻是有些日子不見,她的臉色更加蒼白,神色更加憂鬱了。
此時她正吃驚地看著雲安,“你你我我”了好半天,才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你想留下鬼胎?不要命了嗎?”
雲安歎了口氣,為什麽知道小家夥存在的人,千篇一律地都是這副反應?就不能有點新意?
其實,雲安隻是想有一個能夠支持她的人,可除了不明情況的宋美娜和柳橙,沒人看好她這個決定。
雲安不由安安猜想,如果柳橙和宋美娜知道生產鬼胎要麵對的危險,會不會也像這些人一樣強烈反對?雲安不敢多想,視線重又落回道不辭的臉上,不想跟她解釋這件事,隻無精打采地道:“冥王在和鬼尊議事,你要去見他嗎?”
一直從容淡然的不辭終於不淡定了,一絲紅暈爬到麵頰上,羞憤地辯解道:“我不是要來見冥王的!”
雲安頗為詫異:“不是見冥王你跑到冥界幹什麽?”
在這樣的視線的注視下,不辭有種一切都逃不過她眼睛的錯覺,默然了半晌,才低低地道一句:“好吧,我承認,我是想見他……”
這就對了嘛!雲安揚起嘴角,這兩個人麵上再雲淡風輕,也終究是誰也放不下誰。冥王雖然依舊不正經,可眼神裏一直彌漫著濃重的落寞,雲安剛才邁進冥王殿時瞧得分明,冥王是看到他們造訪,才打起精神強顏歡笑的。
看在這麽多年冥王對墨止夜的照顧,加上上次鬼界動亂,冥王奮不顧身地傾巢相助,雲安總覺得應該替墨止夜好好感謝他。畢竟以墨止夜的德行,必然不會因為冥王的義氣而說什麽軟話,更不會做這種媒婆一樣牽線搭橋的工作。
眼前又黑了下來,不辭的身影重又融進黑暗中。雲安抬手再次驅散陰氣,還是將心裏的疑問問出了口:“不過你又是怎麽悄無聲息進入冥界的?”
兩人你追我趕,又躲在林子裏說了這麽多的話,卻依舊沒有驚動冥界的任何一隻鬼,如果天族都有這項技能,可就太可怕了。
不辭的頭垂得更低了,雲安本能地感受到,她很自責,很悲觀。
“他曾經調整過冥界的防護屏障,為了方便我出入,沒想到,如今都沒有再改動……”
雲安仿佛聽到了什麽不得了的秘密,瞪圓了眼睛問:“冥王早就知道你是天族??”
不辭抬頭對上雲安的眼神,戚戚然一笑,極盡苦澀地道:“那是冥王啊!連天帝都說不清他究竟存在了多久,怎麽會察覺不出我身上氣息有異?”
雲安愕然,下意識地呢喃出聲:“我以為既然是下來做臥底,總要做好萬全的準備的……”
“苦肉計罷了,天帝所做的準備,不過是打得我隻剩半條命。原本沒報什麽希望,冥王會心軟甚至是我始料不及的事。”
雲安:“……”
她也始料不及,從沒聽說冥王對陌生人施舍過同情,更何況他一早就知道不辭是天族人。
而且看冥界諸官的反應,顯然是事發後才知曉不辭的身份的,冥王甚至幫著不辭隱瞞了所有人,要說不是有特殊感情,誰能相信?
不管是一時興起還是一見鍾情,當知道不辭出現的目的是奉命潛伏時,冥王肯定很傷心吧?所以不辭如今才會這麽愧疚吧?
又歎了口氣,雲安心軟了:“算了!我不打聽了,你不是要去見冥王嗎?我帶你去吧?”
不辭一愣,頭搖得像撥浪鼓,神色也多了幾分慌亂,急急道:“我這一趟來原本就沒想著能見到他,能悄無聲息地潛進來看一眼就已經很知足了,我……”隨著時間的推移,心底的那份愧疚也就越發深重,如果不是今天實在忍不住下來,不辭自己都不知道,屬於她的特權一直就這樣保留著,以至於她亂了心神,才會被雲安發現。
來不及說什麽,雲安已經拉著她行動了。
感受著一道涼絲絲地氣徐徐順著被雲安攥緊的手腕湧進她的身體,竟是想幫她掩蓋氣息。
“鬼後,你……”
“噓!”雲安回頭對著她擺了個“噤聲”的手勢,壓低聲音道:“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我先幫你掩蓋一下氣息,見了冥王,要走還是要留下談,都隨你!”
見了冥王她還如何隱藏得下去?!!
不辭連連用力,試圖掙脫雲安的鉗製,卻驚人地發現,一段時日沒見,她竟探不出雲安的底了!以往仗著天族人身份的優勢,她自認為實力完勝雲安,可如今看著怎麽也掙不脫的手,不辭茫然了。
雲安卻沒她那麽多的心思,一門心思都是怎麽把不辭拖去跟冥王見麵,兩個人明明都那麽在意對方,為什麽非要憋著藏著,一個天上一個地底的苦熬,什麽時候是個頭?
有話還是說開了的好,雲安對此深有體會,雖然作為當事人的時候有可能不善於溝通,可作為旁觀者就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