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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三章 操練

  “半月前,源丞便已將仿製的兩千件黃蠻親兵衣飾悄悄運進了城中,隻是這些日子以來,為了防著孟災的心腹察覺,我一直不曾告訴你。如今已至關鍵時刻,這些鐵盔金甲自然是要發放給諸位弟兄們。”寧南憂繼續說道,“但,孟災多疑,就算兩日後備行出發,也不可掉以輕心。因而,這些鐵盔金甲,隻有兩日後,待孟災的使團出了臨賀城與桂陽太守會麵後,你才可領著兩千兵悄悄前往莊外換上衣飾。”


  呂尋皺著眉頭道:“若如此……屬下帶領兩千兵悄悄出城,因需花時間整理行囊與衣飾……隻怕會浪費大半的時間,若是因此無法及時跟上孟災的使團又如何是好?”


  寧南憂神色如常,並無半點憂慮:“此事,我已替你安排好。孟災出城抵達桂陽與太守任衛會麵後,蔣太公手下的兩位將軍會裝作盜匪擾亂都城秩序,暫且將孟災困於桂陽之中。”


  “主公.……竟早就想到此事?四日前去見蔣太公時便已同他商定了嗎?”呂尋深呼一口氣,吃驚道,“朱策與白嶸這兩位老將軍最是記恨馬賊盜匪一類人,竟然願意裝作盜匪來助我們一臂之力?主公是怎麽勸服他們的?”


  寧南憂瞥了他一眼道:“也並非我勸服的,蔣太公得知我是盧氏門生,便願意全力相助,朱策與白嶸兩位老將軍跟了蔣太公一輩子,對蔣太公言聽計從,在此事上也達成共鳴,自然願意相助。”


  呂尋有些激動道:“屬下年少時甚是仰慕蔣太公、朱策與白嶸三位老將軍,隻盼著有一日能夠同三位老將軍並肩作戰,如今這情況,也算是實現了年少時的夢想。”


  寧南憂亦讚歎道:“這三位老將軍的確鐵骨錚錚,至今,我憂記得當年占婆與大魏交界處,蔣太公帶領蔣氏兵血殺出一條路,救常猛軍一萬軍於水火之事。雖我未曾親身經曆,但單單讀後人為其所寫的詞賦,便能聯想起雄姿英發之態。”


  呂尋用力點了點頭,對於蔣太公於沙場上的雄姿,他心底有著無數想象,而對這三位將軍的鐵血心情,他亦是敬佩的五體投地。


  “我來.……除了同你說這些……也是想要瞧一瞧你這半月來操練的結果。”寧南憂轉了話鋒,盯著校場裏依舊穩紮馬步,雙手靈活耍著長槍的軍漢看。


  這些軍漢瞧著便很眼生,並非平時跟隨呂尋出入臨賀的那些軍士。


  臨賀精督衛的人,孟災縱然沒有全部見過,卻也有些眼熟。因此,若要讓臨賀郡軍之下的精督衛在孟災使團前往南鄉的路上伏擊,便極容易暴露他們的身份。於是,寧南憂特地從廬陵以及武陵尋來兩千兵將,都是些底子不錯的軍士,且不怎麽接過任務,在世人麵前鮮少出現過,體型樣貌又與烏滸人有點相似,若是再換上黃蠻親兵的盔甲衣飾,隻怕同烏滸軍兵也沒什麽兩樣。


  但,寧南憂此刻擔憂的並不是這些精督衛的外貌衣飾會穿幫,他擔憂的……是他們習武慣用的方式與招數會暴露出缺處。


  中原的練兵操兵之法與烏滸是大不相同的,雖說軍內編製大多相同,可他們所用的刀槍與中原完全不同。


  烏滸軍兵所用刀器更為輕薄,而中原卻擅長使用較為沉重的青鐵。且兩者運刀運劍之方式也各不相一。


  若是讓中原的武士在短時間內學會使用烏滸軍兵的刀槍.……則是一件極為不易之事。


  呂尋自是曉得他在擔憂些什麽,於是拍拍胸脯胸有成竹道:“主公大可放心,這大半月來,雖我一直避著孟災的眼線與監視,但私底下卻沒有停止操兵,白日不可明目張膽在校場使用烏滸刀槍操練,兄弟們便入營帳不停訓練,日夜苦練,已能夠適應烏滸刀槍的輕便。且這些兵呆在校場內未曾出去過。孟災的巡衛也不敢來此造次,自然亦不知這裏有多少兵將。更不會知曉從前的兩千精督衛早已換成了另一批人。所有訓練皆是按照源丞送來的帛書帖子裏所記載的方式與訓練時辰來安排的。”


  “但願你的胸有成竹,能夠保證半分差錯都沒有。”寧南憂從方才便一直盯著校場的這幾百名士兵練刀舞劍,瞧著他們熟練的樣子,心中便有了些底,也放心了許多。


  他又仔細瞧了一會兒,忍不住上前指點一二,最後又回到廊下的長柱邊倚靠著。


  呂尋跟在他身側,滿臉欲言又止的模樣。


  寧南憂起先沒有發現,後來才發覺呂尋的目光總是朝他這邊看過來,似是有什麽話要說,卻不敢說。


  他覺得有些奇怪,便出聲詢問道:“你若是有什麽事想說……便快些說,莫要遮遮掩掩。”


  呂尋起先一顫,猶猶疑疑半日才道:“主公可要隨屬下去.……瞧一瞧源末?”


  寧南憂頓眉,眸子一沉,想起今晨時在城郊外同周源末偶遇的場麵,便不由自主的沉鬱下來,麵色也變得有些陰沉。


  他的變化,呂尋能夠明顯的感受到,眼瞧著寧南憂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黑沉了下來,他心中有些恐慌亦有些驚詫,不知周源末與寧南憂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麽,才令寧南憂聽到周源末之名,如此迅速的變了臉。


  “他怎麽了?”半晌,寧南憂淡淡問了一句。


  呂尋摸不準他的想法,此時此刻也心驚膽戰,不知自己提到周源末究竟是對還是錯。


  “源末今晨歸至校場.……便.……便自請責罰二十軍棍。”呂尋吸了口氣,硬著頭皮說道,“屬下問他因何事請自罰,他亦不說……隻說是主公的軍令,叫屬下依令執行……源末前些日子受了些傷……二十軍棍將他的傷口打的血肉模糊.……實在是有些.……”


  他沒將話說完,反而停住往寧南憂看去。


  寧南憂聽此,臉色稍稍緩了一緩道:“的確是我的命令。”


  呂尋驚訝道:“主公這是為何?要如此處置源末?”


  寧南憂麵色冷淡道:“他管了不該管的事,自是要受罰。”


  呂尋張口欲問下去,但又覺得不大妥當,便歇了口氣,停住問答。


  寧南憂攏了攏身上的披風,一雙好看的眉頭擠到一起,額間深處三條溝壑來。


  他沉默了良久又向呂尋說了句:“帶我去他帳內瞧一瞧。”


  呂尋怔了怔,立即點頭道:“諾……主公這邊請。”


  “拿上金瘡藥。這幾日.……軍中最好的金瘡藥都給他拿去。”寧南憂叮囑一句。


  呂尋笑了笑道:“自是將最好的金瘡藥都給了他.……主公倒是不必擔憂。”


  他瞧著寧南憂略有些擔憂的神色,心中被仿佛一股暖流充盈。


  他們四個:寧南憂、呂尋、周源丞、周源末。


  若沒有陽嘉二年末的那場悲劇,想來如今應該各自相安,做著各自熱愛之事,不必背負血海深仇,不必時刻緊逼自己。


  正當時,應是鮮衣怒馬少年郎,卻淪落為陰鬱易怒無親無友的下場。


  然則,也是因為那場災禍,他們四個才會相知相遇,才會融為一體,同為一心。


  雖領袖顯然易見,但其實他們四人誰也離不開誰。


  兩人從堂前廊下繞了出去,這片宅地後方十一篇空曠的沙土荒野,紮著數隻白色營帳。呂尋在數隻營帳裏彎彎繞繞的走著,領著寧南憂來到一頂有著四名精督衛看守的營帳前。


  正當呂尋準備朝裏頭喚一聲,寧南憂卻突然伸出手按住了他的肩膀。


  呂尋轉過頭,瞧見寧南憂臉色有些暗沉變扭的樣子,便悄聲道:“主公.……這是……不想進去了?”


  寧南憂捏著他肩頭的甲胄,低著頭沉思良久,輕聲歎了口氣,越過了呂尋身側,徑直朝帳子行去。還未掀開帳簾,他便聽見裏頭有一男一女正在說著話。


  “公子.……主公下手也太狠了些.……二十軍棍……您這傷口都血肉模糊了……”營帳裏頭的女子嬌滴滴的說這話。


  周源末帶著些輕佻與挑逗的語氣道:“怎麽你心疼了?”


  那女子歎了一聲道:“奴家心疼又能怎樣?又不能對主公提出什麽異議.……”


  周源末咯咯笑出聲:“膽子倒是挺大,心底還敢對主公有異議?”


  嬌滴滴的小女子嬌哼一聲道:“公子.……在奴家心裏,您最重要。”


  周源末頗有些不正經的故意道:“莫傷心,這些隻是小傷。既然我在你心裏這樣重要。待我好起來……一定要好好疼一疼你。”


  那女子似是羞澀,嬌媚喘了一聲:“周公子,你真是討厭!”


  帳外,寧南憂聽見這些汙言碎語,眉頭便鎖的更深了幾分。


  呂尋站在一邊,臉上也羞紅難忍,別說寧南憂了,帳內這番對話,連他都聽不下去。


  寧南憂朝呂尋瞅了一眼,見他滿臉通紅,連耳根子都紅似滴血般,便歎了一聲道:“你不是將他描述的很可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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