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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回】爆炸一案再現疑竇

  景汀得知這條線索,心裏奇怪極了。依照江呈軼所說,密閉的地牢中充斥著木炭與硫磺混合鋪灑的粉塵,一旦遇明火,必然被引爆。而爆炸之時,城中恰好著大雪,幹雪勢必會堆積在地牢的斜窗上,這樣一來便遮住了外頭的陽光,地牢視線變差,看守之人定會由此點燃蠟燭。遂明火遇粉塵,引發爆炸。這本是最合理的推斷。可如今這僥幸存活下來的地牢護衛卻說,他們及時派人清掃了斜窗上堆積的厚雪,這便間接性證實他們的推斷不成立。


  江呈軼也因這突如其來的轉折而心生疑竇。若爆炸當時,並非牢中的看守護衛點燃燭台引發的爆炸,那麽引起這場災禍的緣由究竟是什麽呢?


  眼下,他們連夜審問的這名護衛,正是因為當時與其他護衛換崗,出了地牢急匆匆前往茅房如廁,這才有幸逃過一劫。因此,接下來地牢裏又發生了些什麽,便是他不為所知的了。


  江呈軼急於從其中找出一點證據,證明秦冶在此案中,或許是被旁人利用,才會鑄成如此大禍。這些日子,他一直陷在愧疚與自責中,難以自拔。


  沒日沒夜的拚命查案,使得陪在他身邊的沐雲心疼不已。


  她多次勸告江呈軼,事實真相既然已經擺在那裏.……何苦繼續毫無用處的追查下去。


  可他卻隱隱有一種直覺,認為此案絕非僅僅是秦冶布局那樣簡單。


  在江呈軼打暈秦冶,並將他送出京城之前,他並不曾問過秦冶行凶布局的具體過程。但憑他在爆炸現場的反複勘探與調查,江呈軼已基本可以確認秦冶是如何作案的。然而,當他調查秦冶這一月以來,向房四叔討要的所有藥材方子時,卻發現秦冶並沒有購入製作五色散時所需的藥材。五色散,是一種能夠使人暫時性喪失嗅覺與味覺的藥粉,這是江湖中慣用的一種毒藥。


  而令他產生疑惑的,正是這五色散。


  硫磺,是一種具有強烈刺鼻臭味的藥材。即使磨成粉沫,也難以遮掩它的臭味。這樣的粉末若是被人灑入了地牢之中,後來前來換崗的鄧府護衛,怎會沒有察覺這麽濃烈的氣息呢?


  按照房四叔所記錄的水閣藥材運輸購入京城的卷宗來看,秦冶的確不曾購入任何一種可以製作五色散的藥材。而他命千機處在江湖中打探五色散的買賣交易時,也不曾發現任何購買五色散的江湖幫派之人曾與周源末或者秦冶有過暗中或者明麵上的聯係。


  他也以為定是秦冶與周源末商議好了對策,通過某種途徑,避開了他的審查,無聲無息的將五色散引入了京城之中。可當他連夜派薛青追上押送秦冶的商隊詢問秦冶此事時。秦冶卻隻是沉默不語。


  就在江呈軼以為,五色散正如他所推斷的那樣,是秦冶通過特殊途徑從周源末手中引入京城時,卻得到拂風的急報。其書信所述:就在秦冶帶著人在私牢中布滿硫磺粉末與木炭粉的前十日,一直跟從付仲文的江湖人士——恒業公子,曾在暗藥閣中購入大量的五色散。


  這才令江呈軼再度生出疑問。


  在他命人仔細調查恒業公子自假施安被送入鄧元府中後,近兩月的所有蹤跡的同時,江呈軼開始尋找事發之前,曾經過鄧元府宅旁四條小巷的路人。


  若按照他的推斷,秦冶在鄧府曆經一月的調查並確定地牢護衛的換崗休憩間隙後,帶著從江湖中召集的高手潛入鄧元府宅,在私牢中灑入木炭、硫磺等粉塵之物進行布局的時辰——應是清晨,天色已大亮時。地牢的斜窗在初陽升起後還需過一段時間,才能使得陽光射入其中。


  因此江呈軼認為,那個時辰,雖周圍大部分民戶都攜帶祭品前往郊外祭祀神靈。可若是有人偷偷溜入門禁森嚴的鄧府,應還是會有路過鄧府周邊巷子的路人注意到。於是他便帶著薛青守在鄧府左側被炸毀的街道中,尋找著當時經過街道,並在無意間瞧見這一幕的目擊者,希望能查出一些不一樣的線索。


  在他與薛青四處拜訪、詢問後的三日,江呈軼終於尋到了一名當時經過鄧元府宅附近小巷的老翁。


  在詢問老翁,可否曾經見過有人偷偷溜入鄧府時,這老翁卻說了一段令他驚詫難抑的話。


  “當時,我路過西巷,正向著位於東巷的家中走去,便瞧見一個戴著帷帽披著鬥笠的成年男子鬼鬼祟祟的在西巷鄧府周圍徘徊。我並沒有太留意此人,回到家中後,卻猛地聽見一聲刺耳尖銳的破竹聲。於是急忙從屋中奔出來看。


  隻見那個鬼鬼祟祟的成年男人竟跳到巷子周圍的高牆上,拿著一把弩箭,正朝著鄧府的方向射箭。他拿著的那把弩箭上綁著的箭,是點燃的!帶著火的箭。這男子一連射了四次。在他跳下牆頭逃走時,西巷鄧府便轟然一聲爆炸。那聲音嚇得我急忙奔回了家中。幸好,我家住在東巷,距離鄧府還有著好一段距離,如今才能完好無損……”


  這番證詞令江呈軼更加確定,爆炸一案的幕後還有其他人摻雜其中。


  秦冶本無需這樣麻煩,讓一名男子如此招搖撞市般的站在巷子的牆頭朝鄧府的私牢射出火箭。他隻需耐心等到夜晚,牢獄的護衛點燃了燭台,便能引爆。


  他與薛青歸府時,正巧房四叔與閆姬送來了消息。正說,當他們將假施安送入鄧元府中時,恒業公子曾被人目睹出現在鄧府周圍的巷子裏,似乎在調查著什麽。後來監視鄧府的幾個兄弟說,恒業公子隻出現過一次,再出現的其他人,全是這條巷落裏從未出現過的陌生麵孔。隻是有幾人佩戴著恒業所在江湖幫派——雙刹幫的白虎玉。


  江呈軼便驚覺,此事或許並非秦冶一人之過錯。


  恒業公子於其中有重大嫌疑。


  或許當初秦冶根本沒有想過要用五色散使得鄧府私牢的護衛失去嗅覺與味覺,令他們察覺不到硫磺的氣息。


  他也想讓人察覺地牢之中被人鋪灑了大量的硫磺與木炭粉末,使得這些護衛警覺,並及時將假施安從牢獄中轉移出來,用清水及時清理這些粉末。


  但,恒業公子奉付氏之命,必取施安之命,在察覺到秦冶的計劃後,將計就計,利用五色散使得鄧府私牢裏看守的護衛失去了嗅覺與味覺,再高調作案,以燃著火的箭,射穿了地牢的斜窗。斜窗以明紙糊窗,很容易刺穿。


  這才是鄧府爆炸真正的起因。


  江呈軼的一番猜測,正中事實真相。


  秦冶,從心底也並不希望地牢被引爆,畢竟看守地牢的護衛亦是無辜之人。他未曾對這些護衛下過五色散,便是希望他們發現地牢中被鋪滿了大量的硫磺粉末。


  可他沒有料到的是,鄧府護衛不但沒有發現這一點,地牢預期會爆炸的時辰還提前了將近半日的光景。


  江呈軼沿著東巷一路查找當時的目擊證人,一個又一個的東巷平民所述證詞,讓他愈發確定心中的想法,正當他心中鬆了一口氣,慶幸最終引發爆炸的元凶並非秦冶時,東府司卻傳來了消息。正說爆炸案元凶竟以投案自首。


  江呈軼與薛青一道匆匆趕回了東府司。


  卻見鄧元府上師爺汪鶴,俯身跪於東府司審訊堂前不起。


  聞訊而來的衛尉常玉、城防軍大統領景汀、中都官曹尚書趙琪以及廷尉竇月闌紛紛齊聚東府司。


  江呈軼入了正堂,跽坐於上座,詢問汪鶴此次前來東府司之意圖。


  “堂下何人?”


  汪鶴如實回答道:“小人乃是尚書左丞鄧元府上師爺,名喚汪鶴。”


  江呈軼眯著眼,蹙著眉頭繼續問道:“汝今日前來東府司,乃是投案自首?”


  汪鶴將頭埋在胳膊下麵,答道:“正是。”


  江呈軼遂繼續道:“抬起頭來。”


  堂下這名穿著粗衣的中年男子才顫顫巍巍的直起身朝江呈軼看來。


  汪鶴生的一副忠厚老實的模樣,眉宇以及神情間更多得是一股懦弱之氣。


  一看便與鄧府爆炸一案毫無關聯。


  但他既然投案自首,江呈軼也不能隨意審問,將其人趕出東府司。


  於是繼續追問道:“堂下人可知,此地是何處?”


  汪鶴怯生生的點頭道:“小人知曉,此乃東府司主司府。”


  江呈軼威嚇道:“既然知曉,堂下人也應該曉得,若作假證是什麽後果?”


  汪鶴道:“小人知曉。”


  江呈軼這才打開小吏早就為他準備好的關於鄧元一案的卷宗,以及汪鶴的供詞畫押,粗略閱覽了一遍。


  緊接著問道:“堂下人供詞可否屬實?鄧府爆炸一案皆汝之所為?”


  汪鶴像是被人逼迫似地,神色慘淡,滿頭的冷汗,顫顫巍巍道:“稟大人,正是小人所作。”


  江呈軼又道:“堂下人且將作案過程依數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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