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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回】投案自首奈如何

  這汪鶴就在眾目睽睽之下,將詳細的作案手法與過程都說了出來。他編得滴水不漏,便是連知曉了真相的江呈軼聽了,都下意識認為一切正如汪鶴所說,堂下同審此案的常玉、景汀等人就更不用說了。


  汪鶴的自首令原本清晰的案情陷入了漩渦中,變得更加難以調查。


  堂下眾人一齊聽到汪鶴將作案過程完整的陳述了出來,一致認為爆炸案正是汪鶴所為。景汀卻仍然對此案中存留的疑點有所懷疑。


  這邊,東府司還未決定將汪鶴收監細細審查。洛陽城中便流傳出汪鶴乃是爆炸案元凶的傳聞。


  迫於民輿壓力,江呈軼隻好暫時將汪鶴收監,進一步審訊。


  夜時,江宅。


  沐雲在府宅中等了一日,終於盼著江呈軼從主司府歸來,眼瞧著身著靛青直裾袍的年輕男子一臉疲憊的入了府中,她三兩步迎門而上,默不作聲伴在他左右,朝書房而去。


  江呈軼一直沉思著汪鶴投案自首一事,便沒有注意到沐雲跟在他身側。


  待他行至書房門前,一隻腳懸在門檻上頓了一頓,又重新踏了出來,遂念念叨叨的對薛青問道:“這幾日.……常玉與景汀可有查到什麽?鄧國忠可有什麽異常?”


  他等著薛青回答,身後卻沒有動靜,於是正疑惑著扭頭望去,便見沐雲立於他的右側,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他看。


  江呈軼忙得暈頭轉向,這些日子倒是忽略了沐雲,眼下見她眼巴巴的望著自己,一張風嬌水媚的小臉上微微含著笑,正抿著唇望著自己。


  “瞧你!想著案子,都不曉得薛青半途離開了。天色晚啦!若案子還有疑點,也先放一放罷。小廚房裏熱著菜……便等著你回來,同你一道用膳了。”沐雲溫聲細語的說著。


  見她不似往常般同自己嘻嘻笑笑鬧著性子,江呈軼略有些詫異,打趣道:“若是換作從前,我這麽長時間不理你,阿依你……可是要上拳頭了.……今日怎得這樣溫柔?”


  沐雲聽著,登時有些不高興了,小嘴一撅,略不滿道:“怎得……我便是這麽無理取鬧的主?看你成日腳不沾地,忙得頭腳倒懸的樣子,我哪裏還舍得同你繼續鬧?”


  她嘀咕著,似有些委屈。


  江呈軼心中一軟,長臂一攬,將她抱入懷中,薄薄的唇湊近了她的耳畔,微聲哄道:“曉得了,今夜我不去東府司了,呆在府宅裏陪陪你。”


  滾燙的熱氣撲在沐雲的臉頰上,這話說的極其曖昧,令她瞬間紅了麵孔,於是跺一跺腳,將他推開,啐了一聲道:“誰要你陪!”


  江呈軼被猝不及防的推開,瞧著沐雲羞怯的模樣,便竊竊笑之。沐雲看出他故意逗弄於她,心下來了火,即刻手腳並驅,狠狠的打了他幾拳。


  見她恢複本性,又開始對自己拳打腳踢,江呈軼哀嚎了兩聲,縮著腦袋在院子裏到處躲避著,沒過一會兒便嗚嗚求饒道:“好阿依!我以後保證!再也不逗你了!”


  聽他落下保證,沐雲終於停下腳步,不再繼續追趕他。這個麵若嬌花的小女子抬起高傲的下巴,衝著他哼了一聲,轉身環著雙臂,輕飄飄往前廳行去。


  江呈軼眉眼含笑,萬般無奈的搖了搖頭。


  緊接著,沐雲清脆響亮的呼喚聲便在前頭的廊道裏響了起來:“還不快過來?”


  江呈軼連忙應道:“哎!好嘞,夫人,我來啦!”


  聽他故作俏皮的回答,走在前頭的沐雲樂嗬嗬笑了一聲,放慢了腳步,特意等他追上來。


  晚膳過後,薛青才從外頭歸府。


  江呈軼歇在書房等著他,正閉目養神思索著白日查到的所有線索,側耳一聽,從屋外的甬道裏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薛青疾步奔至書房,在門前頓住,一言不發。


  江呈軼睜開一隻眼朝他投去一瞥,續而再次閉目,嘴上卻淡淡地問道:“出了什麽事?怎麽不進來?”


  薛青在門前朝他拱手行禮,應道:“公子恐怕是不能繼續在府中逗留了.……酉時二刻,太尉便親自到了東府司中,定要公子您連夜審問汪鶴,拿出個說法.……待明日上表奏報陛下,釋放鄧元。”


  江呈軼自是驚異,霎時雙眼睜開,目光落在門前的青袍男子身上,見他神情急切,便知定然是東府司的局麵鬧得有些難看了,薛青才會慌忙回來尋他。


  “鄧國忠怎會這樣著急?此事不論怎麽說,終究是拿不出證據證明鄧元與爆炸案的關聯.……陛下礙於鄧氏一族的麵子,也不會多說什麽。東府司看押鄧元已半月有餘.……到了年節前一日,不管是東府司、還是城防軍,若還無證據,自會將鄧元釋放。在這個節骨眼上,鄧國忠倒也不至於如此咄咄逼人,可是發生了什麽事?”


  薛青雙目憂忡,亦是百般不解道:“屬下亦覺得十分奇怪,應理來說……太尉大人不該如此心急。”


  江呈軼揉著澀疼的腦仁,捏著鼻梁疲憊道:“罷了.……定是常玉與景汀查到了什麽.……才導致鄧國忠這般心急火燎的推出一個人來頂罪。這幾日,你我二人隻顧著專心尋找案發時的目擊者,卻忘了盯著常玉和景汀的動靜。或許是我們錯過了什麽重要的線索。”


  他稍稍活動了下筋骨,便從案前起身,與薛青一道出府,前往了東府司。


  鄧國忠虎視眈眈的在主司府的偏廳等候。


  江呈軼剛入主司府,景汀便與常玉迎了上來。竇月闌因有宋宗要案證人需要審問,今夜便未曾應邀來此地。


  “江主司,您來了?”常玉朝他拱拳作揖,客氣道。


  他衝著常玉微微點頭,同樣客氣道:“讓二位久等了.……太尉大人如今在何處?”


  景汀冷著一張臉,悶悶不樂道:“在偏廳候著呢!”


  江呈軼留了神,察覺二人臉上皆有不悅之色,便不動聲色的問道:“二位可知.……為何太尉這樣著急的將師爺汪鶴推出來?這幾日.……二位可是查到了什麽重要的線索……才惹急了咱們這位太尉大人?”


  常玉答道:“下官與大統領正是尋到一些蛛絲馬跡,準備寫下奏本,上報陛下,繼續扣留鄧元。隻是沒想到……這汪鶴便竄了出來。”


  江呈軼問:“什麽線索,使得二位認定了爆炸一案同鄧元有關?”


  景汀接過他的話說道:“下官同衛尉兩人近日查到,鄧元曾在爆炸案發生的前四日時,命人將八個木箱運入了府中。可事發後,任憑勘探現場的兵卒再怎樣尋找,也不曾在鄧府任何一處尋到這七八個箱子在爆炸案中殘餘的碎片。臘八那日,爆炸與火勢雖然嚴重,卻並不止於將整個鄧府燒成灰燼。若是仔細尋找,應該還能找到一兩個殘缺的木箱。於是,衛尉與我皆認為,地牢之中灑入的大量硫磺粉末與木炭粉末,或許正是裝在那八個木箱中運入府中的.……便前往牢獄審問鄧元。


  鄧元卻神情古怪,閃爍其詞,始終說不出,那七八個箱子運入鄧府究竟有何用處。我們便認為此事的確有異。在調查了漕運記錄後,確實查到爆炸案發生的六日前,從揚州駛來了一隻貨船,上頭隻有八個木箱,每個木箱的分量都很沉重。漕運渡口搬貨的大漢印象深刻,據說喚了好幾個兄弟一起抬,才將貨物從船上抬了下來。幾人抬時,從裏頭還落出了一些黑色粉末。這若不是裝那木炭粉末的箱子又是什麽?我二人又查了箱子的去向。發現這八個箱子幾乎繞了洛陽城整整一圈.……才被送入鄧元府上。此舉,或許正是鄧元遮掩作案過程的障眼之法。”


  景汀將事情的經過一一細說給江呈軼。見他愁眉不展,便以為他從方才自己的敘述中察覺了什麽不妥,於是問道:“江主司可發現了什麽奇怪之處?”


  江呈軼提出了自己的疑問:“鄧元難道不知地牢引發爆炸後……會造成如此嚴重的結果嗎?”


  景汀與常玉統統愣住,也凝住眉宇,心懷疑慮道:“正是這一點我二人想不明白。鄧元鬧出這麽大的動靜,不僅曝露了施安被囚禁於他府中私牢的事實……還惹出了塌天大禍。若單單為了滅口施安,這樣的方法過於極端.……幾乎是兩敗俱傷了。”


  江呈軼點點頭,引他二人想到此事,便默了聲。


  鄧元府上曾抬入八個分量沉重的木箱,這樣引人注目的事情,似鄧元小心謹慎的性子,絕不可能讓旁人發現。因此,這些東西因都是夜半無人時運入府中的。景汀雖是城防軍,需日夜巡查城內,但城防軍亦有換崗製。鄧元隻需躲開城防軍的巡城,便也能做到悄無聲息。


  此事,究竟是怎麽讓景汀與常玉查到的?


  他心存疑惑,於是隨意問了一句:“敢問二位大人是如何發現鄧元府上曾運入帶有木炭粉的木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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