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7 安肅軍新軍使
跟這些悲觀泄氣的不同,還有一個人歡喜道:“‘風水輪流轉’你們沒聽過?連魏節級如今都轉了運,有人能幫忙追回來錢,說不定這個軍使過來,咱們安肅軍也要轉運!你想想看:跟夏軍打過勝仗的人,不比一個王則強?定州那些人得意個屁!他們那芝麻大小的功勞,也就在咱們跟前顯顯,跟西軍一比能算個屁!”
因他帶頭兒,好幾個也就踴躍道:“安肅軍熊了這些年,好處一樣都沒撈著。俸祿不見漲不說,料錢一年比一年低。要真是這樣,輪,也該輪到咱們翻翻身了!”
過不多久,“馬上來新軍使”這個話兒,除了營裏的知道了以外,整個梁門都知道了。而且知道底細的還說,這個新軍使不簡單,是從西邊過來的!隻要這個人一過來,安肅軍肯能大治!
不少人私下裏評價說,就營裏的那些鳥廝們,成天鬆鬆垮垮的,除了會吃酒、闖禍這些,其他屁都做不行,是時候該來人整治整治了。就連許多軍士都說,來了一個有能耐的人,眼下的情形應該能改善,別的不說,能帶攜眾人多發些料錢,那也是好的!
除了滿懷希望的以外,也有不少人潑冷水的:改善這話兒,之前上麵也說過幾次,要怎麽改,底下能得什麽好處。然而每次來了個新軍使,這話兒都隻是嘴上麵說說,事到臨頭立刻就變了,這一次恐怕也還是一樣!
這些人雖然懷疑的有理,然而這次的消息卻不是假的,這次連調來這個軍使的名字,梁門這邊都知道了:這人姓焦,喚做焦用,調來安肅軍做副軍使。
時間又過了兩三日,果然這焦用就來了梁門。知道他來,軍使歐內現帶著人馬,已經在營裏麵等著了。一見了麵兒,軍使們互相叉手道喏畢,兩個人寒暄了幾句後,軍使歐內現遂就道:“早聽說焦軍使是西軍來的,我們這種小地方,對軍使來說有些屈才,條件也有些太簡陋,就怕不合軍使的意。”
焦用遂道:“俺們行軍打仗的人,黃泥湯裏也睡過覺,怕什麽簡陋!隻要能把人馬帶好,讓上下誇讚一個‘好’字,就足夠了。”
焦用是粗人,軍使歐內現話裏麵的意思,根本他就沒明白。歐軍使也不願意太挑明,遂就安排了幾個軍士,帶焦用一行人先去歇息,到明日再見營使和指揮。
雖然說梁門算不上窮,歐內現給焦用撥的房屋,卻不算太好:房子不朝陽也罷了,位置也不是太好,比他自己的差多了。裏麵家具擺設之類的東西,新的不多,許多是前人用過的。
趁著無人,焦用的伴當周揚這廝,湊過來小聲說話道:“見了一麵兒,我看這個歐軍使,有些皮笑肉不笑的,莫不是害怕搶他的功勞,所以對咱們不歡迎?”
焦用雖然是個粗人,但又不傻,誰好誰壞還分得出來。便是焦用他自己,也覺得這個歐軍使,說話不痛快,陰搓搓搞一些小動作,不是太讓人願意親近。
既然唱不到一塊兒去,那就幹脆少來往,各人各自幹各人的:歐內現文官隻管公事,焦用武官隻管軍事,平時見了少說話就是了。倘若歐內現不開眼,也想插手軍事的話,就讓他嚐嚐焦爺爺的拳頭,他算個屁!
上麵那些人焦用知道:就算正副使鬧將起來,隻是不是太過分的,他們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說幾句話平衡一下,也就了事!
焦用昨天才想好的策略,誰知道很快他就發現,安肅軍這邊的情形,沒有他想得那麽簡單。連日的趕路,昨天到時天已經晚了,焦用胡亂用了一餐,早早就睡了。次日一早兒起來後,洗漱完畢,焦用先見了安肅軍兩個營使。
這兩個營使,一個柏蒙尖嘴猴腮的,腰上麵似乎生了塊軟骨,直不起來。一張笑嘻嘻的臉兒,別讓他說話,一開口就是拍馬屁。他的官職,恐怕就是長年累月拍出來的,做事兒必定不可靠。
另一個營使聶通瑞,問他句話兒,聲音比不上蚊子大,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來。幹什麽都是小心翼翼的,嗬斥一聲能嚇掉他魂兒,這樣的偏偏就從了軍。
按照焦用的說法,閉上眼睛,在人群裏胡亂摸出來兩個,也能比這兩個營使強!這歐內現做了軍使後,用人根本就不行,都提拔了一些什麽東西!既然是營使不中用,底下人能有什麽好的?一想這事兒就就壞了。
若營使們讓焦用失望了,還不算什麽。等焦用見過了陳歐、郝計、王米、房通、王弼、張增裕、雷永光那七個指揮,一顆心登時就涼了半截:這幾個廝們,要麽是溜須拍馬上來的,心思沒放在正路上。
要麽就是些老泥鰍,哪裏有好處往哪裏鑽。一旦讓他們遇到了壞事兒,他們有本事把水攪渾,然後趁亂立刻就逃了。要麽就是沒主意,跟著大夥兒一塊兒亂混的。總之就是一句話:一個頂用的都沒有!就這麽些東西,把自己管好他們都夠嗆,能把底下人帶好那就怪了!
雖然已不抱多大的希望,為免自己猜得錯了,焦用還是看一看軍士。誰知道梁門的這些軍士,不看則罷,一看真的嚇一跳:就那麽幫東西,老遠兒看時是破落戶、爛泥鰍、潑皮、搗子,離近了一看,原來人家是一撥宋軍!裏頭大多數是來養老的,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鍾,胡亂找地方弄一碗飯吃,正經做事的十不有三!
就這麽班軍士,別說禦敵不頂用,就連荒年造反的流民,他們也夠嗆打得贏,起碼人家
士氣在那,為一口吃的就敢造反!這些東西瞪著倆眼,有糧他們也夠嗆能搶上。難怪說在河北這麽個地方,都能讓王則成氣候了呢!
而且據周揚打聽來的消息說,就這麽一個安肅軍,巴掌大的地方,加起來統共七個指揮,人數又不多,各指揮之間還不和睦,拉幫結派的內鬥還不小,沒幾個正經做事的。真是應了那句老話:“廟小妖風大,水淺多蛤蟆”。
倘若隻一個兩個的害群之馬,那還好說,焦用輕易就收拾了。營使不好能換營使,指揮不好能換指揮。若整個安肅軍都這樣,直接就廢了,單換人根本就不頂用!
之前河北曾有個口號,說什麽“銅梁門”、“鐵遂城”,講的,就是梁門的安肅和遂城的靜戎這兩軍。當初遼軍進犯的時候,魏能守衛安肅軍,楊延昭守衛靜戎軍,全都讓遼人吃盡了苦頭。誰知道幾十年過去了,安肅軍已變成了這幅鳥樣!
焦用自己一合計,心說這地方就是個泥塘、沼澤,一旦陷在這裏頭,馬上泥巴就能沒頂,就真完了!為這件事兒上,焦用立刻使了錢,到處托人找門路,指望著從火坑裏能跳出去。
就為了調出去這件事兒,焦用就忙了將近一個月。等到終於有了眉目,指望著終於出去的時候,誰知道突然出了件變故。根消息說,水洛城已經建好了。本來是一件好事情,誰知道這城建成不久,劉滬突然病逝了。
本來因為建城這事兒上,在周邊漢、蕃邊人的心裏麵,劉滬的威望非常高。以致於劉滬病逝後,他的家人要扶柩歸鄉,都讓水洛城百姓給攔下來,眾人再三哭求說,要將劉滬葬在本地,而且要專門為他建廟祭祀。
劉滬死都已經死了,還是有許多人不甘心,他們私下裏猜測說,之所以劉滬早早病亡,就因為之前受辱太過。單一個狄青,就三次到了水洛寨來,不讓劉滬再繼續建城。來也就罷了,還要被他們毆打、關押,而且劉滬還氣性大,氣也氣死了。
當初關押、毆打劉滬的人,立刻被眾人提起來,然後就開始筆誅口伐。別的不說,當初毆打劉滬的人裏,第一個帶頭就是他焦用,連主意都是他出的。看見的人說,焦用醋缽大小的拳頭,一拳把劉滬的鼻骨給打折,兩拳上去已存了內傷。這個殺人不眨眼的東西,對待自己的袍澤,是怎麽下得去狠手的!
處在這種情況下,焦用調走這件事兒,都沒人敢沾,立刻也就沒有了下文。白白忙活了一個月,最終還是不能走,安肅軍焦用是留定了!焦用這火兒沒處發,立刻安肅軍就倒黴了。第二天焦用便召集來人馬,給眾軍發話。
眼看著眾人磨磨蹭蹭,終於把隊列排好了,焦用十分不滿意,口裏一個勁咒罵道:“王弼、張增裕兩個人呢?他們是怎麽列隊的!今天是七月十五麽?把小鬼兒都給放出來了!”旁邊的營使聽見這話兒,急忙傳令與這兩個,叫他們趕緊整肅隊型。怎奈吵吵嚷嚷的,到了王弼、張增裕耳朵裏,傳令的話兒都變了,一連改動了好幾次,焦用那廝仍不滿意。
王米、房通這兩個,因所部軍士穿的不對,也被焦用叫過來,破口大罵他們道:“大熱的天兒,你們穿成這一副鳥樣,是想去泰山封禪麽!”房通那廝因挨了罵,睜著兩個眼望焦用,口裏麵小心翼翼道:“不可以麽?小人因為軍使剛來,慶賀才穿。”
話沒說完呢,焦用又看見了一個罵:“左邊那個,你別看別人,就是第三排那個,給我出列!穿戴成那樣,是要扮社戲迎神麽?!”焦用認定了這個廝,用手指著他罵道:“穿的像扮戲的那個鳥廝,怎麽故意跟別人兩樣?穿這種軍服,頭上還染了幾撮綠毛兒,能耐了你!在老爺跟前耀武揚威,‘野雞元帥’是你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