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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8 焦軍使訓話

  旁邊知道底細的道:“回稟軍使,那個是咱安肅軍裏的劉參軍,跟上麵有親,前任軍使在的時候,特意準許他順便穿。”


  焦用遂道:“好大的功勞!我以為在安肅軍這座小廟裏麵,出了尊大佛,來了個開國的功臣呢!直娘的蠢驢,就算他是皇帝的舅子,隻要老爺還在安肅軍,就不許任何人搞特殊!今天把這廝當個特例,拉下去給我打二十棍!”


  因焦用發話兒,掌刑的兩個人去拉參軍,不太敢伸手兒,看著還擠眉弄眼的。焦用害怕他們搗鬼,特意又警告一句道:“你兩個鳥廝給我記住,若一會兒打得聲音不響,敢放空棍,你兩個就該四十棍!休想在老爺跟前賣什麽人情!”


  不容易眾人重新整好了隊型,喧鬧的聲音仍舊在繼續。看這個模樣,一時半會夠嗆能停下。焦用又罵:“野驢養的!就你們長了一張鳥嘴,不用難受!既然能說,一個個都給我報姓名,各指揮都給我看好了,聲兒小了挨打!”


  等到喧鬧也都停止住,軍使焦用便開始發話。焦用跟隨了狄青多年,軍事上跟狄青學會的不少,怎奈這個嘴拙的毛病,也跟他如出一轍的。隻是狄青有自知之明,所以輕易不開口說話。就算開口,起碼狄青說出來的話兒,不惹人厭煩。


  焦用這廝卻不同,自己嘴拙還偏偏愛說,一張嘴就是惹人厭的,就算把所有人都得罪遍了,也不肯閉上他那張破嘴。


  當初焦用在西麵時,百姓們有雜事來詢問焦用,看見了焦用問這問那的,那時候焦用怎麽說?這廝一臉不耐煩道:“新寨都已經築好了,秋糧也收了,夏軍也已被打退了,我的任務就算完成。老爺的事情多得很,你們那些沒要緊的屁事,別拿來煩我!”


  因百姓們一時不肯離開,告訴了一通困難後,焦用又罵:“打井、修路這種雞零狗碎的鳥事,就想起我來!用不用我住到你家去,親自給你們壘圈、趕鵝?我身上長了四個手麽?你們自己看著辦!”


  就因為焦用態度不好,不合時就瞪著眼睛罵人,治下的百姓也不喜他,每次有事情兒派下來,眾人也都沒幹勁,幹什麽都拖拖拉拉的,為此耽誤了不少的事兒。幸而配合的文官會說,人家鼓動眾人道:“什麽是大事?邊民、百姓的事情,那就是大事!我每常說,什麽地啊、錢啊的,都沒有‘人’更重要!隻要人在,什麽東西不能重建?

  宋、夏交戰了這些年,蕃人不時殺過來,擄掠人口、焚燒房屋。之所以咱們能挺過來,家園還能重建起來,靠的不就是‘人’還在麽!我來邊上這些年,親眼看見衣衫襤褸的邊人,為了把糧食供養大軍,家裏麵隻留少許的糧,自己餓了吃野菜。咱們的邊民,個頂個全都是條好漢!

  眾人把愛子送入軍中,自備了幹糧來挖壕修塹,這些事兒我都看在眼裏,心裏也是敬佩之至。咱們之所以做這些,不就為了保家衛國,守住祖先的故地,讓後世得享太平麽!”因為文官的一番話,眾人立刻又踴躍起來,再遇到事時,爭相來幫忙。


  後來範仲淹主持新政,把冗官冗職的給撤掉了不少,一些沒要緊職位的人,活得戰戰兢兢的,唯恐自己被裁撤掉。正在提心吊膽的時候,焦用這廝又笑了道:“活該!這些鳥官沒屁用,早就應該撤掉了!要我說還是撤得晚了,讓他們白吃了多少年閑飯!”聽見這個話兒的人,沒一個不背後罵他的。


  這話兒說得習慣了,正趕上焦用的妻舅去他家,兩個人坐著吃酒的時候,提起來新政這件事,焦用立刻把他的主張,在妻舅跟前又說了一遍。妻舅剛剛被裁掉的人,這話兒聽見了十分刺耳,酒也不吃了,立刻站起來抬腿兒就走了。因他這嘴,老婆提起來這事兒就埋怨,在家裏叨叨了焦用大半年。


  如今到了這安肅軍,焦用又要當眾發話兒。雖然文官有歐內現,姓歐的這廝還不幫說,焦用也用不上歐內現,有自己開口就足夠了。


  按道理來講,就算焦用在心裏麵說,安肅軍就是塊“爛泥塘”,安肅軍的人馬,拉出去全是送死的料兒,十個裏九個半都是“廢物”,屁用不頂的一群夯貨,活著隻是“浪費衣食”,也不該當眾講出來。怎奈這廝嘴巴淺,心裏麵想什麽,直接從嘴裏麵就出來了。一放開話兒,焦用就開始滔滔不絕,他那張嘴巴,一時半會兒就閉不上了。


  眾人頂著個大太陽,一個個臉上流著汗,聽著焦用的發言,一個個麵麵相覷的,都是很不耐煩的模樣,瞪著兩隻眼直剜上麵。


  還有些趁機看風景的:天氣不錯,天上沒有一點兒的雲,看上去湛藍湛藍的,衣服晾出去半天就幹。遠處有農人在田裏麵耕作,道路上有行人來來往往的。東麵不遠的空地上,好幾個做工的在說笑著幹活,正在削皮曬柿餅呢,有機會偷他們幾個嚐嚐。


  才剛發現,校場外麵,那一顆老樹上結的棗子,都快熟了,趁空得趕緊打幾杆子下來。不然的話,就都被別人給搶走了。


  還有些在觀察周圍人的時候,看見了魏亮那個廝。幾日不見,這魏亮似乎肥了不少,油水看來沒少吃。哪個說他過得窮了?純粹是亂扯。魏亮的身上,還露出個香囊的一角來,不用說又勾搭上什麽人了!那些騙子也是沒用,怎麽沒給他刮幹淨呢?!


  趁這個機會,好多不經常見麵的人,這次又聚到一塊兒了。隊列裏頭,雖然眾人不方便說話,但是也完全不耽誤交流。單抬一個頭兒,努兩下嘴兒,甚或是轉動幾下眼珠子,對方立刻就心領神會。無聲之中,酒局都已經安排了,連幾個人都已經定好了。


  還有私底下較量的:誰誰是捧屁溜須的,趁這個機會早早兒就到了,故意在新任軍使跟前顯眼。誰誰看見了新任的軍使,立刻調轉了方向,跳上新枝兒,連老上官都得往後靠了。


  按慣例來說,隻要來了新軍使,過不了多久,肯定能提拔一批人。那些廝們那麽著急往前麵鑽,不就是想著升職麽!


  還有誰誰,聽見了焦用的發話兒,知道新軍使點名的是哪個,已經在幸災樂禍了。有的人因為肚裏餓了,巴望著講話趕緊完,早早散了,好趕回家去吃晚飯。


  且不說下麵眾人的尋思。反正當日焦用的話,把安肅軍上上下下都大罵了一遍,總之就是沒一個是好的,所有人全都一無是處。


  焦用最後發話說,所有安肅軍的七個指揮,全都重新整肅部伍,張揚聲勢,幹出個樣子來給眾人瞧瞧。焦用親自安排操演,各指揮之間相互要評比,好的這次暫且就饒了,壞的就等著挨罰吧。


  焦用眼睛裏可不認人,一旦有哪個敢不聽令,不管他是都頭、指揮還是營使,都給他拖出去挨一頓軍棍。如今焦用是豁出去了,不管付出去什麽代價,這一條路就走到底了。隻要安肅軍這頂“老末”的帽子,一天還沒有拿下來,讓軍使焦用沒了臉,那麽全軍有一個算一個,都別想好過。


  焦用這話兒不白說,馬上次日就見了成效:梁門陳歐那一指揮,焦用已親自過去查了。就因為檢查不合規,軍士不少人被拉出去挨打。整整兩天算下來,挨打的人數就占了一半兒。啥時候合規,啥時候軍棍再停下來。


  這件事情一出來,所有安肅軍人馬,全都不安了起來:焦用那鳥廝說話了,不單陳歐那一家,所有人都得輪著來,說不定下一個就輪到自家。至於何時輪到自己,看起來隻是個時間的問題。


  本來焦用剛來的時候,眾人全都懷疑說,新來的這個副軍使,肯定跟其他人一個樣,首先肯定要整肅兵馬。為防撞到他槍頭上,眾人全都夾著尾巴,小心謹慎了一個月,唯恐挨罰。


  整整一個月看下來,誰知道根本沒這事兒,副軍使根本沒什麽動作。如今已過去了一個月了,上下都已經鬆懈的時候,焦軍使突然來狠的了。為此好多人評價說,這焦軍使不愧是西軍過來的人,果然是與眾不同呢!


  安肅軍裏麵,陳歐的人馬還不是太壞,伏牛砦這邊才算是老末。若他們挨打的就有一半,輪到伏牛砦這裏了,恐怕就得全軍覆沒。如今聽說了這個情形,伏牛砦這邊立刻就急了,眾人在一塊兒商議起來。


  如今盧六那廝已走了,沒辦法與眾人再出主意。伏牛砦這邊的“軍師”,已經就變成了朱大郎,眾人立刻圍著他商量。一個便道:“朱哥,你跟指揮關係熟,上麵的情況知道的多。你說說看,這一次咱們情況如何?有辦法逃過這一劫麽?”


  朱大郎遂就低聲道:“聽他們說,這個焦用,在西軍就是個有名的‘屠夫’,沒幾個從他手底下能溜出去。這一次劫難,恐怕沒人能逃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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