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梧桐論(上)
「呵呵,解釋一下吧?你最好跟我說的清楚一點,不然的話,你知道有什麼後果吧。」
李瑁扭了扭脖子,隨後一雙眼睛死死地盯著昭明子。
昭明子就是一副和善的樣子,兩隻眼眯著,嘴角微微上提,慈眉善目也說得過去。
「壽王殿下,裡面坐吧,我去請嶼關山莊的庄樞出來一敘。」
昭明子轉身,微微低頭,一隻手伸出去引路,另一隻手扶著袖子。
「走吧,你們就在這裡原地休整,將這兩個嶼關山莊的小兄弟送回去。」
壽王揮了揮手中的馬鞭子,遞給了一旁的小廝,隨後一個眼神,冷冷的遞給一旁的侍衛,便跟著昭明子往裡面走。
昭明子給李瑁引路,身後的南明信子給侍衛引路。
「去吧,看看庄樞此時方便嗎?如果方便,請過來一聚,這邊壽王由我陪著,不能親自去請庄樞,還請她見諒。」
昭明子是一副和善的樣子,這次他將李瑁引到了大雷音寺的後方禪房坐了坐。
「怎麼不去你的住所?」
「住所簡陋,前些時候,桌子也被弄壞了,還沒有添置新的,就在這裡吧。」
昭明子去一旁點燃了檀香,隨後又從桌上取了些新鮮的果子來,招呼一旁的小僧去取茶釜等物件。
「不用這麼折騰了,我不過就是從幽州趕回長安,在這處看到了嶼關山莊的人,給老莊樞請安就是了。」
李瑁取出了一把山水扇,隨意的撲騰了兩下,他的肺不好,見了這麼重的檀香味道,還是不舒服。
「壽王殿下既然是路過此地,沒有公務在身,不如也留下清修兩日。我從東瀛帶來了治療喘症的方子,可以給.……」
「不必了,我不用治病,天下都知道我有頑疾,這正是我想要的。」
李瑁一口回絕,一旁的檀香還是太過刺痛喉嚨,他揮揮手,一旁的侍衛看了看昭明子,過去用香剪將檀香掐斷。
「壽王殿下是中原一等一的人才,若是因為一點小病就傷及身體,怕是大唐的損失。」
「你這話說的,就好似對我們偌大的大唐多麼了解一樣。你看著我是一等一的人才,其實大唐有才之人更多,九公子、庄樞都是,玄機門天子榜我只排在20位,至於你說我是小病,呵呵,你是說我大唐醫術無人嗎?」
李瑁的語氣重了些,也應該重,說句實話,當初暗良社進入大唐時候他是知道的,原本也是他默許還加以運作了的,但是漸漸地,他發現暗良社並不會信服於楊國忠,而是漸漸地偏向了安祿山一夥的勢力,所以,明著是自己的人,暗著也要監視控制。
「壽王殿下教訓的是,但是我也並非是這個意思。當初我們從東瀛來的時候,完全就是承蒙的壽王殿下的照顧,後來一切事宜都是壽王殿下安排給了楊相,我們再執行,我們對壽王殿下正是忠心不二。」
「哎喲,一走過來就看到這一出好戲,你們對著壽王忠心不忠心我不知道,但是你們對你們家的小皇子倒是實打實的真心,你們家小皇子又什麼時候去拜見過壽王殿下?什麼時候常常去聽楊相的教誨了?整日和阿史那氏喝酒吃肉,跟安祿山同床共寢。」
卯靈兒此時正是拄著拐杖走了進來,看見了壽王的一頭墨發已經扎了起來,隨意用一根黃藤木束在頭頂,也是個意氣風發的少年郎。
「庄樞,一別數年,我們已經許久沒有見過了。」
昭明子有些木然,這兩個人相見,竟然是壽王主動對著卯靈兒拘禮。
「瑁兒也是,一別數年,已經成了運籌帷幄天下大事的人物了,再也不是當年那個對著樹枝發獃的孩子。」
李瑁笑笑,扶著卯靈兒坐下。
「怎麼,庄樞與壽王殿下早就相識嗎?一定有很大的恩情,所以這般親密。」
在昭明子的心中,大唐的禮儀制度是十分的嚴苛的,就算是一個一百歲的老人,見了皇族的人來到城裡,也是要跪下的。
「哪裡有什麼很大的恩情,不過就是一點小事罷了。壽王怎麼會來這裡?」
卯靈兒坐下的時候,分明是大口的喘了一口氣,隨後身後的老嬤嬤扶的更穩了些。
「庄樞身上有什麼不痛快嗎?我看著您似乎有些疲憊。」
卯靈兒看看李瑁,又看了看自己的手。
「倒也沒什麼,就是身子骨老了,不中用的,前些時候伸展伸展,如今就疼痛了好幾日。」
李瑁對著卯靈兒墊著眸子點點頭,隨後一臉憤怒的看著昭明子。
「壽王殿下,我不過就是請庄樞在我們寺院中休息三日再入長安,庄樞這身子.……確實是我的責任,請你責罰。」
昭明子也不知道應當如何解釋好,只是隨意的說了句隨意處罰,但是沒有起身,沒有低下眸子,也沒有賠禮道歉的意思。
「暗良社的手伸的當真是越來越遠了,如今嶼關山莊的庄樞,朝廷正一品誥命夫人想要什麼時候進入長安都要你們說了算了?那你的意思,用不用再把我強留幾日?」
李瑁一動怒火,胸口開始疼了起來,咳咳咳的開始咳著。
「壽王殿下請息怒,如今我聽著壽王殿下的咳症已經深入肺腑,還是要少動氣,多多將養才是。」
「呵呵,你倒是有恃無恐。」
壽王穩了穩自己的氣息,卯靈兒盯著昭明子,昭明子依舊是不動聲色。
壽王伸手,去摸身後的侍衛的佩刀,卯靈兒一挪動身子,將他的手擋下。
「我們嶼關山莊倒是有一種草藥,可以清肺潤陰,壽王若是想試試,之後可以來到山莊。」
「可是,如今的嶼關山莊已經群龍無首,聽聞外戚已經到了莊子裡面,這幾日就連并州都能看到一些從莊子流出來的兵器在偷賣。」
昭明子給壽王李瑁倒了一杯水,一邊漫不經心的說著。
「呵呵,這就不用你費心了,老身雖然不敢自詡算無遺策,但是還沒老糊塗,那些人鬧不出什麼事情,步步算計,我自然是做的周全了才敢到你這裡來。」
「庄樞說的是,我又怎麼敢和庄樞過招呢?不過,現在的嶼關山莊似乎是當年的一位主管神鍛谷的長老在掌著,我聽聞這位長老一直對另一位長老的死感到蹊蹺,說來懺愧,玄機門都查不出來的事情,我倒是有幾份眉目。」
卯靈兒聽得昭明子說這話,手中的虎頭杖握的更緊了一些。
「庄樞若是願意聽,我可以將這個消息告訴您,之後您可以選擇告訴給這位神鍛谷的谷主。」
「放肆,堂堂嶼關山莊,皇家的莊子,什麼事情是你能輕易打探的?速速閉嘴。」
卯靈兒是沒辦法說話的,倒是身後的老嬤嬤,挺直了腰板子,雙手交錯放在身前,一聯易正言辭的呵斥著。
「哦?我不過是道聽途說,江湖上的傳聞而已,不過既然今日話說到這裡,日後若是誰傳出去什麼說的不該說的,也不與我有多少關聯的事情,庄樞您說呢?」
「我說你是竹籃打水,白費力氣。這天下的事情,再怎麼算計,都不過是人心之間的算計。你能算計一個人的心思,也不能算盡天下的心思,你們暗良社,不也是包藏禍心。」
卯靈兒拿起桌上的水杯,慢慢的飲起來,只有老嬤嬤能看到,她的頭后,已經落下了一片汗水。
「昭明子,你算是暗良社的頭目,說話做事,最好講點規矩。我當初讓你們進來,就有制衡你們的手段。」
「壽王殿下的手段我是知道的,也是害怕的,只是滄海桑田這麼長時間過來,我們暗良社為您做的事情不少,結實的人脈也不少。若不是你們中原人歡迎,我們又怎麼會還存在?甚至與一些節度使和朝中大元關係緊密。」
昭明子算是不再偽善,直接敞開天窗說話,只是他的表情從始至終就沒有變過,那就是一般的笑意綿綿。
「對了,庄樞難道不想知道我為什麼一定要留您在這裡小住一段時間嗎?」
卯靈兒擺擺手。
「既然走不了,那就安心住著。既然安心住著,那就不用管你想幹嘛。」
昭明子笑笑,:「庄樞果然是果斷,絲毫不給人機會。既然壽王殿下擔心您的安全,想必一定會護送您去長安,我就不用操心了。那麼,兩位可以住下,也隨時可以離開。」
昭明子起身,微微躬身,隨後從大門口走了出去。
腳下的木屐發出咔咔的響聲,很是讓人不爽。
「咳咳咳……」
昭明子走遠,李瑁用扇子擋著面部,趴在桌子上咳了許久。
「你這又是何苦?明知道暗良社和倭國人已經投奔了安祿山,你還要與他動氣。」
卯靈兒說著,沒有去看李瑁,她對李瑁,不信任,更多的,其實是失望。
「庄樞這話不錯,但是當初讓他們進到我們大唐的就是我,所以我現在,咳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