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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縱使入眼卻為過客

  自那女婢陪蕭琅耍了一天她便成了蕭琅屋裏的人,蕭薑夫人取笑蕭琅“怪道不需要女婢,原來是想挑個心儀的玩伴”,於是女婢改了新名跟了蕭琅,以前叫“綠兒”,如今隨了姓氏叫做“蕭綠”。.齊子客嘲笑自家妹子怕是取不出好聽的名兒才讓人家叫了“小綠”的諧音,蕭琅剛要和蕭薑夫人告狀卻被他捂著嘴抱走了。


  五六月份齊子客相當清閑,天天帶著蕭琅四處走走看看,早晚見不到人,說好帶上侍童聽風和蕭綠卻次次食言,蕭薑夫人完全不知道兩個人究竟去了何處,在家擔心得不得了。


  這幾天,齊王布告國民將要親自主持今年七月下旬例行舉辦的“三學辯會”,儒家、名家、縱橫家精英聚集萬儒總院進行學問論辯,不論勝負隻為學問交流,到時候又是一番群英薈萃的宏大場麵,再加上圍觀的黎庶之眾與其他學派,現場必然熱鬧非凡!

  蕭琅纏著齊子客一定要去,表麵上說是要見識見識三學的厲害,私底下卻是想找容宣玩去。齊子客豈能不知她心裏的小九九,隻說“與母親商量一下”便打發了她,實則根本不可能帶她去,他對萬儒總院避之不及怎可能將蕭琅送上門去,不過看蕭琅這鬧騰勁兒若是直說了定是不依,且先糊弄著,到時候隨便找個理由關在家裏便是!

  以為齊子客答應下來的蕭琅立刻處於極度興奮的狀態,已全然忘記還有兩封回信已經擱置了許久,眼看要七月了,蕭綠日日提醒她信件尚未刻完她才肯安靜坐一會兒刻幾個字,好在蕭綠是個識些字的,偶爾在蕭琅口述下幫忙寫一寫。


  兩封信前後磨磨蹭蹭的刻了一個多月,寫好之後蕭琅又將其忘在一邊,直到某日蟬鳴蛙噪時她才想起來還有這等事,隻好頂著炎炎烈日去郵驛。.幸運的是在廊下遇到將要出門訪友的齊子客,蕭琅實在不想曬太陽便讓他幫忙拿到郵驛去。


  齊子客果斷拒絕了妹妹的請求,他要去的朋友家與郵驛的方向剛好相反,此時日光正盛,暴露在陽光下不過片刻便會汗流浹背,一來一回要兩刻鍾,他才不要造這份罪,任蕭琅撒嬌賣萌耍賴他都不肯去。


  兩人在廊下說話的時候恰巧遇見蕭薑夫人與香萱,蕭薑夫人感慨蕭琅這信寫得艱難,用了春夏兩季的時間,香萱笑問蕭琅是寫了些什麽需要這般久,怕是從蓬萊一直寫到了臨淄,按日子來寫了。


  蕭琅抱著木匣,十分不好意思的說一個給夫子和師兄姊寫的,說了些在家的趣事兒,一個給容宣寫的,都是些無關緊要的閑話,隻是問他在儒院過得如何。


  蕭薑夫人聽了沉思片刻,伸手取走寫給容宣的信,讓齊子客把寫給無名子的信拿去郵驛寄了,她要與蕭琅說說話。齊子客心不甘情不願的去了郵驛,鬼祟的朝蕭琅做了個極凶的表情,讓她等著瞧。


  蕭琅選擇無視,她才不信齊子客敢對她怎樣!


  進了蕭薑夫人的屋,待蕭琅坐定,蕭薑夫人開門見山的道,“我兒,母親之前說過,容宣乃亡國公子,東原王正滿天下尋找他的蹤跡,欲殺之而後快,此子於儒家、於齊國、於你我來說皆是禍根,東原刺客想必已入齊地,隻等容宣現身便著手捕殺,他與你書信往來已是告訴東原人他和你關係密切,將你置於險地,刺客進不得萬儒總院還進不得公主府嗎?容宣自身難保卻有儒家相護,你呢?蓬萊遠在北海鞭長莫及,母兄與一府仆從不及東原豺狼萬一,如何護你無恙?你且斷了與公子宣往來的念頭,將他寫與你的木簡拿來,與這回信一同燒了了事!”


  “母親,容宣與兒是好友,好友之間自當有難同當的呀!”蕭琅堅決不同意,那是好朋友寫給她的信怎麽可以銷毀呢,若是以後她想念容宣了,身旁無一物該如何紓解情緒。.

  “這難你當得起嗎?!”蕭薑夫人有些生氣,說話的語氣多了幾分嚴厲,“你一八歲孩童身無長物,能抵擋東原鐵騎還是能從虎狼爪下救出容宣?我兒,你若有事讓母親與無名先生如何生活,你想過沒有?!待你學有所成之時再談有難同當也不遲!阿萱,你去把信和玉墜都拿來,當著我的麵一並毀去!”


  “母親!玉墜是容宣的象征之物,是交給兒保管的,毀不得!”蕭琅著急大喊,撲上去抱住蕭薑夫人的手臂不撒手,輕聲細語哀求道,“母親,就留下玉墜罷,兒一定認真藏好不被別人發現,等兒見了容宣也好完璧歸趙啊!”


  “不可以!”蕭薑夫人不為所動,她一直懷疑玉墜這東西是容宣故意放在蕭琅這裏的,平生隻聽聞玉佩贈友,還從未見過送別人一個掛在琴上的墜子的,一個飾琴的墜子一不莊重二不正式,平白無故送給別人是何道理?若是極其貴重之物又怎舍得送給一個初逢乍見之人,怕是某人別有居心,見蕭琅傻乎乎的好欺負便想當作替罪羔羊罷!


  “少君,奴倒覺得小少主說的有理,這東西畢竟不是小少主的,萬一以後那公子宣來討要,小少主拿不出豈不落人口舌詬病?”香萱此時幫蕭琅說起話來,平日裏她在蕭薑夫人麵前很有話語權,說的話但凡有些道理蕭薑夫人便會采納,裏裏外外一大家子皆是她在幫忙打理,是個難得通情達理的女子。


  “你說的雖有道理,但這東西留在琅琅身邊終究是個禍害,指不定哪日便有人找上門來,至時該如何是好?”蕭薑夫人不肯鬆口,非要處置那塊玉不可。“眼下三學辯會即將開始,各國百姓黎庶蜂擁而入,齊國亂得很,隻怕東原人會趁機動作。”


  “奴的意思是您不必將那玉毀了,隻需藏個旁人找不到的地方,這樣不會有人發現的,即便有人指認咱們不承認便是了,如果公子宣來討回也能拿出來不是?”


  聽香萱這般說辭蕭薑夫人稍有心動,砸碎玉墜是迫不得已的行為,若能完好保留自當留下,隻怕東原人會借些奇巧物件兒來尋,畢竟新任的墨家巨子剛巧是東原王的座上賓。


  香萱與蕭薑夫人耳語幾句,蕭琅眼巴巴的看著,一心想知道她們有了什麽主意,但蕭薑夫人隻讓蕭琅將玉墜交給香萱,蕭琅小心翼翼的瞄著香萱的表情不肯給她。香萱再三保證玉墜會完好無缺的藏在某處,若是想看隨時都可以找到。


  蕭琅要跟她一起去藏玉墜,但蕭薑夫人怕她知道地方以後會忍不住找出來把玩便不許她去,又讓蕭綠將木簡拿來,當著蕭琅的麵升了火盆將整卷拆散了扔進去。


  木簡在火盆裏“劈裏啪啦”燒了很久,映著蕭琅小臉通紅,她依偎在蕭薑夫人懷裏,突然小聲啜泣了起來。


  蕭薑夫人知道她心裏難過,少年時的友誼純如清水,乃是一生中諸般感情最為純澈的時候,微末之物也會令人懷念一生,正是情濃時卻被外力所傷,天性感情被壓製,心裏必會難過與叛逆交織,乃旁人難以言表的複雜感受。


  蕭薑夫人拍著蕭琅的脊背無聲的安慰著,木簡要燒盡時蕭琅一下哭出了聲,心裏的難受仿佛要噴湧而出,待火盆裏木片全部化為灰燼後她卻又好些了,心裏的感受隨那封書信的燃燒而急劇變化著,在它未燼時因它即將消失而難過,在它燃盡時卻又有種一了百了的解脫感。


  蕭琅驀然想起疆德子說過的一句話,“人的感情很奇怪,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若入了紅塵,便會變得可怖!”


  她不知道所謂的紅塵中可怖的感情是什麽,她隻知自己和容宣此後再不能有所交往,蓬萊之外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好朋友就此消失。可母親卻說,人的一生會認識很多形形色色的人,她還會有其他的朋友,還會遇見其他令她難以忘懷的人,而在她所遇見的這些人當中絕大部分都會成為過客,或是有緣無分,或是情深緣淺,能留下的、無論喜怒哀樂真實詭譎都毫無保留與她分享的才是值得珍惜的人!


  如今看來,容宣並不是。


  “他以謊言相欺,不配與你為友!”蕭薑夫人因玉墜一事對容宣生厭,不管真相如何,容宣在她心中已經留下了輕浮造作、謊話連篇的印象,她寧願是自己過分猜忌也不願蕭琅再與那人有一絲一毫的聯係,齊國目前的處境也不允許行為逾矩。


  蕭琅沉默不語,蕭薑夫人說的雖有理有據,但她內心仍不願相信容宣是有意欺騙自己,無論如何她都會將此人記在心裏,曾經為友亦是友,大不了等她長大了學到本事了親自去問他。


  她在心裏暗暗祈禱,容宣你可一定要好好活著,畢竟我們之間還有烹茶論道的約定沒有實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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