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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機關隼

  聽同門師兄這般說,容宣心裏一驚,難不成那些人是來問蕭琅的?


  同時他又有些疑惑,若是陰陽家的人為何不直接去臨淄找蕭琅,反而要來萬儒總院找他呢?可若不是,他們穿的衣服、佩戴的陰陽魚又是從何而來?列國嚴禁陰陽家象征衣物、配飾在市上偽造和流通,尋常人家一旦發現便是死罪,難道這些人就不怕被外出遊學的陰陽家弟子發現嗎?

  孔蓮讓那名弟子先行離開,稍後容宣再去。待那人走後,孔蓮問容宣遇見蕭琅那日穿的衣物放哪裏了,容宣道有的遺失在逃亡途中,剩下的滌淨後壓了箱底。孔蓮讓他將那日身上所有的東西都取來,點了火盆一件一件扔進去燒了,盆裏的灰燼隔窗灑入東海。


  容宣不明所以,孔蓮解釋說,來者不善,那些人恐怕不是正經的陰陽家弟子,許是陰陽家叛徒鄢君的陰陽巫門徒,他們手中有一種很奇特的尋人方式,若是算不出一個人的位置,便找到與這個人親密接觸過的另一人,通過那人當時身上穿戴的衣裳飾物獲取目標的氣息。


  鄢君尚未叛離蓬萊時曾得前任墨家巨子公輸靈龍所贈機關飛隼一隻,飛隼鳥身機關翅,對氣味極其敏感,鄢君逃走時隻帶了一本書和這隻隼,躲避了無數次追殺,他能活到現在,這隻機關隼功勞甚巨。


  “夫子,學生有一事不明,陰陽巫為何占不到疆景先生的位置呢?據聞鄢君乃是無名先生的師弟,想必能力十分出眾,他若尋疆景先生豈非易如反掌?更何況若論親疏,疆景先生俗世的長兄齊子客豈不是與她更親近,為何陰陽巫舍近求遠來我萬儒總院尋人呢?”


  被他人視作與蕭琅親近之人容宣很是開心,但陰陽巫一反常態的行為讓容宣不禁懷疑是否齊子客出了什麽事才找到他頭上。


  “非也,鄢君長於傀儡之術,若是占卜能力有無名先生十之二三也不必偷甚禁書遠遁深山!疆景子乃是方士,觀星占卜能力極強,若有人能力不如她卻非要占她必遭反噬。.她年紀幼小,無名先生與疆德先生為了保護她定然會在她身上下反占卜的術法,若有人試圖利用她與血緣至親搞鬼,無名先生必會知曉!鄢君好容易躲藏起來,豈會讓陰陽家的人再找到他?”


  “夫子,學生還有一事不明,據說那鄢君叛離陰陽家已經是幾十年前的事了,這世上怎會有活幾十年都不老不死的鳥,那不是成精成怪了嗎?”更何況還是被換了翅膀隻剩肉身的鳥,難不成缺失了翅膀更長壽?

  “你可知陰陽家術主無名先生如今高壽幾何?”見容宣搖頭,孔蓮不無感慨地道,“我與長兄的父親像你這般大時他已經是現在發須皆白的長者模樣了,如今兩代人已過,我和長兄都已是雞皮鶴發的老人,他卻依舊是那般慈祥和善的仙人之貌,陰陽家為世人憧憬崇拜不無道理……所以說,陰陽家雖然門徒不多卻地位甚高,這種堪稱長生的秘訣誰不想要,尤帝王將相所為之傾倒啊……”


  容宣瞠目結舌,他暗中想象了一下,幾十年後再見蕭琅時,他老得像一塊枯樹皮,走路都需要人扶著,而蕭琅卻依舊像個孩童一般……容宣忍不住打了個哆嗦,暗道這相見還不如不見,若是蕭琅認不得他,喊他老丈他應是不應……


  師徒二人到前廳時三位院長正與來客交涉,看到孔蓮和容宣出現,那幾位穿著陰陽家衣裳的人紛紛站起身來,孔芳兄弟二人眼神悄悄一對便放下心來,任由陰陽術士問容宣話。


  來客共五人,有一為首之人年過不惑,他笑容很慈祥的伸手摸了摸容宣的頭,袖袋裏似乎放置了什麽重物,袖子沉沉墜在一側。趁他收手未及,容宣立刻抬手行禮並假裝不小心碰到了他的袖子,隻見袖子內側有一微微凸起抖了兩下,那人立刻作撣塵的動作,而後將手背到身後,若無其事的坐回原位。


  容宣偷偷瞄了孔蓮一眼,對方眼含笑意微微頷首,並沒有責怪他耍小聰明的意思。


  待各方落座,為首的陰陽術士便直截了當的問容宣是否知曉疆景子去了何處。容宣搖頭,稱“不知先生所問何人,從未聽說過這個名字”,對麵那人立刻笑了,與他說便是那個在齊國臨珧遇見的小淑女,容宣依舊搖頭,義正言辭的拒絕他道“一麵之緣,各生警惕,不知何來何往,更何況去向乃他人秘密,豈能隨意泄露,此非君子之道”。


  幾位夫子在一旁不言不語,默默地看著容宣與客人交鋒,觀察稍許,姚淵忍不住與孔芳竊竊私語,“你看子淵這孩子,平日裏在咱們幾個老丈麵前乖乖巧巧的似有些木訥傻氣,這在外人麵前倒是言辭犀利,穩得很呐……”


  孔芳麵上不置可否,心裏卻很是高興,他先前當真害怕這孩子讀書讀得呆呆傻傻,眼下看起來極是機靈,委實是個好苗子!


  “小友,我等並非壞人,乃是陰陽家門下弟子,疆景師叔下山歸家數月有餘卻不聞消息,師祖十分擔心,特派我等下山尋找,可我等所屬陽宗未修卜算之術,算不出疆景師叔去向何處,因此前來詢問小君子,懇請小君子解惑。”那名術士說話時一直用手攏著袖子,像是怕裏麵有什麽東西跑出來一樣。


  “無名先生既能算出我與疆景先生接觸過又怎會算不出疆景先生去向呢?先生豈非輕視無名先生的占卜能力?”容宣偷瞄著對方攏得緊緊的袖子,佯作無意的撥了下墜在腰間的一枚裝香球的小錦囊,立刻有一點端倪從對方袖中露出來。


  萬儒總院後山長有一種樹,樹上紅葉白花甚是好看,這種書沒有名字卻結一種可以做香球和香料的果子,做出來的香氣味獨特,清雅怡人,書院裏幾乎人人都佩有這種果子做的香球,小巧玲瓏十分可愛。


  這種香樹在後山僅寥寥數棵,樹幹果實都保存極其完整卻難以繁衍更多,隻因鳥蟲類皆難近身。曾有人見過飛鳥闖入此樹枝椏間,不消片刻便身亡墜落,樹下時常有各種鳥類屍身堆積,猛禽亦不在少數。


  孔芳猜測此樹或許對鳥類來說猶如劇毒,為免傷更多無辜生靈便著人砍了一半有餘,但做香料確實不錯,於是留下幾棵結果做香料向外出售並以備不時之需。


  孔蓮猜測來者可能身攜機關隼,即使是機關翅膀它本體也是鳥類肉身,便讓容宣帶了整整一個錦囊的香球看是否能用得上,若是這種對付機關隼的方法有效便可發揚光大,如今看來效果還不錯,機關隼已經有反應了,待看它幾時會破袖而出。


  錦囊中香氣彌漫,術士袖中越發躁動不安,他緊緊的按住袖口,強作歡顏地對容宣耐心解釋說,由於很多原因無法算出蕭琅到底去往何處,希望容宣可以指點一二,他蓬萊陰陽必將感激不盡。


  “她許是去了南邊?誒不對不對,先生且容子淵好生想一想……”容宣托著下巴想了很久,久到術士已經按不住袖裏的機關隼。


  眾目睽睽之下,一隻骨瘦如柴、麵相凶惡的隼鳥從術士的袖裏掙脫禁錮飛了出來,它利喙如勾,背上羽毛稀疏,腹下一對木腳大張著,原木色的雙翅每次震動都會響起“咯啦咯啦”的機關聲,於房梁之上盤旋數圈後一頭衝向門外。


  “嗨呀,快關門快關門,別讓先生的鳥雀飛走了!”孔蓮急忙喊道,門外的兩名弟子快速將半掩的雕花木門扣上,將將掩好便聽見門內“咚”的一聲響,兩扇門一晃,緊接著便是有物件兒“嘩啦”落地的聲音。


  靠門的術士趕緊跑過去將不知死活的機關隼撿回來,往袖中一塞佯作無事發生。


  “先生的禽鳥倒是十分別致,樣貌雖不佳卻是凶猛異常,可是鷹隼一類?”孔芳讓弟子將門開了,笑稱好險,差點讓它跑了。“我儒院亦有精通禽鳥的醫師,老夫看方才這一撞傷得不輕,不如喊人來看上一看。”


  想蒙混過關?想都別想!你不想提,老夫偏要提!

  為首的術士“哈哈”一笑,擺手稱並非甚好物,不過是前些日子在野外隨手撿的一隻小隼罷了,死了便死了。孔芳卻不同意,道“人與草木百獸皆有靈性,豈能妄判生死”,非要讓醫師來看一眼不可!

  撿了機關隼的術士忙說隼還活著,傷得並不重,隻是撞暈了,為首之人急忙稱是,又稱天色已晚不便打擾,不等孔芳說什麽便帶著幾人匆匆離去。


  出了萬儒總院後術士急忙將隼放出來,果真是撞暈了,翅膀折了半截,模樣倒還好。為首之人低聲問同行之人“有何發現”,皆搖頭。一人問早已有人放出消息說疆景子在臨淄公主府,為何還要來萬儒總院一趟。


  為首之人沒好氣地道,“還不是這司南說了算!也多虧有人和咱們說了說那疆景子與子淵相見的事,否則還真不好糊弄孔芳,那個叫子淵的也是奇了,怎地見了他這鳥就跟瘋了似的,得虧不是術主那隻!這下可好,儒院是進不去了,唉……”


  “師叔,那透露消息給我們的人究竟是誰?他與疆景子到底有何深仇大恨,巴巴的給術主遞消息,恨不得讓術主立刻去抓人……”


  “管他呢,別妨礙咱們找東西就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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