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曹縣失利
齊楚決裂當真是好一出大戲!
有人心中懊惱卻也不得不讚揚二王計謀得當、演技精湛,竟能將東原西夷都騙了過去,並牽製了西夷半數兵力,否則南北軍進程難以如此順利。.
反應過來的東原王氣急敗壞地將大半兵馬都派去了武陵,無論如何武陵一定要保下。
不曾想,對武陵一副氣勢洶洶、勢在必得模樣的南軍聞東原三十萬大軍將至的風聲後竟然迅速舍棄了武陵,尚未與武陵駐軍開戰便繞過武陵一路北上,與燕趙軍匯合後攻向西夷曹縣,二十萬西夷軍可比三十餘萬東原軍好對付,南北軍看準西夷人少便欺負他。
東原軍到武陵卻無人應戰,東原王左思右想,這會不會又是南北軍的陰謀詭計,想騙寡人撤軍再一舉攻下武陵?
丞相胥食期建議東原王不必撤軍亦不必過分關注,如今南北軍勢如破竹連下數城,善用兵者應避其銳氣,擊其惰歸,所謂驕兵必敗,待其洋洋得意勝利歸來之時再發兵進攻,反被動為主動,至時南北烏合之眾必將潰散而逃,失地收複易如反掌,再以東原名義將西夷失地歸還,西夷兵力幾乎毫發無損便將失地收回,西夷王豈非感激不盡?
此役必是東原首功,待西夷全力攻下楚國後,東原借機從西夷分得一兩城即可。楚國山地湖泊遍野,肥沃之地小而偏僻,哪裏比得上西夷東部邊城富庶,分割一兩城與東原,西夷拿的還是大頭,如此可再賣西夷一個人情,等東原吞了齊國,西夷也不好意思獅子大開口,今日之虧來日必有回報!
東原王內心頗有觸動,他對齊國覬覦已久,但齊國並非秦楚之地那般好對付。田氏立國數百年之久,樹大根深,與東原乃是同姓宗親,貿然動手恐惹天下人不齒。
亂世雖無義戰,卻也想謀求一個好名聲。.
東原這邊小算盤打得劈啪響,反觀南北聯軍那頭曹縣之戰卻打得不甚順利,南北號稱六十萬,實則隻有五十餘萬,楚軍未出戰,全數壓在西北邊境之地與西夷對峙,齊國出兵五萬,剩下的也都壓在了北部邊境,燕國趙國各出其半共計三十萬,南部小國東拚西湊加上臨時征兵勉強湊齊二十餘萬,說是一群缺乏訓練的烏合之眾並不為過。
南北大道開辟初始,南軍北上燕趙 南下,趁東原西夷反應未及時以南軍為主力,迅速向北開拓疆土,燕趙軍多在北部擾邊,保存實力,以備抵抗東西主力軍。
南軍北上途中遭遇的頑強抵抗不計其數,雖未遇大軍卻因各國之間缺乏默契與新兵魚龍混雜缺少訓練之故而損耗巨大,至今南北終於匯合之時南軍隻剩不十餘萬人,燕趙軍亦略有損傷,這千裏疆土可謂血跡斑斑,人骨鋪陳!
借著六十萬的勢打著四十萬的仗,臨時組合的聯軍能有此番成就已是不易,待到曹縣便遇到了迄今為止打通南北大道最大的阻礙。
曹縣不好打,城高牆固,西夷精銳之師在百裏外便迎戰聯軍,雙方僵持數日皆寸步未進。
武陵也有三十萬東原軍守著,此時調頭也來不及,如今尚能震懾東原幾分,令其不敢輕舉妄動,打下的城池也能勉強攥在手裏。可若是曹縣之戰失利,武陵也不再有機會,看透聯軍本質的東西大軍馬上就會反擊,憑南部諸國的實力若無齊楚幫襯著,打下的城池定然保不住,到時候前功盡棄不說,南部諸國所有的兵力都被東西二國包圍,全軍覆沒、舉國傾頹絕非危言!
聯軍也知道,東原現在作壁上觀並非全是震懾之功,亦有看西夷笑話之意,隻怕是在等聯軍與西夷兩敗俱傷時再出手,那時東原得的便宜可不是一星半點。.
南北聯軍失利之事很快便天下盡知,此事事關重大,雖不知出兵前各國巫卜算結果如何但必定是吉兆,否則各國不會貿然出兵。可如今看來星象已轉,卦象也由吉轉凶,蕭琅擇一良日,於蒼茫山之頂起卦,竟演出了清晰的大凶之兆!再觀星時,不知發生了何等變故,南北聯軍竟隱隱有潰散之相,西楚戰場上楚國亦呈頹敗之勢,齊國形勢亦十分危險!
蕭琅大驚,急忙讓蕭薑夫人帶她進宮麵見齊王。
不料齊王正因戰事大發雷霆,聽聞蕭琅來意後心中雖略有幾分不以為然之意卻也耐著性子與她說了說。
原道是“縱橫之術”,意為“習經緯之術,行捭闔之事,忤合也”,縱橫家世分“合縱”與“連橫”兩派,向來爭鬥不休,幾乎以命相搏,如今合縱弟子出山溝通南北,成就南北軍打通大道,與之為“世仇”的連橫弟子也不甘落後,遊說東西,力求結為東西聯盟以與湯邑商王室三分天下。
前些日子曹縣險些被聯軍攻下,卻不曾想西夷王突然派了一名使者到軍中遊說,那人挑撥離間,竟說燕趙兩國已與東原西夷達成一致,先前一直拖延時間便是存心損耗南國聯軍中堅力量,欲令其送死好坐收漁翁之利。
那人說得一板一眼著實認真,頓時令南軍將領起疑,非要去問燕趙兩位將軍不可!先不說此事真偽,即便是真燕趙將軍也不會傻乎乎的承認。明知那人不懷好意撥弄是非,但軍中仍是疑竇叢生,人心漸散,慢慢地竟連齊國也懷疑起來,齊國將軍的命令更是不聽,別說攻下曹縣,險些被西夷軍圍困。
蕭琅問齊王為何合縱弟子不趁南軍未成之時離間,反而在戰事即將結束時出現呢?
齊王想了半天,道,“許是之前從未想到罷。”
從未想到?怕是西夷早有預謀罷!
蕭琅對齊王的話不置可否,勸他趁早撤兵,以免白白搭上五萬精銳,燕趙尚有逃脫餘地,南軍已深入北境腹地,曹縣之戰將一敗塗地,東原很快便會封死南路,至時南軍再無回頭之路,燕趙必不會插手此等閑事,南部諸國頹勢已顯,無力回天。
齊王果斷拒絕了蕭琅的提議,且不說一孩童的話究竟能信幾分,單單論拋棄盟友於不顧、愛惜羽毛臨陣脫逃的行為就會讓齊國成為九州義士口誅筆伐的對象,從今往後齊國朝野上下在天下人麵前都抬不起頭來。平日裏互相攻訐,關鍵時刻還是要講信譽的,齊國乃禮儀之邦,斷斷做不出此等背信棄義之事!
蕭琅並不勸他,陰陽家向來隻負責通知不負責規勸,這種事應當儒家比較擅長,她通知過齊王後便與蕭薑夫人回府了。
蕭薑夫人倒是奇怪,蕭琅就這般對齊國放任自流了?卻又不好問她,陰陽家的事她也不懂,別看蕭琅隻是個孩子,主意心思複雜得旁人難以理解,就連她這個做母親的都猜不透,想想亦是心酸至極。
二人將將回府齊子客便遞來書信一封,看封泥還是蓬萊寄來的,蕭琅拆開大致掃了一眼,通篇都是疆德子勸誡的話,不過是勸她莫要摻和這場戰事,道“輸贏自有天定”,即便她出手相助也於事無補雲雲,此等小事也至於千裏迢迢寫信麽?
蕭琅眼神溜到信件結尾,頓時氣不打一處來,疆德子讓她在家安分些,少管閑事,尤其是姻緣之事,無名子說來年開春便接她回蓬萊,若再給公主府添亂他便提前來接,再也不許她下山。
要接我回蓬萊?
想都別想!
蕭琅朝著疆德子的字跡“呸呸”兩口,心道,“你這人定是看我在家安逸得很,比不得你日日辛苦便看不過眼了,偷偷摸摸找夫子告小黑狀,我既然已經下山了可別想我再回去,先問過我母親同不同意再說罷,無恥之徒!”
齊子客看她這副模樣便知疆德子又做了“對不起”她的事,便勸蕭琅莫要總是與疆德子置氣,她還小,不知這世間人心險惡,年長者所作所為定是為她著想……
蕭琅立刻撲進他懷裏,委屈巴巴的道,“長兄兄~我師兄和夫子告狀,說我不乖,要強行帶我回蓬萊,還說再也不準我見母親和長兄,還說要打我,嚶嚶嚶~”
不準見母兄,這還了得?!
齊子客顧不得蕭琅又拿“嚶嚶嚶”來惡心他,著急要去告訴蕭薑夫人,疆德先生這也太……太嚴苛了些!
與母親說?那可不行!你隻與我罵罵師兄便好了,可不能告訴母親!
見他當真要與蕭薑夫人說,蕭琅急忙抱住他的胳膊,很是“貼心”地勸他此事不能跟母親講,萬一母親生氣了可就不好了,她會認真說服疆德子重新考慮的。
齊子客狐疑的看著她,見蕭琅小心翼翼地覷著自己的表情便猜出方才她八成又是胡說八道,任誰都不可能殘忍分離血肉至親,這熊孩子年紀不大,謊話倒是一套一套編得有板有眼,著實欠打!
“找打!”齊子客揚起手,作勢要打她,蕭琅“滋溜”一下跑遠了,他隻好放下手,無奈的搖頭。
蕭琅懷揣著木盒跑進裏室關上門,坐在床腳的角落裏取出信攤在床上,從第一片尺牘開始拆,兩指一卡一掰,竹簡便一分為二,中間掉出一片指腹大小的木片,刻的是陰陽文,僅有一個字——“東”。
她拆開其他竹簡,竟一一掉出木片,排在一起合成了一小段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