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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逃離

  出了密道便是臨淄城外的矮山山腳,越過這座丘陵是一條東西向的官道,齊子客與香萱在這裏靜等蕭琅的到來。


  齊子客換下了寬大厚重的禮服,穿一件黑色長袍,外麵罩著鬥篷,兜帽將大半個臉遮在陰影下。


  香萱穿的還是那件青煙似的曲裾,在一旁拉著蕭琅,試圖將她從暗門處帶走,她低聲勸慰著,卻難以止住蕭琅的哭聲,一番動作急得她滿頭大汗。


  齊子客直接動手將蕭琅從門邊拖過來,給她披上鬥篷戴好兜帽,強行將她抱上馬,叮囑她莫要出聲。


  蕭琅在馬背上扭來扭去不肯走,齊子客低聲嗬斥她“你想害死所有人嗎”,蕭琅委屈地扁嘴,她如何會害死所有人?


  “你不走那些想殺你的都會找上門來,公主府那群侍衛能擋幾時?到時候公主府乃至齊國上下都會因你而死,你還不肯走嗎!”齊子客掩在兜帽下的臉看不清表情,說話的語氣卻是從未見過的嚴厲。


  蕭琅被凶得不敢說話,眼巴巴地看著香萱。


  “剛見小少主不久又要分別,香萱……”香萱抹了把眼淚,勉強笑道,“香萱也想隨小少主走,可奴已經在齊國待習慣了,年紀大了也不愛走動,奴幫小少主照顧少君和少主,小少主盡管放心地走,等小少主名揚天下了,奴便和少君少主離開齊國這個破落地方一起投奔小少主去!”


  “也好,你與母親找個地方躲起來,不要告訴別人,隻告訴我一個就行,等我名揚天下了不必你們來投奔,我自會去接母親長兄和萱姊!”蕭琅拽緊兜帽,向香萱索了一個擁抱。


  “小少主,奴和少君等你來接!”香萱笑著揮揮手,淚眼婆娑地望著齊子客與蕭琅隱匿在夜色中的身影遠去。


  山林寂靜,蟲鳴更幽,忽聞馬蹄聲紛亂漸遠,蹄下枯葉響聲簌簌。


  天邊太陰將過上弦不久,像一個橢圓的盤子,在枝椏茂密的林間潦草灑下微光,時而清冽時而黯淡,光影交替,平添生機。.

  蕭琅學著齊子客的樣子伏在馬背上,小心躲避著橫斜雜亂的樹枝,頭頂總有貓頭鷹“咕咕”叫的聲音,仿佛一直跟著她。


  丘陵很小,小半個時辰便已瞧見前方林木掩映下的官道,道上行人無幾,偶爾有夜行之人縱馬飛馳而過,齊子客勒馬往西行,蕭琅緊隨其後。


  “長兄,我們不走來時那條路嗎?”來時的路蕭琅還算熟悉,無需齊子客相送她自己就能回蓬萊去。


  “那條路早就封了,我們走南北官道,先去湯邑。”齊子客答道。


  “去湯邑做什麽?麵見商王嗎?”


  “湯邑最安全,東原西夷還不敢對商王怎樣,從湯邑去北海郡的官道寬闊平坦,我們也好走。”


  “長兄,你將路線告知與我,我自己回去就好啦!”蕭琅策馬追上齊子客與他並肩而行。“新嫂子還在家等著呢,難道你不想她嗎?我一個人上路更方便不是,別人抓不到我的,說不定還能遇上師兄。”


  齊子客扭頭瞄了她一眼,讓她想都別想,他一定要把蕭琅親自交給無名先生才放心。


  驀然聽人提起新婦,齊子客內心竟毫無波瀾,畢竟他連妻子的模樣都沒有看仔細,大婚之日還是頭一回見麵。


  雖說這門親事定下兩三年了,但他一直在外走商,即便不忙的時候也沒有興趣去禦史家拜訪。蕭薑夫人催他好多次要他請人家淑女出來走走看看,他一直敷衍“好好好”,卻從未真正去請過,訂婚多年仍不相識的夫妻可不多見。


  官道漸漸寬了,林外是一望無際的曠野,太陰光芒大盛,映著前方塵土飛揚的大道稍顯明亮。官道很遠處聚集著一些稀稀拉拉的矮牆破屋,近處的灌木樹叢長得亂七八糟,樹上憩息著寒鴉,稍聞響動便呼啦啦地飛起一大片,慌張地在夜幕下振翅呼號,黑漆漆地有些瘮人。.

  齊子客與蕭琅在曠野上疾馳大半夜,快天亮時又遇到道旁一間客舍,兩人勒馬停留,欲在此處歇息一會兒,飲碗湯水解解乏。


  說是客舍,其實不過一間大堂罷了,石頭砌成的牆有些髒兮兮的,木門僅有一人高,高個子要彎腰低頭進出。客舍看著不大,內部空間卻十分寬敞,進門一條可三人並行的過道,盡頭與兩旁皆是高尺許的平台,台上是客人的席位和案幾,盡頭半邊灶台半邊雜物。


  老板娘十分熱情地招呼齊子客與蕭琅快些就座,兩人要了一份餅一碗熱湯,在右邊台子的角落裏落了座。


  蕭琅四下打量著,這家客舍落腳之人很多,幾乎坐滿了席位,空氣中充斥著酒食的香氣。灶台旁的雜物堆裏有一樽很陳舊的小缶,有客人瞧見了便非要拉出來給眾人湊趣兒。


  老板娘拿了塊濕漉漉的麻布大致擦了幾下算是幹淨了,那人席地而坐擊缶而歌,許是多飲了酒有些醉意,燭火搖曳中表情看上去十分迷離。


  他唱的是衛地的歌,聲聲含情,意味深廣,“誰謂河廣?一葦杭之。誰謂宋遠?跂予望之。誰謂河廣?曾不容刀。誰謂宋遠?曾不崇朝……”


  缶聲莊重沉穩,歌聲沙啞朦朧,在此間客舍中悠揚激蕩,有會唱的客人忍不住與之相和。


  齊子客手指在案上扣著拍子,催促蕭琅趕緊吃,吃完好去驛站換馬,如果快的話今晚就能離開齊國到南北官道,最晚十月初便可到湯邑,從湯邑到趙國北海郡無需半月,如果一切都順利,蕭琅十月中旬就能見到無名先生,也就徹底安全了。


  蕭琅放下湯碗,最後一口餅還在嘴裏含著就被齊子客拖走了,兩人去驛站換了兩匹馬,趁著天色未大亮趕緊趕路。


  蕭琅困得頭一點一點的,險些從馬背上滾下去,幸好齊子客推了一把,一番驚嚇後她瞬間清醒了好多,再也不敢打瞌睡,隻等著天色亮了找地方睡一會兒。


  不多時,天色已經大亮,齊子客從未感覺齊國疆域這般遼闊,竟遲遲看不到邊境。靠近城市的地方行人漸漸多起來,兩人掉轉馬頭轉到另一條繞遠的小道上,那條路會經過一片林子,位置隱蔽人煙稀少,林子背靠丘陵,齊子客曾在此地歇過,他知道有處洞穴便想帶蕭琅過去找找,兩人好歹睡一會兒,晚上好繼續趕路。


  兩人在林中四下尋找落腳處的時候,外麵的流言已經傳得五花八門——


  有人說蕭薑夫人做生意得罪了西夷王,所以西夷王派來的使者冒充東原人破壞壽宴和昌明君的大婚,不料被一個小孩子識破了身份,惱羞成怒將公主府鬧了個天翻地覆。


  有人說陰陽家疆景先生與蕭薑夫人關係密切,似乎藏在臨淄公主府裏,西夷王想請疆景先生到西夷作客卻遭到蕭薑夫人拒絕,因此西夷人大鬧公主府。


  還有人說蕭薑夫人的小女兒蕭琅就是疆景子,那群不速之客其實就是東原人,隻不過疆景子與東原王關係親密才將黑鍋甩到了西夷人身上。


  ……


  蕭薑夫人與疆景子的關係傳得越來越複雜,但很快又有另一種說法興起並迅速傳遍了齊國與東原,就連東原王都知道了。


  這個流言據說是從當時在場的達官貴人口中傳播開來的,一板一眼無比生動,比任何謠言都來得真實。


  容宣從“容與逍遙”的酒客口中得知此事,乍聽時險些將他嚇壞了,再聽卻又差點笑出聲。


  這些話用腳指頭想想便知是蕭琅的主意,他雖未在場經曆也知這個流傳最廣的版本已與真相相差不遠,甚至就是事情的真相。


  蕭琅通透得簡直可怕,有些事是不可能算出來的,她年紀輕輕卻如大人般心思玲瓏,待她長大了還了得?


  容宣撫著琴弦暗自太息,子謙師兄已向東原王獻策三次,雖未被采納卻頗受讚賞,在伊邑小有名氣,來得晚的鍾離邯也成功進入莞邑公主府做侍衛,隻有他在東原待了快一年了卻還在“容與逍遙”碌碌無為,與首席琴師尚有一步之遙,更別說混入公主府成為公主門客了!


  雖說蕭琅讓他勿急勿躁,但這樣等下去何時是盡頭啊!

  “唉……”容宣老氣橫秋地歎了口氣,抱起九霄環佩往後院走去。


  “你歎什麽氣?阿姊說小孩子哪有那麽多愁事,歎氣老得快。”瑤瑤從一棵樹後躥出來,跟在容宣後麵要進他屋子。


  容宣手快腳快地關緊門,無奈地道,“你一個女孩子能不能不要隨便進男子的房間,男女授受不親!”


  “我從來不進別人房間的!”瑤瑤趴在門上向他解釋說,“我喜歡你,隻進你的房間,阿姊說喜歡一個人就要多和他培養感情,日久生情嘛~難不成你不喜歡我了?”


  “你莫要胡說!我何時說過喜歡你?”容宣聲調飆升,十分著急地辯解著。


  “你吼什麽嘛!你這麽大聲可是心虛?其實你早就喜歡上我了隻是不敢承認?”瑤瑤喜滋滋,阿姊說這叫虛張聲勢以掩事實。


  “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你莫要胡思亂想!”容宣無力反駁,真不知這人哪裏來的自信。“你阿姊沒有告訴你嗎?”


  “你那小淑女在齊國,你離她這般遠又見不到麵,時間久了說不定就不喜歡她了呢,你和我說這些她也聽不見呀,你豈不是白解釋?”


  瑤瑤洋洋得意,她可是聽說那與容宣通信的淑女年紀小得很,恐怕連什麽是“喜歡”都不知道。再說了,齊國眼看就要沒了,那小淑女是死是活難下定論,陪他最久的還不是自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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