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憨直侍衛鍾離邯
“君子行得正、立得端,所作所為不以為他人所見所言為目的,即便他人不在這裏,看不見聽不到我在做什麽,我亦保持自身良好品格勿有所失,這樣的話你以後切勿再講與我聽。”聽瑤瑤這樣說話,容宣對她印象大減,她這般行徑與那些投機取巧、兩麵三刀的人有何區別,女孩家家的簡直令人匪夷所思!
屋外的瑤瑤撇撇嘴,對他的說辭嗤之以鼻,怏怏地坐回樹後搗藥去了,爻女前些天崴了腳,要給她做藥敷。
見外麵沒了聲音,容宣躡手躡腳的走過去插好門栓,從箱子裏翻出蕭琅給他寫的那封“雙麵信”,他記得正月裏無名先生就要接蕭琅回蓬萊,可九月了她怎地還在公主府,難不成接她的人遭遇了意外狀況?
他翻開竹簡,蕭琅確實寫了自己不日將要回山。無名先生既要讓她回蓬萊定是察覺到了齊國不安,時間拖得越久越危險,蕭琅與旁人不同,無名先生一定會盡快派人來接她,更何況拖延亦非無名先生行事作風。
可眼下蕭琅似乎還在齊國且行蹤已全部暴露,齊國與她皆到事危累卵之時,這大半年到底發生了何事竟致於如此地步?
容宣鋪開一把尺牘想要給蕭琅寫信叮囑她一番,但左思右想又覺得十分不妥,估摸著自己寫了她也收不到。
西夷人這一番動作蕭薑夫人不可能無動於衷,藏是藏不住的,早晚會被人發現,最好的辦法還是將蕭琅送回蓬萊,這個人選是其他任何人她都不會放心,與蕭琅一起的十有八九是齊子客,隻是不知他們會走哪條路。
齊子客常年在外走商應當知曉齊國往北的好多條官道都已經不允通行,水路尚可,不知他們會走水路還是走南北官道,走水路的話或許會遇到東原臨海郡縣的檢查,走南北官道又稍微遠了些,倒是可以去湯邑避一避……
容宣收起尺牘托著下巴發呆,思忖著蕭琅若是走南北官道此時應當快要離開齊國了罷?官道好像離伊邑不遠呢,不知道他能不能見上一麵,見了麵能說幾句話嗎,如果時間足夠的話能不能請她來伊邑住幾天,他也可以保護蕭琅、也可以送她回蓬萊,順便拜訪一下無名先生與疆德先生也好……
容宣越想越遠,仿佛蕭琅和他說了會來伊邑似的,他想著想著就喜滋滋的笑了,甚至連蕭琅住在哪裏都想好了,他想象著自己去城外迎接蕭琅的場景,她該有多開心,齊子客先生也……
嘖,忘記齊家長兄跟著她了!
不甚美好的回憶再次出現在腦海中,容宣瞬間垮了臉,他對齊子客有些畏懼,他很怕自己的小心思被齊子客發現,那種難堪的場麵他可不想再經曆一遍。.
咣咣咣……
屋外有人在用力捶門,容宣的思緒瞬間被打亂,他微微有些生氣地喊了聲“誰啊”,外麵那人興奮地道,“我啊,阿邯!大白天的您鎖著門幹什麽呢,快開門,我今天休假,咱們去街上轉轉。”
容宣急忙收好信,鎖好小木匣才給鍾離邯開了門。
開門便望見瑤瑤眼巴巴地瞅著這邊,似乎在等容宣喊她一起出去玩。鍾離邯也瞧見了,與她說男子間的事不能帶她一起,幫容宣解了圍。
瑤瑤不屑地“切”了一聲,埋頭搗藥不想理他們。
鍾離邯拉著容宣出了“容與逍遙”便直奔一家茶肆,與老板說了一聲兩人徑直上了二樓,鍾離邯熟門熟路地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他悄悄指著路對麵的酒肆大堂裏圍著一張案幾說話的幾個人問容宣,“少主您看那幾個人,左邊那兩個您見過沒有?”
“他們不是那天來萬儒總院打聽琅琅的陰陽巫嗎?”容宣記得那個拿機關隼的男子,那人長得道貌岸然,心肝倒是黑得滴水一般壞!
“沒錯啊!”鍾離邯激動地一拍巴掌,聲調也跟著高了幾分,見其他客人都看了過來他不好意思的拱手表示歉意。
待旁人不再注意這邊,他湊上前小聲對容宣說,“他旁邊那幾個人也來萬儒總院打聽過人,我記得那個穿青衣裳的女人,她和一位吳先生來書院和子煜師兄談生意,利潤極其豐厚,子煜師兄險些答應了他們,但這個女人非要見子煜師兄的妻女,說什麽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非要給師嫂和師侄女送上一份禮物,子煜師兄覺得此舉不甚妥當又擔心這幾人有詐便拒絕了……”
容宣剛要問“子煜師兄為何拒絕”,腦海中突然靈光一現,“你這樣一說我倒想起來一件事來,去年花朝節的時候我與子謙師兄到臨淄花林遊玩,遇到幾位家裏做生意的兄長,他們說東原有幾位商人出手極其大方,但背景甚是可憐,家中小少主不幸走失,聽聞小少主出現在齊國臨淄便特地前來尋找。當時幾位兄長猜測走失的會不會是東原的小公子,畢竟東原王可不止薑妲一個女兒。”
“少主好記性,是這般沒錯!”鍾離邯極為讚同地點頭,他又道,子煜師兄肯定自己的女兒不是他們要找的人,於是婉拒了這些人的要求,那青衣裳的女人還不甘心地往內室瞅了一眼。
東原巨商沒有子煜師兄不認識的,可從未聽說誰家有八九歲的女孩子走失,這夥人提出的交易條件對他們自己來說簡直是賠本買賣,子煜師兄擔心他們來路不正便將其請離了書院。
“現在想來他們不會也是打聽疆景先生的罷?少主你看,他們與陰陽巫這般親密,定是圖謀不軌!”
鍾離邯小心地瞄著那幾個人,對方似乎察覺有人在偷看,青衣裳的女子抬頭往這邊看了一眼,鍾離邯與容宣迅速後仰躲進窗後。
過了一會兒,兩人偷瞄對麵時發現陰陽巫與青衣女子等人已經起身要往外走。
“你把我喊出來就是為了說這個?”容宣啜了口荈詫烹的香湯,隔著窗看那幾人朝什麽方向走了,竟是一個往東一個往西,或許今日在此碰頭是要有一番新動作。
鍾離邯一拍大腿,勸道,“這事多重要啊!您趕緊寫信告訴疆景先生東原商人與陰陽巫相勾結,疆景先生一定會感激您的!”
“你怕是想多了!”容宣無奈地看著他,道,“這青衣女子應當是從琅琅手底下逃出來的,折在她手裏那個就是吳先生,這群人將公主府鬧成這樣能逃出來也是不容易……”
“逃出來的?疆景先生識破他們的詭計了?”鍾離邯難掩欣喜地點頭,“疆景先生可真是人才,定能助少主成就大事!”
“我能不能成就大事尚無定論,我隻想知道你整日在公主府裏做什麽,臨淄公主府的事傳得沸沸揚揚你竟一點兒不知?”容宣好氣又好笑,真不知阿邯潛入公主府做侍衛是想怎樣,外麵的事一概不知,怕是府裏的事他也不知道多少罷!
鍾離邯撓著後腦勺,有些委屈地說,“我是個侍衛,周圍都是男人,哪有人傳這些小道消息與我聽,侍女們倒是知道,我與人家也不熟識,哪好意思去問嘛~”
“難怪沒人喜歡你。”容宣翻了個白眼給他,“大概也不會有人喜歡你了。”
這句話一下子戳在了鍾離邯的痛腳上,眼看著一起進府的同儕接二連三地與府裏的小侍女搞好了關係,時不時的噓寒問暖一下,過個節還能出門遛個彎兒,他卻隻有當值和替別人當值的事可做,漂亮的小侍女正眼都不肯給他一個,有些事還是從別的侍衛口中知曉的,他進府這麽久正經事實在沒有打探到多少,多半是些隻能隨意聽聽的流言。
這做公子的不同情他便罷了居然還對他進行嘲諷,鍾離邯一顆心頓時涼唧唧的。
“您的意思是疆景先生喜歡您咯?”鍾離邯不敢翻白眼,隻好撇嘴表示不甚讚同,“您這話可不敢當著疆景先生的麵說罷?”
“我、我何時說過琅琅喜歡我了!”容宣尷尬又羞澀地端起碗嘬了一口香湯,端著也不是放下也不是。
“啊也對,那個小淑女貌似是叫瑤瑤的,那天她跟你說她……”鍾離邯恍然大悟,卻被容宣一個眼神將到嘴邊的話瞪了回去。
“此女心術不正,行事作風也不知跟誰學的,倒與她阿姊一點都不像。”容宣從前將瑤瑤視作路人一般,今日聽她說這一番話便對她起了幾分反感,但礙於爻女的麵子也不好表現出什麽。
“少主以後離她遠一些便是,等進了公主府正好免去麻煩。”鍾離邯笑嘻嘻的瞧著容宣,上下打量著幾眼,調侃道,“嘖嘖,想不到少主竟是這般耿直且守身如玉之人,著實令阿邯佩服,想必疆景先生知道了亦會十分開心!”
“你、你莫要胡說,什麽守身如玉,我、我……”容宣磕磕巴巴解釋了半天也沒能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他紅著臉,最後終於憋出一句“不要讓琅琅知道”。
鍾離邯想笑不敢笑,他低著頭忍著笑,幾乎要將臉埋進碗裏。
“天色不早了,晚上爻女還要獻舞,我先回去了。”看他那般模樣容宣氣得很,找借口回“容與逍遙”窩著去了。
鍾離邯急忙跟上他,不忍心拆穿他的謊話,爻女腳崴了尚未大好,晚上獻舞是不想要這雙腳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