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有求必應
此人果真是那卜師,這讓蕭琅很沒麵子,下午振振有詞地與容宣吵了一架晚上便毫不留情地被打臉,翻轉來得未免也太快了些!
蕭琅氣得要命,這以後她還有什麽顏麵與容宣吵架,即便有理也會因為此事在先變得無理。.
“你這卜師為何要騙我,你是何時認出我的?”蕭琅揪著卜師的衣領憤憤不已地問道,“你說過騙我不得好死,你可是真心不想活了?!”
“我可沒有騙你。”卜師猶自笑著,“公子忌確實住在岐下別院,我為給公子打探外界消息已在那街上擺攤多年,我說的句句屬實,何曾騙過你半分?至於你……聖巫當中無人不知無人不識,這又有什麽奇怪之處。”
誒,我居然這般有名嗎?
蕭琅內心竟有些小小的竊喜,若非場麵非常,她當真要叉腰大笑幾聲才行。
“你這般有名還得多多感謝你的師兄疆德子。”與容宣對峙的陰陽巫朝她走過來,兜帽下老皮白發的模樣猶如成了精的鬆木精怪。
蕭琅將卜師狠狠擲於地,踩著他的胸口劍指老巫師,狠聲道,“我師兄自是對我好的,隻不過爾等好不好可就難說了。”
老巫師無所謂地笑笑,眼中似是有幾分同情之色,他抄著手悠悠說道,“說起來咱們也算是師出同門,本不應當針鋒相對,可疆景先生卻偏偏不肯放過我等,我等無法,隻能出此下策,隻有這般才能與疆景先生好生談談心啊!”
“你我兩派的確師出同門,但貴派祖師鄢君偷盜禁書叛逃師門,縱容爾等逆天而行為禍人間,擾亂世道秩序,即便我肯放過你天公能放過你嗎,眾神有旨,不服教化者皆需一死,爾等服是不服?”
說著,含光劍鋒已然貼到了老巫師頸上。
視而可見,不以為意。視而不見,心驚膽寒。
老巫師臉上的笑容有些僵硬,一則畏懼含光,二則對蕭琅盛氣淩人的話感到由衷厭惡。
他嗬嗬冷笑,“我等聖巫教眾普濟人間,對凡夫俗子可謂有求必應,這天下是我聖巫祖師一力扶持的天下!爾等高高在上,雖被尊為‘先生’卻空守大道不問世事,有何顏麵於我聖巫麵前置喙!張口天公做主閉口天道有常,說到底也不過是諸神座下一條吠犬罷了!”
容宣臉色一沉,厲聲喝道,“放肆,豈容你汙蔑陰陽家!”
“由此看來陰陽巫當真是淒慘無比,諸神養狗都不養你們,真真是可憐!”蕭琅佯作同情地蹙著眉頭,嘖嘖兩聲,“嘖,這般卑微活著還有何意義,倒不如早些步入黃泉,爭取來世投個好胎,也好有機會做諸神座下吠犬一隻。”
含光橫掃,老巫師一個“你”字尚在喉中便仰首倒地,未見血光飛濺已是魂入黃土。
蕭琅一言不合便動手的行徑令眾巫始料未及,不待眾人如何容宣又提劍衝上前,眨眼間已有三四人折於純鈞劍下。
血花撲在紅袍上,誰比誰更豔麗?
陰陽巫畢竟與常人不同,有些難以捉摸的手段,容宣勝在出其不意,待這些人一一反應過來,他一下被一股強勁的氣流推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胸口劇痛,四肢忽然湧上一陣酥麻感,身體立刻動彈不得。
他的手腳上纏著四根血紅色的絲線,分別攥在四個陰陽巫手中,這四人隻控製他卻不殺他,由旁人出手對付蕭琅。
“竟敢於我麵前傷他,簡直是不將我放在眼裏,我真的生氣了!”
蕭琅柳眉一豎,運氣於含光,白玉劍柄上竄起一道尺許長劍芒,含光劍身竟已肉眼可見。
她想要衝到容宣身邊去卻被陰陽巫從前方撲上來擋住了去路,她一劍掃過,陰陽巫未傷分毫。
有人正欲開口嘲笑,卻見含光劍身消散後竟轉至劍柄後端竄出,劍芒切入血肉有些微涼,涼至靈魂精魄,送人直下地獄。.
蕭琅劈開一道縫隙,化作輕煙衝到容宣跟前。
四名陰陽巫一同將容宣從地上拉起來,欲將其作傀儡之用反攻蕭琅。
蕭琅再次反轉含光劍芒,眼疾手快地絞上紅絲,帶得陰陽巫與容宣的身體皆往前一傾。
紅絲吸在骨頭縫裏,外力一扯便是酥麻劇痛一同襲來,容宣強自抑製著痛苦的表情,艱難地提醒她,“你……身後……紅絲……”
“不怕,我有大招。”
蕭琅高高舉起纏著紅絲的含光,用力插入腳下大地中。
陰陽太極圖自含光入土處成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長大,直至將蕭琅與容宣都圍在中央。
太極圖衍生的黑白雙芒向四麵八方散開,黑白各半緩緩轉動,將一方天地包裹其中,月光傾瀉,遊魚依稀,扭曲了身形與神情,天地之間突然寂靜。
時間仿佛靜止一般,紅袍的陰陽巫臉上表情各異,手腳可笑而誇張地定在原處,細長的紅絲在空氣中彎成奇怪的形狀。
蕭琅伸手扯出容宣身上的紅絲,鑽進他四肢的紅色小蟲子一下掉到地上扭動著,垂死掙紮。
“快!快踩死它!”說著,蕭琅躲到容宣身後,親眼看著他將蟲子碾碎才一臉嫌棄地走出來,“惡心!”
容宣在她頭上揉了一把,忍不住笑起來,“你也怕蟲子嗎,你的金絲不也是蟲子嗎?”
聞言,蕭琅指縫裏的金絲突然竄出一根,若有人麵,此時它必定是瞪著容宣的。蕭琅用指尖摸了兩下它才乖乖地縮回去,她道,“就算是蟲子它也是最乖最好看的蟲子,這些惡心東西跟它可沒法比!”
“是是是!”容宣無奈地點頭,趕緊岔開話題,問她這些人該如何處置,是殺是留。
“留下卜師,其他人我再看看。”
說著,蕭琅上前,指尖點上一人眉心,片刻便搖頭,“這個殺了罷。”
正要動手,容宣卻攔下她道“我來”,伸手一下拗斷那人脖頸,將他屍體踢到一旁。
蕭琅笑他一句“你真凶”便放心讓他代勞,她已經很聽疆德子的話,盡量不動手殺人。
蕭琅挨個讀取記憶,無用之人便是一個“殺”字,容宣但也幹脆利落,脖頸擰得十分順手,不多時半數人已變作屍體。
“誒?奇怪……”蕭琅按在一人眉心,有些詫異,“此人前不久見過師兄,他竟能逃脫,著實不可思議!”
“在何處見過?”容宣問道。
“在一片深林中,還有其他人在場,隻不過此人事先跑了,其他人許是死了罷。”蕭琅道一句“殺”。
“或許疆德先生前段時間來過東原呢。”容宣若有所思。
蕭琅搖頭,“不可能,前兩天師兄給我寄的信是從西夷來的,他又不能飛,怎會在這麽短的時間裏來往兩國。”
容宣不再多言,依蕭琅的吩咐將陰陽巫一一處置了,唯獨留下一個卜師。
蕭琅收回含光,太極圖消散於天地間,紅袍的屍體橫七豎八地躺了一地,脖頸處扭成奇怪的角度。
幸存的卜師並不覺得自己有多幸運,他膽戰心驚地瞪著步步逼近的容宣,恐懼得說不出話來,眼前這年輕男子狠起來比疆景子還要可怕,他害怕自己也變成同輩那般扭曲的模樣。
容宣掐著他的脖頸問他公子忌在何處,今晚圍剿又是何人指使。
卜師驚慌失措地解釋說,“我、我隻是負責打探消息,引她上鉤,其他的我一概不知啊!”
“你騙我的時候不是挺厲害的嗎,怎地眼下一問三不知?”蕭琅報複似的踢了他一腳,一巴掌將他扇暈,開始讀取他腦海中的記憶。
不多時,她皺起眉頭,“這人竟真的隻是負責打探消息,別院另有陰陽巫負責與公子忌接觸,記憶多半與太女有關,他連公子忌都沒有見過就敢騙我!”
蕭琅生氣地又給了他一巴掌,容宣卻是一腳將他肋骨踩斷,卜師昏迷中悶哼一聲,嘴角溢出血來,頭一歪便是死了。
“他說騙你便不得好死,心願雖奇怪卻也不得不滿足,如此他們便不能再說你不問世事、對凡人沒有有求必應了。”
“沒想到你竟這般記仇……”蕭琅笑道。
然話音未落,她突然雙腿一軟險些摔倒在地,幸好容宣一把將她抱住,跪在地上將她攬在懷裏。
“疆景子!”容宣臉色一白,不知蕭琅怎會突然虛弱至此。
“哎呀~內力被陰陽相生掏空了,我沒力氣了,走不動了~”蕭琅倚在他懷裏哀歎,小獸似的蹭了蹭。
“你……你嚇死我算了!”容宣氣不打一處來,但看她這般乖巧無力的模樣又不忍心責備她。
他抱起蕭琅,避開岐下別院的位置抄鄰近路下山。
所謂近路便是專走陡坡矮崖處,雖快卻危險,時不時的下墜感嚇得蕭琅閉著眼睛抱著純鈞忍不住一迭聲地亂叫,吵得容宣一個頭兩個大。
到伊邑城下時已是天光微露,城上死去的守夜人尚未被發現,地上血水卻已幹,覆著薄薄一層暗紅色。
進了城,恰好值守兵士在交班,一時無人巡邏,兩人順利溜進太女府。
容宣將蕭琅送回竹北院時蕭琅已經沉沉睡了過去,懷裏死死地抱著純鈞不撒手,他無奈地念叨兩句“送你送你”,給她蓋好錦衾又倒了碗水放在床頭才一步三回頭地離開。
待他離去,蕭琅睜開眼睛喜滋滋地抱著純鈞翻了個身,在劍上吧唧親了一口才心滿意足地睡去,夢裏猶自呢喃一句“公子宣,真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