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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天公傷懷

  西夷與東原的距離隻是一條南北官道的寬度,翻過一座不高不矮的小丘陵淆嶺便算是進入了西夷國境,西夷山和湖泊縱橫交錯,比不得東原華麗富饒卻也是難得一見的壯美。.

  西夷國土比東原要偏南一些,幾乎占據了各大江河的中上遊地段,除卻西北西南兩處地勢崎嶇、山高水險外大部分城池州郡皆是沿江河南北岸修築,渭邑城修在江水以北,江水自城南環繞東流。


  若非東部多山脈沼澤阻礙,西部異族又頻頻擾邊,單憑西夷強盛的軍力與南部江岸十數座城池的經濟為後盾西夷國力發展並不亞於東原。東原靠海,憑魚鹽打通西行商路,東部沿海城池十分繁榮。西夷則在中原內陸,憑魚米與銅鐵礦順利東行,國內軍功賞賜動輒賞糧數萬石,這般糧草極其富足之態也隻有東原可以比擬。


  容宣與蕭琅一行人來得不巧,若是秋收時節來此,正值官道兩側農田忙碌定然十分熱鬧,此次剛踏入東原國境便迎來一場突然且急促的風雪,紛紛揚揚下了三天兩夜。剛開始尚能勉強前行,趁著風緩雪小一行人翻過了淆嶺,如今風聲喧囂,雪花已大如紙片,完全遮蔽了前行的道路,車隊難以成行隻好擇原駐紮,一個個營帳聳立在雪地裏,四下望去白茫茫一片,遠山朦朧飛鳥未見,如此空曠倒也幹淨至極。


  “今歲冷得早,按理來說西夷一向少雪多雨,更不會飄起鵝毛大雪,今年倒是奇了。”容宣蜷縮在厚厚的衾裏與蕭琅閑聊,他不冷,隻是覺得這樣舒服,遂招手邀請蕭琅也裹進來,對方不肯過去還附贈他一個白眼。


  蕭琅坐在營帳窗前望著外麵大雪紛飛,悠悠道,“四月東武王薨,剛剛下葬商天子崩,天子方入殯即位不到一年的魏侯又薨,一整年都在更新換代,上天也會傷懷。.天公情緒下應天象,今歲自然冷得早,天地肅殺何必大驚小怪。”


  “原來如此。”容宣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又忽然問道,“從前你與我說神跡不過是荒謬之談,神地昆侖更不可能存在,既然如此天公又是哪般存在,若非神仙之流為何能夠心應天象,陰陽家侍奉的又是何人?若是當真無神,巫師又是從哪裏得到的感應,那豈不是騙人嗎?你身為方士說話竟也會出爾反爾了……”


  “你可是要與我頂嘴?想吵架嗎?”蕭琅回頭一臉冷漠地看了他好一會兒,非要容宣乖巧討饒她才哼一聲轉過臉去,“我們侍奉的乃是遠古大神伏羲氏,是伏羲大神創造了道與陰陽,賜予了凡人與諸神溝通的能力。天公乃是遠古諸神的合稱,有翻雲覆雨之力,下應天象不過是小菜一碟,你懂個蚌殼!”


  “這般說古神的確是存在的,既然有神便有神跡,倒也不算是誆騙。”


  聞言,蕭琅不屑地呸一口,“世間總有人妄稱自己見過神跡,但那不過是謊言而已,或許在遠古時期確實曾有神跡天降,否則也不會有古書記載,但今人所言的神跡多半是巧合罷了,昆侖許是有的,仙境仙人亦或許存在……不過有句話你算是說對了,巫師都是騙人的,古巫能夠感應天意占卜吉凶不假,至於如今遍地跑的巫師們,嘖嘖……請恕我直言,除卻個別有真本事的絕大多數都是誑人的!”


  “他們用花哨的空泛言辭騙求卦者相信事實如此,求卦者越是相信巫師的卦象他們的行為便會越發往卦象上靠攏,所謂信則靈、不信則不靈想必即是如此。”容宣恍然大悟,假裝難以置信地看著蕭琅,“原來你們陰陽家也在騙人啊……”


  “莫要胡唚!我們占的每一個星象卜算的每一個卦象都是最真實無誤的,陰陽家從不說謊,說謊會折壽的!”


  說著蕭琅便撲過去要打他,容宣張開手臂順勢一攏便將她結結實實地裹緊了懷裏。.蕭琅掙紮一番未能掙脫便放棄了,容宣貼著她臉頰在她耳邊問道,“既然你不能說謊,那你便告訴我你究竟有多喜歡我,有我愛你的百分之一嗎?別忘了,說謊可是要折壽的……”


  “我喜歡你喜歡得恨不得生死相許!”蕭琅皮笑肉不笑地說道,手肘捅向他肋骨,“滾!”


  她站起來欲出門去,容宣一手捂著生疼的肋下一手迅速抱住她小腿,淚花泛濫地望著她十分期盼地問她,“既然我們這般情深義重,那我們何時告知父母師長、何時成親才好?”


  “成你個蚌殼!”蕭琅甩了兩下腿,那人的手像是吸在她小腿上一般,任她甩來甩去都甩不掉,她恨不得摘下頭頂的高冠抽他,“你滾開!”


  鍾離邯突然自帳外伸進腦袋來,兩隻手一下捂在眼睛上,指縫寬得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在偷看。“噫~沒羞沒臊的,沒眼看沒眼看……”


  蕭琅一下紅了臉,迅速提起裙擺蓋住了容宣抓在她小腿上的手,局促而尷尬地看著鍾離邯。


  容宣收回手順勢半躺,單手撐著額角十分妖嬈,“沒眼看就趕緊滾!”


  “我……有、有點兒事……”鍾離邯默了一瞬,私以為他家公子變了,已經不再是從前那個與女子說兩句話便會臉紅心跳得不能自已的清純少年了,也不再是那個見了疆景先生隻會杵著行禮的子淵了,他自溫文爾雅變得老不正經,不知何時竟走上了歪門邪道的深淵,實在可悲可歎!


  “有事說,無事滾。”容宣給自己掖了掖錦衾,沒好氣地說道,“我久病未愈,身體不好,沒有精力聽你多說。”


  鍾離邯乖乖匯報說,“是,方才我瞧見幾輛車過去,有輛車上坐了兩個人,其中一個好像是衛侯羽。”


  衛羽?


  “他怎會在西夷?”蕭琅咬著手指有些疑惑。


  “先生您忘了嗎?衛羽早已拜入縱橫家韓家門下學習縱橫之術,策修先生還誇過他是縱橫奇才呢,想必是來遊說西夷王了。”鍾離邯答道。


  “我並非此意。”蕭琅搖頭。


  孔芳大壽時她與容宣曾於萬儒總院與韓家先生交談過,韓家先生是麓野山莊有名的合縱說客,衛羽便是他的弟子。


  韓家以為最近數年之內並不適合合縱。東原新王羽翼未豐,北地燕王疲於改變,國中老太子剛逝,新太子年輕氣盛卻不能做主,東原與燕國聯盟的結果隻會是多一個老態龍鍾的累贅,若與西夷大起幹戈,燕國恐怕會第一時間退盟。西邊情況更要複雜,魏吳兩國關係出現裂痕,趙國貴族內亂,西夷王與太子季無止之間似是隔閡頗深。總之他不建議合縱弟子此刻出行遊說,想要坐觀連橫弟子動作,待找準時機再切七寸,否則合縱之勢難成,更為連橫作嫁衣裳。


  衛羽此時出現在西夷意欲何為?南魏吳北趙國恐怕都顧不上聽他遊說,又是年關諸事繁忙,他想要扼製東原也沒有必要如此急躁。


  “嗐,管他呢!麓野山莊的學生向來朝三暮四,今兒個是縱橫一派明兒個又成了合縱一派,多的是見風使舵的人物,說不定那衛羽又改變主意不玩合縱改連橫了呢!”鍾離邯著實看不起縱橫家,他最討厭名家,第二討厭縱橫家,一個胡攪蠻纏一個搖擺不定,完全與儒家學風相違背,實在太討人厭了!


  名家難纏,縱橫善變,儒家刻板,三大辯論學派的弟子都是他這般互相嫌棄互相鄙夷著,但又像是一個整體的三個部分,縱然互相排斥卻又難以分割,矛盾而融洽地相處著。


  容宣看鍾離邯就像在看一個傻子,“若是有人殺了你父母亡了你的國你會反過來幫那個人謀求利益嗎?”


  鍾離邯小心翼翼地反駁了一句,“少主您忘了,我是被父母遺棄的……”


  容宣一噎,換了另一個比喻,“若是有人殺了我你還會……”


  “不可能有人殺您!”鍾離邯頭搖得像個撥浪鼓,“首先他可能打不過您,其次先生不會不管您,您這比喻毫無意義啊,不如……”


  不等他說完容宣便撿起手邊的物件兒扔了過去,“砰”地一聲砸在帳上,鍾離邯早已麻利地躥了個無影無蹤。


  見蕭琅在一旁沉默不言,容宣寬慰她不必緊張,或許衛羽隻是路過西夷。蕭琅撇嘴道,“我隻是想起一件事,前些日子聽說名家公孫兄弟二人來西夷拜會西夷王,如今衛羽也來了,你也來了,若是同時拜見西夷王想必很是熱鬧,說不準明年的三學辯會辯題便會從你們四人當眾產生。”


  “公孫兄弟一招白馬非馬用了多年,來年許是要換新命題了,名家那些人慣會耍嘴皮子功夫,我若與他二人對上豈非顯得我油嘴滑舌,東原容相的臉皮我還要不要了!”容宣不屑地裹緊錦衾,多年前他也不過是想借機為師兄報仇而已,並非真心想與之辯論,他與出身儒家的眾位師兄弟並無不同,向來看不慣名家的詭辯之辭。


  蕭琅挑了挑眉,正要說什麽卻聽外麵有人喊“風雪已止”,隨行眾人開始收拾行囊清掃車馬與官道。眼下天光正盛,剛好趁著天亮趕路,若是順利天黑之前能到汾郡,過了汾郡與薊城便是西夷都城渭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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