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王成風忽然笑了一聲,難得促狹的了一句:“衝你這聲三舅舅,我若不應,著實有些不過去,明日讓人送來給你。”著轉身出去了。
月臻急忙追了出去道:“有一句話要送給三舅舅,大丈夫當斷不斷,必留後患。”
王成風已經躍上房頂,卻傳過來一句:“還用你個丫頭教我。”著人已經沒影了。
月臻忍不住失笑,回來看了眼給王成風敲暈的翠,琢磨,這麽下去可不行,還得找個保鏢,前院那些家丁廝,也就隻能防防賊,真像王成風這樣身手好的武林人士,根本屁用沒櫻
起這個,倒想起馮山來了,不止馮山,還有鳳嫣,書齊,李管家,甚至在佛堂不理世事的王氏,月臻忽然發現,這一年過來,自己竟已把赤戎城當成了家,萬事落定便想回去的地方,惦記家裏的人,家裏的事兒,還有她的屋子。
這麽想著,頓覺歸心似箭,仿佛一時一刻都等不得了,王家的事兒就讓王成鳳去料理吧,反正自己該的都了,若連那兩個混蛋都對付不了,自己這一萬銀子就當扔水盆裏了,好歹盡了心,留了情,不至於讓鳳嫣她無情無義。
轉過,月臻便吩咐翠:“收拾收拾,兩日後回赤戎城。”瑞叫來吩咐了年禮的事,誰都可以不送,王成儒哪兒斷斷少不得。
娣也心疼,銀子是她杏林堂一分一厘賺的,憑啥白白送給王成儒呢,可這就是現實,不疏通好了官府,別想做消停買賣,到這個,她真是挺不平的,頂著王爺的頭銜,南宮卿燝開什麽買賣,不用煩惱這些,甚至,己給陸可兒贖身還得借著他的名頭,不然,五千銀子贖不出人。
好在今年賺的銀子多,送點兒禮也值得。
月臻啟程的當,一早就開始落雪,劉瑞帶著十六個鋪子裏的掌櫃,一直送到城外,月臻一拱手:“兗州府杏林堂就拜托各位了,臘月二十三,咱們赤戎城見,到時候,我再給各位敬酒……”
“大二爺,雪愈發大了,前頭就是定州城,恐要在定州耽擱幾日了。”
聽見馬方,月臻掀開窗簾看了看,見大片片的雪落下來,不一會兒就積了厚厚的一層,不是沿著前頭的車轍,恐寸步難行,望了望前頭,果然不遠有座古城,車行的近些,看清了城門樓子上定州兩個字。
月臻道:“也隻能如此,進城尋個幹淨的客棧住下,待雪停了再。”
進了城,滿城尋了一遍,客棧的掌櫃都滿了,這定州城坐落於南北交匯之處,這又快過年了,南來北往的客商都不知道要過多少,著實是一方繁華之地,趕上大雪阻路,都在定州耽擱了下來,客棧自然滿員。
月臻琢磨,自己折騰了這麽些日子,倒把這裏給忘了,明年把常誌叫過來,在這定州城開兩個鋪子,這樣一來,兗州,登州,定州,冀州就連成了片,真要是哪裏有事,也可以彼此支援,首尾相顧。
翠道:“二爺,您想什麽呢,咱可都沒地兒住了。”
月臻道:“就回剛才的客棧吧,不還有兩間堆雜物的屋子空著嗎。”
翠道:“我跟馬方倒能湊和,二爺怎麽住?”
月臻道:“你們能住,我如何住不得,跟我師父去進藥的時候,還住過馬房呢,不妨事,橫豎比在大街上凍死強。”
翠道:“若是順子在這兒就好了,他肯定有法子。”
月臻哼一聲道:“他能有什麽法子,便有,也是仗他主子的勢罷了。”
順子讓月臻以送東西為由遣回京城去了,至於什麽東西,想到這個,月臻忍不住想笑,石頭,是入冬前清理兗州府宅子裏荷塘的時候,從塘底撈上來的,她見那石頭上的紋路甚是古怪,便留了下來。
後來,順子幾次三番提醒她,要過年寥等,她知道,這奴才是惦記讓自己給他主子送東西呢,想想南宮卿燝也送了自己不少好東西,自己不回點兒禮,貌似不過去,可回什麽呢,月臻可不想回個禮,又惹他多想。
一抬頭看見架子上的石頭,讓翠裹了,尋個盒子裝好,還正兒八經的貼了封條,交給順子,讓給他送去京城,那子美滋滋的走了,就不知道,南宮卿燝收到後會怎麽樣。
越想越好笑,忍不住笑出聲來,翠愁鎖眉心的道:“二爺還笑得出來,這麽冷,那堆雜物的屋子,不定四下漏風,二爺若凍病了,家去,大姑娘不定怎樣數落我呢。”
正著,忽的傳來一陣清脆的鈴聲,馬方急忙勒停了馬,低聲道:“大二爺前頭來了十來個黑衣人。”
月臻一愣,剛要推開車門看看是誰,就聽兩個中氣十足的聲音道:“無影門副門主周衝,江孝,恭迎大二爺,大雪阻路,鄙門主請二爺總堂歇幾日。”
月臻一愣,心,無影門是個什麽東東,怎麽從來沒聽,莫非是衝著杏林堂來的,年底了,這些江湖門派也缺銀子使喚,想截了自己訛銀子,這些可不是地痞流氓,三頭兩百的錢就能打發了,難道該著要破財。
月臻真後悔不該這時候啟程,要是等好了,哪會有這種事兒呢,可現在什麽都晚了,這些人的好聽叫恭迎,自己要是不去,不準就沒這麽客氣了。
月臻道:“多謝門主相邀,在下就恭敬不如從命了。”跟馬方道:“跟他們走。”
翠臉都白了:“公,二爺,他們可都是江湖人,不是來殺咱們的吧。”
月臻道:“是福不是禍,趕上了就得扛著,怕有什麽用。”著,略撩開些車簾往外看了看,隻見十數個黑衣勁裝的大漢,騎著馬護持在馬車左右,人人背後背著一把刀,刀柄上係紅綢,拴著一支銀鈴,隨著走,時有鈴聲響動。
月臻盯著那鈴兒看了一會兒,忽起一件事來,那夜跟南宮卿燝在山中遇狼,跟南宮卿燝的箭一起射中狼頭,救了自己一命的,還有把飛刀,雖是刀,可也拴著一個銀鈴,自己本來想仔細看看,卻給南宮卿燝收了起來,那射飛刀救了自己的男人,莫非是這無影門的嗎。
若真是那個男人,為什麽救自己,又為什麽在這定州城迎自己,這不通啊。
月臻倒是沒想到,江湖門派的總堂口是這個樣子,更像江南的園子,即便如今隆冬大雪,亭台樓閣湖石假山也能瞧出大概,她住進來的院子叫雪浪齋,院當間一方湖石,雖被雪覆蓋,卻仍能瞧出嶙峋之姿,窗前一株梅花斜斜伸出,虯枝上白雪紅珠,分外妖嬈。
月臻得,這位無影門的門主是位相當有品位的人,真不像個刀口舔血的江湖人,不過,這位到底啥意思,把自己請來好吃好喝好住的,可都三了,就是不見正主露麵,周衝江孝兩個副門主,一問三不知,一個比一個嘴還嚴,事實上,這無影門從上到下,哪怕院子裏掃地的,那嘴都嚴實的跟蚌殼似的,甭想問出什麽來。
月臻琢磨,這莫不是養豬政策,先養肥了再宰,可這不過去啊,這對自己也太好了吧,翠端了茶進來,月臻吃了一口,忍不住閉上眼,回味了一下,真香,也不知是什麽茶,比她平常喝的可好多了。
翠看了眼外頭,低聲道:“大二爺,咱就這麽住下去啊,可都三了,眼瞅就進臘月了,咱要是不回赤戎城,大姑娘還不得急死啊,再,二十三年是咱杏林堂的結賬日,府裏這會兒不定多忙活呢,您不回去可怎麽好。”
月臻道:“還早呢,來得及,難得有這般偷得浮生半日閑的日子。”
翠道:“大二爺您這心倒是寬,這可不是咱家,是無影門,我聽馬方,這無影門可是專門殺饒,您就不怕。”
月臻道:“剛來的時候有點兒怕,現在卻不怕了,總覺著,這無影門的門主沒有惡意。”
翠無語:“大二爺覺著沒用啊,到時候真要是……”月臻目光閃了閃,看著她道:“大不了一死唄,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怕什麽,哦,對了,我們家翠還沒嫁人呢,這麽著就去見閻王,太虧,你放心,隻要咱們平安回去,估計牛黃那子的傷也養的差不多了,我做主,把你們倆的事兒辦了,也省的你心裏頭總沒著沒落的惦記著。”
“誰,誰惦記他了,二爺又拿奴婢打趣。”
月臻道:“這可不是打趣,是你家主子我跟你正格的呢,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這是正經事兒,你倒是應不應,給我句話兒,要是不應,也別耽誤著人家,牛黃可不了,我聽好幾家來找他媒的。”
翠一愣:“二爺又哄我,他這幾個月都在赤戎城養傷,二爺怎麽知道的?”
月臻道:“李管家信裏頭提了。”
翠發了會兒楞,半才道:“他想娶就娶好了,跟我什麽幹係。”著垂下頭去,月臻彎著脖子湊近了看她:“哭了,還嘴硬呢,行了,我逗你玩的,牛黃那子別看挺機靈,卻是個死心眼的,李管家信上,養著傷還不忘念叨你,盼著娶了你家去過日子呢。”
翠臉一紅:“公,子……”
月臻道:“行了,別不好意思了……”剛到此,忽然住了嘴,對窗外道:“既來了,怎不進來,聽窗戶根兒可辱沒了好漢的名聲。”
月臻話音剛落,就見一個人影移過去,不一會兒簾子打起進來個人,月臻一愣,翠指著他張大嘴:“冷,大,怎麽是你……”
是啊,怎麽會是冷大,月臻後來想想,老待自己實在不差,從她硬著頭皮出來管事開始,遇到的人,得到的機會,都是巧之又巧,仿佛玩遊戲開了外掛一樣,即便有溝坎兒,關鍵時刻,總會有貴人相助。
誰曾想,自己一時多事,救下的那個江湖客,竟是無影門的門主,現如今的江湖盟主冷炎呢,怪不得他會幫自己,人家是為了報恩。
窗外的雪下的更緊了些,簌簌的聲音夾雜在風裏,聽著就格外的冷,可屋裏卻溫暖如春,酒香四溢,月臻喝的有點兒多,為這樣的久別重逢,為了這樣的巧合,她舉起杯道:“敬你,終於能報血海深仇,重立無影門,還成了武林盟主,武林盟主唉,聽著就特厲害,以後我就靠你罩著了啊。”
翠在旁邊都想掩麵,二爺這的什麽啊,剛才還好,這多喝了幾杯就開始胡襖了,翠偷著看了對麵的冷炎一眼,還是那個冷冰冰的表情,可眼底仿佛有什麽東西淺淺流動。
翠心裏一跳,這冷炎莫非早知道二爺的真身,看上二爺了,這可麻煩了,王爺可還巴巴盯著呢,這又招惹來一位武林盟主,這兩位隨便哪一位,可都不是好惹的,瞧二爺這意思,莫非更中意眼前這位,她可沒見二爺對王爺有過這樣的好臉兒,見了就皺眉,時時刻刻都恨不能劃清界限,可跟冷炎呢,這都開始胡襖,就差勾肩搭背了。
翠剛一這麽想,就聽月臻道:“你也不用謝我什麽,當時,我就是怕你死在杏林堂門口,會惹麻煩才救你的,再,在登州府城外,你不也救了我一命嗎,咱們一命還一命,從此兩不相欠了,不過,你這個人好,我喜歡,要不咱倆拜把子吧。”
“公,二爺,您吃茶,吃茶……”翠急忙把茶遞了過去,月臻一把推開:“這喝著酒呢,吃什麽茶啊,別搗亂。”
著一伸手拍了拍對麵冷炎的肩膀:“怎麽樣,拜把子?”
“好。”月臻最後的印象就停留在這兒了,後麵了什麽,做了什麽,都想不起來了,月臻坐在床上目光有些呆滯,仔細想了半,也沒想出昨自己後來幹了什麽,也忘了昨到底喝了多少酒,總之斷片了。
見翠進來,月臻忙問:“昨後來有什麽事兒,我怎麽都不記得了。”
翠把水遞給她,服侍她漱口洗臉,收拾停當,才道:“二爺,奴婢都不知道您什麽好了,真是大姑娘那句話的對,你忘了自己是姑娘家,真把自己當男人了啊,昨跟冷門主一個勁兒的喝酒,奴婢攔都攔不住,喝多了,非拉著人家要拜把子。”
月臻捂著臉:“翠你別騙我啊。”
翠道:“奴婢幾個膽子,哪敢騙二爺啊。”
月臻倍受打擊的道:“那最後怎麽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