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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六章

  太子邁進下榻的院子,目光閃了閃,側頭看了一眼跟前的太監,江德安忙躬著身子,低聲道:“下頭的一點兒心意,就是想讓太子爺鬆散鬆散身子。”


  太子自是深知這是什麽意思,父皇年年下江南,一個因這裏風景秀美下奇絕,二一個,這江南女子,得了這方水土的靈氣兒,冰肌玉骨,溫婉靈秀,不是北方閨秀能比的,這些年宮裏年輕的嬪妃們,多是從南邊選上去的,不止父皇喜歡,各位皇子,大臣,哪個府裏沒幾個江南女子,便自己的太子宮也三四個呢,他得閑也喜歡往她們哪兒去,吳音軟語,溫存一晌,銷魂蝕骨。


  想著邁腳上了台階,江德安急忙過去,門口伺候的兩個丫頭,忙跪在地上給太子爺請安,江德安親自打起簾子,等太子進去了,才跟兩個丫頭道:“起來吧,這兒沒你們什麽事兒了,遠些伺候著,叫下人預備著熱水,一會兒等太子爺叫,就端進去。”


  兩個丫頭應一聲退了下去。


  江德安往窗戶邊兒挪了兩步,貼著耳朵聽著,琢磨今兒太子爺的脾性上來,不定得折騰一會兒了,卻不想剛貼上,就聽裏頭太子爺喝了一聲:“江德安進來。”


  江德安聽著聲氣不對,唬了一跳,忙三步兩步跑了進去,裏頭幔帳低垂,香氣馥鬱,一進來,就啥都不幹,這骨頭都酥了一半。


  江德安可不敢亂瞄,進來就忙垂下頭,太子一指窗前案上的香爐道:“把這個想給我扔出去。”


  江德安一愣,心莫非嫌這香味濃了,哪敢怠慢,過去捧了香爐丟出去,又忙著進來:“太子爺您這是,莫非不中意……”


  太子哼了一聲:“這是孝敬本太子呢,還是想讓我兄弟同室操戈,你看著這是什麽?”


  著扔了一個東西過來,江德安忙接了,看清了手裏的東西頓時腦袋都大了兩圈,心,胡家這是作死不成,忙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太子爺饒命,奴才著實不知。”


  “你不知,可下頭有人知道呢,這是變著法兒的想害我們兄弟呢。”


  江德安身子都哆嗦成了一個,雖是皇家秘事,可王爺這事兒,卻也是禿子頭上的虱子,擺設罷了,萬歲爺當年在越王府吃醉酒,龍性一動,幸了王府裏的一個丫頭,過後這丫頭十月懷胎產下一子,便是王爺。


  那丫頭無福,剛生下孩子沒等接進宮去封個位份就去了,皇上本抱回宮去交給別的嬪妃撫養,越王府的老王妃膝下無子,便跟王爺商量,王府無後,不若把這孩子留在跟前,想內宮之中皇子眾多,這孩子又沒個親娘護持著,不得怎麽樣呢,倒不如留在王府。


  老王爺便舍了老臉,跟皇上商量,萬歲爺一憐兄弟無後,二怕這孩子進了宮養不活,便應了,賜名少卿,雖養在王妃跟前,卻時不時要出宮來瞧。


  王爺十歲那年,外邦進貢一方青玉,皇上見那玉青如蟹殼,通體透亮,龍心甚喜,便讓造辦處尋下奇工巧匠,按著龍生九子,雕了九塊玉佩,分賜八位皇子,這第九塊便賜給了王爺,基本上,這玉佩就相當於大齊皇子的標識了,若這玉佩在個女子身上尋見,那這女子能是什麽人,就不用了吧。


  太子爺跟王爺的感情又比旁的兄弟更近些,尤其,這次太子爺中毒解毒之後,更如同胞兄弟一般,故此,太子爺在獻與自己的女子身上發現這方玉佩,能不驚嗎。


  太子看了眼床榻之上的女子,雖著男裝卻難掩麗色,即便閉著眼,那骨子堅毅之氣也從眉宇間透了出來,確跟旁的女子不同。


  老九的玉佩既在她身上,她定然就是慶福堂的二姑娘了,想到此,太子踢了江德安一腳:“還愣著做什麽,叫婆子進來好生伺候著,等姑娘醒了,再報我知道。”


  著,抬腳出去了,走到院子裏問道:“哪家送過來的?”


  江德安豈敢隱瞞,忙道:“是鬆鶴堂的胡宗華。”


  太子點點頭:“若是他,倒也得通了。”


  江德安一愣,忙道:“太子爺這話……”


  太子道:“我聽老九,餘家的二姑娘三月裏就下了江南,為的是開她家的藥號,胡家的鬆鶴堂百年間,一直都是江南藥行的老大,能讓餘家的慶福堂插一杠子進來嗎。”


  江德安道:“可江南的藥號,算起來有十幾家呢,不也都好好的,各做各的買賣唄,非弄的你死我活的做什麽,買賣人不都是求的一個財嗎,賺銀子就成了,再,胡家拿著朝廷供奉,非跟慶福堂別什麽苗頭,就算買賣上的爭鬥,出這樣的損招兒也太沒腦子了,不是拿他胡家一家子的身家性命賭呢嗎。”


  著,不禁回過味兒來道:“太子爺裏頭這位就是慶福堂哪位二姑娘。”


  太子哼了一聲:“不是她,老九的玉佩又怎會在她手裏,得了,幸虧老九給了她這塊玉佩,不然……”


  想到此太子臉色一沉:“這胡家倒越發膽大了。”


  江德安道:“可不是嗎,不是後頭有晉王撐著,胡家哪敢做這樣的事兒啊。”


  太子看了他一眼:“胡什麽,胡家做的這些事跟二弟什麽幹係,掌嘴。”


  江德安忙跪在地上,掄圓了就給了自己倆嘴巴:“奴才知罪,以後再不敢妄言。”


  太子抬抬手:“起來吧。”


  剛完,就聽見外頭一陣腳步聲,接著,就見順子踉踉蹌蹌的跑了進來,是頭發也散了,衣裳也破了,額頭上一個血窟窿,還在那兒滲血呢,瞧著嚇人非常。


  見著太子,噗通跪在地上道:“太子爺,您可得救救我們家大公子啊,她,她……”


  順子做夢也沒想到,會有人這麽大膽敢明著打悶棍,今兒過了晌午的時候,自己跟著大公子去西湖蕩舟,自打鋪子裏安穩了,大公子基本兒去,也不算什麽新鮮事兒,離著也不遠,穿過兩條巷子就是西湖邊的船塢。


  馬方常誌都忙活鋪子裏的事兒呢,就自己閑著,就跟著大公子去了,回來的時候,就給人打了悶棍,等自己醒過來的時候,哪還有大公子的影兒啊,順子嚇的魂兒都快沒了,這要是有個閃失,出點兒事兒,自己一百條命都不夠賠的啊,自己的一百條命不算什麽,這不生生要摘了王爺的心嗎。


  順子一琢磨,這江南的事兒可不好整,去官府恐沒戲,這餘杭的知府可是邱思道,這老賊跟大公子在冀州府的時候就做了仇,忌諱著王爺,才沒敢把大公子怎麽著,他是不敢,要是別人動了,他指定心裏暗爽,哪會出手相救,嘴上應著,就是不使勁兒也沒用,且這事兒可耽擱不得。想來想去,想起了太子爺,順子眼睛一亮,緊跑慢跑的奔著行苑來了,門口的不讓他進,順子氣的不行,隻得拿出進宮的腰牌,那守門的侍衛這才讓他進來。


  太子道:“行了,起來吧,人在我這兒呢,出不了事兒。”


  順子直覺,身上的勁兒一卸,整個人堆乎在哪兒,江德安見他那樣兒,忍不住道:“瞧你那德行,虧了王爺巴巴把你派來守著這位,你倒好,讓人打了悶棍,都不知道主子在哪兒呢。”


  太子道:“這江南是該管管了,江德安你去把邱思道給我叫來。”


  江德安應著去了。太子看了順子一眼道:“起來吧,你這腦門子還流血呢,趕緊去裹上,著了風,你這命就算交代了,這件事交給我處理就是。”


  有太子也就什麽都不用愁了,順子磕了個頭,下去了。


  月臻醒過來的時候,就覺頭疼欲裂,睜開眼看到頭上的杏黃的床帳,嚇了一跳,忙坐了起來,抱著頭想了想,貌似自己帶著順子去泛舟了,回來的時候,從後頭上來個人,捂住口鼻,後來就不省人事了。


  月臻急忙掀開被子看了看自己,不禁鬆了口氣,衣裳還是她的沒動,不對,摸了摸脖子,周少卿的玉佩沒了,因為這塊玉佩還惹了他一回。


  臨出京的前一,想了起來,問:“我給你的那塊玉佩呢,怎不戴在身上?”月臻尋了個托詞,瞧著太貴重,恐哼了一聲道:“隻想要腦袋的,沒有敢偷這塊玉佩的,拿來。”


  月臻以為他要收回去,樂不得的從裏頭行李中翻出來給他,以為這就算完了,不想轉過,上船之前,他又拿了出來,串了繩兒給她套在脖子上,既怕招賊就戴在裏頭好了。


  月臻想想還是別惹他,就戴在了衣服裏,怎麽現在沒了,衣裳還好好的呢,正想著,忽的帳子打了起來,兩個婆子道:“姑娘醒了。”


  月臻看了兩個婆子一眼,打扮瞧著不像尋常人家的下人,便問:“這是哪兒?”


  其中一個婆子道:“這是咱們太子殿下的行苑。”


  行苑?太子殿下?

  月臻一驚:“我怎麽到這兒來了?”那婆子道:“奴才不知。”


  扶著她下床,月臻直覺腦袋還是有些暈,琢磨那下藥的人,肯定用了大劑量,要不然自己這都醒了,也不至於這麽暈了。


  月臻看了眼窗外,兒已黑下來,進來四個大丫頭,捧著盥洗巾帕之物,伺候著她洗漱了,重新梳了頭發,那婆子才道:“太子爺在前頭候著姑娘呢,姑娘請跟奴才來。”


  既來之則安之,不管怎麽樣,她人沒事兒,既沒被非禮也沒丟性命,這就是不幸中的萬幸了,至於太子,她倒不怕,好歹自己對他也算有救命之恩,他還能把自己殺頭不成,再,自己怎麽來這兒的都不知道,也不能算犯上吧。


  月臻胡亂想著,到了前頭一個挺清幽的院子,旁側數竿翠竹,夜風過處,散出森森之聲,更顯的此間幽靜難言,倒像個讀書饒地兒,從遊廊間過去,剛到前頭就見院中跪著兩個人。


  月臻仔細一瞧,不禁愣了,竟是胡有康父子,胡有康的腿跪在地上,身子一個勁兒直打顫兒,仿佛隨時都要倒下似的,燈光下,一張臉上都是汗,卻仍不敢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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