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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五十八章

  京官富裕。像王子騰這樣的大京官給小閨女送嫁妝, 想也知道是什麽場麵。正經十裏紅妝。看嫁妝嘛, 終究是看熱鬧。大件家具最方便入眼。別家送的床皆是拔步床貴妃榻;他們家還多添了西洋大圓床、彈簧床、沙發床和東瀛榻榻米。別家抬過去一溜朱漆大櫃;他們家隻兩對, 另有西洋櫃和江南簡約櫃。橫豎各色家具都有三種風格, 三種都看著就值錢。更不用提許多奇怪之物,連有見識的京城百姓都不認得。


  人群之中混了幾個標致小少年, 一路從王家跟著送嫁妝車隊繞北京城轉悠。賈蓉出門辦事,聽說王家的嫁妝來了,特意撥馬過去瞧。沒幾眼便瞧見了少年們,嚇得直從馬上跳下來。甩開跟著的奴才,快步鑽入人群,走到少年們跟前擠眉弄眼。


  這幾位正是王熙鸞和黛玉茵娘湘雲等。茵娘瞧了他兩眼:“林黛玉, 這小子是你外甥?”


  黛玉也瞧他兩眼:“嗯。”


  “做什麽呢?麵部痙攣?”


  賈蓉跌足低聲道:“祖宗們!做什麽呢。”


  王熙鸞道:“如此風光時候,我自己不看豈非人生缺失?你莫管我們,該做什麽做什麽去。我們都帶著兵刃呢。”


  賈蓉哪來的膽子走?也知道勸不住, 硬著頭皮陪著走了一路。姑娘們沒當回事, 隻管說說笑笑。


  一路走到臨近魏家,賈蓉緊張道:“各位祖宗,該不會想進去吧。”


  熙鸞笑道:“我們還沒那麽不靠譜。這就轉頭, 尋個方便處歇息。走了這些路倒累。”賈蓉鬆了口氣,他還真怕這幾位無法無天的上魏家吃茶去。連挨邊的親戚都要貽笑大方了。


  眼看送妝隊吹吹打打來至魏府門口,早有人從裏頭迎了出來。最前頭那位正是準新郎官魏公子。王熙鸞抱著胳膊,混在人群中喜滋滋看著, 麵含滿意。史湘雲偷眼窺她, 心中五味雜陳。


  紅妝長龍依序抬進大門。忽有個小廝不知從哪兒溜到她們身邊, 衝王熙鸞行了個禮,喊“王姑娘”。


  王熙鸞“咦”了一聲:“你如何就瞧見我了?”


  小廝笑道:“不是奴才。是大爺說,依著王姑娘的性子,斷乎不會不來瞧自己的熱鬧。早都在尋你呢。隻是他沒想到你會請小蓉大爺護衛,還當你必是和幾個姑娘自己來。”


  賈蓉笑擊掌道:“你們大爺好本事。我本是半路遇上她們的。”


  小廝愈發笑開了:“我就說麽,大爺最明白王姑娘的。”


  林黛玉笑道:“喊慣了王姑娘,明兒改不過口可如何是好。”


  小廝道:“姑娘放心,奴才們知道、過了今兒就該喊大奶奶。”


  眾人都看著王熙鸞笑,不曾想她居然臉紅了!一甩袖子:“走,尋地方吃茶。”


  小廝忙說:“奴才正是為這個來的。我們大爺說,”他指道,“前頭有條小胡同叫棗仁胡同。從那裏頭進去有個極小的茶樓,換做輕憩茶樓。茶師傅好一手泡茶的本事,王姑娘可去那兒歇歇腳。”


  黛玉佯怒道:“你這奴才好不曉事。既然不遠,何不領路?”


  小廝笑道:“姑娘休怪。王姑娘慣來愛自己找地方。”


  “罷了罷了,廢話那許多。”王熙鸞嗔道,“領路。”


  “奴才遵命!”


  遂將一幹人等領到茶樓。大夥兒嚐了嚐茶,茶葉雖非上品,茶博士的手藝實在好。


  另一頭,昌文公主領著幾個心腹嬤嬤,出公主府正門坐馬車,擺開全幅陣仗浩浩蕩蕩往範二老爺家而去。門子遠遠的看排場大,心知出了要緊事,急忙入內通稟。老太太與二太太接了出來。公主端坐堂前不苟言笑,半晌問二弟可在府中。


  二太太上前回道:“本來在的。方才姑太太那邊忽有急事,將他喊了去。”老太太牙關緊咬。


  昌文公主微微皺眉——姑太太絕對是知道自己的動靜,趕在前頭喊走人的。“也罷。爾等都出去,我有要緊話同老太太說。”


  眾人尚來不及多驚訝會子,嬤嬤們已經開始恭恭敬敬的趕人。範二太太不敢多看一眼,行禮退下。仆婦亦魚貫而出,轉眼間偌大一個堂屋隻剩公主、老太太和一位嬤嬤三個。


  公主抬手示意,嬤嬤從懷內取出個東西送給老太太。老太太一瞧,是本薄書。翻開此書,頭一頁夾著張紙,上頭寫了份生辰八字。老太太很是眼熟,姑太太的。


  嬤嬤跟木頭樁子似的立在跟前,講述姑太太昨兒怎麽喊全家過去、管事怎麽講遇賊的。老太太神色大變,脫口而出:“世上焉能有這般巧事!”嬤嬤渾如沒聽見,接著說姑太太尋魯仙姑求法寶鎮宅、三顆痣道士托不明和尚傳話。又順帶取出應天府尹孫謙所著小文為佐證。


  老太太此時方察覺不妙,問道:“箱中何物?”


  嬤嬤道:“奴才等也並不知情。”


  老太太朝昌文公主望去,公主旁若無人吃茶。老太太猶如後背讓捅了刀似的,麵如生鐵。


  嬤嬤又說駙馬爺開箱隻看了一眼,立命不許動、請官府。五城兵馬司裘良親自查抄魯仙姑道觀。因行了個禮道,“這張生辰八字,就供在魯仙姑後堂神龕前,旁邊是羅刹惡鬼。幸得昨兒二爺想瞧熱鬧、跟了去,悄悄袖在手中取回來。”


  老太太失聲喊:“老身並不曾尋什麽魯仙姑,隻請的王仙姑。”


  嬤嬤麵無表情道:“裘大人現已查明,王魯二仙姑本同夥,兩個人皆一個主子。想來老太太瞧王仙姑的師叔不上,她便轉手給了齊名的魯仙姑。”


  “豈有此理!必是那賤人栽贓陷害。我隻不信她的奴才好巧不巧能撞上什麽綠林賊寇。”


  嬤嬤依然僵著一張臉。“今兒早上,駙馬爺打發位先生去五城兵馬司探聽箱子。裘大人說莫問、十分有趣。先生說,既然有趣如何問不得。裘大人說,雖是有趣、委實問不得。比智化盜冠有趣許多。如今箱子裏的東西已交給那邊衙門接手。那邊的人說,保不齊裘大人昨兒一整日白忙了,抓來的要緊人物都得交給他們。”


  “那邊衙門是哪邊?”


  嬤嬤淡然道:“錦衣衛。”


  老太太驚得好懸從椅子上栽下去。


  嬤嬤道:“此事明擺著。兩位仙姑的主子想栽贓範家,老太太送上門去給人家當槍使。”


  老太太急道:“這個本是公主答應的!”


  “放肆!”嬤嬤喝到,“你竟敢誣陷到公主頭上來?”


  老太太雙手捏緊拐杖,明白公主是預備一推二六五了。才欲說請二老爺,驟然想起兒子剛讓姑太太明目張膽喊了過去,想也知道會說些什麽。沉思片刻道:“駙馬爺的意思?”


  嬤嬤肅然道:“煩請老太太去郊外尋個庵堂,臥病靜修。”


  老太太冷笑道:“駙馬親生母親去世時他才七歲,老身待他不薄。”


  嬤嬤行禮道:“故此不過是臥病靜修罷了,老太太隻管長命百歲。”


  “老身不答應。”老太太闔目道,“既然不與公主相幹——還不知道姑太太從中搗了什麽鬼。把箱子請進範家來的是她,並非老身。保不齊她與那三顆痣的道士是同夥也未可知。”


  昌文公主啞然失笑:“她若有那個本事,倒是闔族的造化。”因說,“我也沒瞧見箱子裏的東西。說起來,有日子沒去玉清宮給老神仙請安了,竟不知她老人家康健否。”站起身,嬤嬤扶住她,二人沒看老太太一眼徑直走了。


  老太太隻端坐不動。不多會子奴仆們進來,見狀麵麵相覷不敢吱聲,有個機靈的大丫鬟急忙跑去喊二太太。


  範二太太昨天夜裏剛剛接到上司的命令,說她們家老太太被姑太太陷害、二老爺也許偏聽偏信,讓她竭力相助老太太。又叮囑說姑太太頗有些本事,摸清楚根究之前萬萬不可貿然行事。她正掂量呢,聞得消息、趕到堂屋中。


  老太太強笑道:“你不是才來過麽。”


  二太太道:“兒媳惦記老太太。她們一個個拙嘴笨腮的,恐怕沒本事哄您老歡喜。”


  老太太哼道:“不過一把老骨頭,竟不知還有幾日活頭。”


  “老太太說哪裏話。”二太太嗔了一聲,將下人悉數打發出去。轉回頭她苦了臉,近前懇切道,“老太太,可是那府裏沒男人的妖精又使了什麽壞?好端端的她喊二老爺作甚?”


  老太太好懸沒掉下淚來!闔家跟自己一條心的隻有這個兒媳婦了。因握了她的手道:“我的兒!那府裏哪一個不是虎狼之輩。隻使法子弄死我,你們兩口子由她們搓圓捏扁。”


  二太太大驚:“老太太萬萬不可頹喪!您若有個好歹,我二人怕是連骨頭渣子都給她們吃下去!老太太,二老爺是您十月懷胎辛辛苦苦生下來的啊!就算不疼我,您也疼疼他。”頓時淚落如珠。


  老太太本來內裏翻江倒海,聞言再忍不住了。娘兒倆抱頭痛哭。許久,二人漸漸止淚。老太太咬牙道:“好賴一條老命,拚給她便了!”


  事既至此,老太太再無顧慮。兒媳婦年紀輕,尚餘幾分天真爛漫。早先想著,讓她迷糊些也好,公主的妯娌用不著太機靈。如今已是等不得了。大房兩個女人心狠手辣。若被她們把自己關去庵堂,兒子還不定如何呢。幸虧兒媳婦容貌嬌俏、聰明懂事。隻要能把兒子的心攬回來,其餘再商量。乃長歎一聲:“本是我上了公主的當,做下糊塗事。如今她把脖子一縮,烏龜殼裏一藏,倒讓那妖精登天入地無所不為。”


  原來誘得老太太打仙姑作法主意的,正是昌文公主手下。那嬤嬤扮作閑聊,與老太太的婆子議論馮大奶奶險些遭難的事兒。最末隨口道:“虧的不明師父與她男人有多年交情,肯舍得修為法寶救她性命。若是我們府裏那個夜夜笙歌的寡婦,隻怕死了也就巴巴兒死了。”婆子知道老太太恨姑太太入骨、愛聽人家說姑太太壞話,便說與她知道。


  自打孫兒出世,兒子已不大與那位往來,老太太的恨意逐漸淡了幾分。聽得這幾句話,不免又將之從心底勾起。方命人悄悄出去打聽,可有靠得住的仙姑。隻是這府裏極看重姑太太。倘若走漏風聲,麻煩的緊。遂猶豫不決。誰知公主那位嬤嬤竟然又來了。老太太還不明白公主的意思便是傻子。那個又奢靡、又放蕩、又多愛管族中事務的小姑子,公主也看不順眼已久。


  隻是老太太也不能獨自抗下此事,遂與公主合謀。請仙姑咒死姑太太,還假意告訴兒媳婦自己要咒死公主。來日姑太太既死,查此事的十成十是範大爺。沒查到萬事皆好;若查出痕跡,隻說是老太太想咒公主、誤取了姑太太的年庚八字。而老太太恨公主的緣故,二人合編排出了個誤會。橫豎妖精已經死了。依著範大爺的性子,必然遮掩下來、不會讓人知道。姑太太如今父母皆沒了,會在乎她死因的唯有駙馬爺一個。既然去查的是親兒子,駙馬爺自不會疑心。


  事兒安排得好好的,不曾想前月王仙姑忽然急事離京。公主又因為先二奶奶梅氏的親戚幾句話,不高興插手了。遂擱置下,老太太連錢都還沒給呢。


  平白無故的,忽又冒出那箱子的事兒。怎麽看都像是姑太太察覺消息、下死手報複。


  二太太聽罷直咂舌:“還是老太太殺伐果斷。我心裏早已將那老妖精千刀萬剮不知多少回,偶然見麵還得賠笑臉、笑得比花還好看。真要對付她,我竟是不敢的。”


  老太太起先還怕她嚇著。既得此言,心下熨帖,道:“你還太年輕,又有我和你男人護著,哪裏經過厲害?她心思縝密、手段狠毒。人無傷虎意,虎有害人心。”


  二太太連連點頭:“老太太教導的是。”


  娘兒倆算是齊心合力,同商議起來。隻是姑太太那計策可謂嚴絲合縫,難尋破綻。


  時近中午,範二老爺回來了。直踏入堂前便是一愣:母親和媳婦做什麽呢?跟前竟沒個倒茶丫鬟。笑著打招呼。


  婆媳二人也一愣:他半分惱怒之意也無。難到姑太太沒告老太太的狀?再細看,二人頭頂陡然生出無名火:範二老爺眼角眉梢皆是春意。姑太太喊他過去,竟是做齷齪事的。


  又同時後怕。若此時老太太單獨在屋裏坐著,保不齊劈頭砸給他些姑太太的壞話。娘兒倆必生誤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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