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他的獨占
“如果我能做到八麵玲瓏,事事圓滿無比,但那樣的人就不像我了,那樣圓潤極致的我,還是雲知秋嗎?你真的太不了解我了。以後不要再犯,我要的不是一個真的奴婢,你懂嗎?”
她淚流得更多,使勁地點頭:“緣由懂的。”
我歎口氣去扶她:“別再跪了,跪久了腳會麻的,一會讓宮女給你揉揉,我是從來沒有把你當成奴婢過,隻是你也別輕視了自已。”
出宮,我必須要出宮一時一刻也等不了。
去朝鳳宮請安,很多妃子都有過去,路遙斂了昨日的豔麗顏華,淡素妝容帶著淡淡的高貴優雅,唇角帶著無懈可擊的笑容。
我有些站立不安的,好不容易等到大家告辭回去才舒了口氣。
可是路遙聽完我說,卻不是很讚同:“知秋,你真的要去嗎?我勸你還是不要出宮得好。”
“我必須得去找他。”我堅執地說著。
她微眯起眼壓低聲音說:“知秋你要知道,這十有八九是皇上讓人做的。”
我聽到路遙這麽說,心中一片苦澀,咬咬痛疼的唇:“我想昨天晚上我就知道了,可是我必須得去,是我把他給拖累了。”
路遙揚起唇笑:“別急,現在著急也沒有什麽用,有些事就是命中注定有它的定數的。”
我冷嗤地一笑:“定數,如果不是他,怎麽會有這定數。”
她搖頭不讚同地說:“你啊,性格還是這麽倔,自已想了的事就是摸黑你也要走到盡頭,這麽久在宮裏我倒以為你學會了轉彎兒,還是一個樣。皇上是我們能這樣說的嗎?知秋,進了宮就認了這個命吧。”
“我不。”我揚起下巴:“雖然他是皇上,但是他不是神。錯了就是錯了還要我抱著他的腳說他英明,絕對是做不到的。”
“好啦,知道你倔,我給你腰牌,那個啥啊,回來的時候給我帶些好吃的。”她眨眨眼吞吞口水:“我想死了外麵的小吃,在宮裏太精細吃著沒味兒,還有,不許一去不回頭,要是你逃了我就倒黴了。”
我淡淡地說:“我走不了,真的。”
一點一點的牽伴,已經將我纏上,我丟不下那還在繈褓中的小皇子。
拿著路遙給的腰牌,刻意避開他下朝的路,讓公公抬了轎子私下裏從後門出去。
我記得師兄就在京城裏,他爹在朝為官,家境是相當的不錯。
但是去到的時候,卻是大門緊閉,沒有任何人來往。
公公敲了半天門也沒有人來應,暗裏慢慢奇怪,叫公公去問旁邊的住戶,得到的消息卻是不知道。
一家一家地問,我就不信沒有人知道樓府的事。
問了很久才有一個擺攤賣豆腐花的說:“樓府的人啊,前幾天就走了,走得很匆忙,就要到南方去上任,全家人一起走的。”
“都走了嗎?”我還是不死心地問。
“是啊,都走了還是忽匆匆地走,什麽人都沒有告知一聲。”
我心中苦澀,難道就不讓我說一聲對不起,對不起啊,大師兄,是我害慘你了。
也許是過爭,心裏疼痛著我一手揉著看著路過的人,還不舍得走,我多期盼真的就那麽一轉眼,能看到大師兄。
“娘娘,你臉色蒼白,要不先回宮。”宮女小聲地問著。
我搖搖頭,還是不舍得走,死死地看著那閉緊的大門。
單調的琴聲,埋在吵雜的聲音中,靜靜的聽越聽越是清楚。
大師兄還沒有走,住在離家不遠的客棧裏,我上去見他的時候,他就笑眯眯地看著我說:“你怎麽跑出宮裏來了?”
霧氣浮上我的眼,難過地說:“對不起,師兄。”
他白我一眼:“哭什麽,沒誌氣。我沒事兒啊,你說什麽對不起,對了,我就要走了,因為我爹到南方去上任,我娘隻得我這兒子,不舍得我以死相威脅,我隻好辭了樂師跟著爹去南方,終於可以擺脫你了,真的是快意,還有啊,南方多佳麗,溫柔美貌才華蓋世,正合我意了。”
我拉出他刻意放在身後的左手,雪白的紗布纏著,食指已經是平平的。
淚越流越多,心裏越發的慚愧:“師兄是我害了你,我把我的手指還給你。”
“找打不成。”他發怒地抓著我的肩頭:“你要是敢傷你自已,我就恨死你,開始學會怎麽樣來恨死你,再恨你拖累我。”
我捂著嘴,為什麽不怪我呢?師兄,彈琴是你最喜歡的事。
“知秋,我知道你一定會來找我的,我跟我娘說見了你我才走。”
“對不起。”我好悲哀,除了這三個字,竟然什麽話也說不出來。
他卻輕挑著眉峰:“雲知秋,這世上十隻手指彈琴的人多著了,彈得好一點也不出奇,九隻手指能彈得好,那才真的厲害。”
“別難過了,把你的淚水收起來。”他板起臉:“我最討厭看女人哭哭啼啼的了,真是沒骨氣,我認識的雲知秋是那個再累再苦,也不會哭的女人,難道你進了宮,你就不是她了嗎?”
我擦幹淨淚水,朝他用力地笑笑。
他也笑了:“這樣才好啊,哭什麽哭,沒事就幫我收拾一下,我要到南方去開始我的新生活了,其實離開這裏,就是暫新的開始。”他坐下來,有些迷惘地看著我:“也斷了自已的一些念想,未嚐不是好。”
我給他折好衣服放在床鋪上,他就要走了,可能永遠都不會回來了,但是,我雙手在身上摸索著,沒有一樣是屬於我的東西。
“你在幹什麽?”他好奇地問。
“我找東西送給你。”
他大笑:“你笑給我看,就是送給我最好的禮物了。”
我走近他,他坐著我站著,我拉起他的手,輕輕地在那白紗布上一吻,輕聲地說:“師兄,你太自大了。”
他歎息:“是的,師兄太自大了,總以為什麽都能抓住,可是一晃眼的功夫,人事已經全非,下輩子一定吸取教訓,遇上那啥還順眼的女人,我就直接了當地讓人去求親。”
我看著他將琴背起,我努力地笑著,忍著不讓淚水出來。
他走到門口又折了出來,沙啞地說:“知秋,好好地保重,一定要開開心心的你才能對得起我,知道嗎?”
我使勁地點頭,淚水就滑了下來。
他低低地笑,拇指輕輕地擦著我的淚:“女人的淚,每一滴都是珍貴的,以後記住不要輕易地哭,為我哭的淚,我會記著,珍藏著。雲知秋你別想起我,如果因為我讓你失了幸福,那不是我的本意,我現在承認一下,你是很聰明的,你明白我的意思,還有啊,不許送我。”
他說不送,我就不送。
“那些信我看了,有時真希望是你寫的。”他輕輕地笑著:“可是我知道不會是你。”他傾下臉,氣息輕輕地拂在我的臉上,我唇顫抖著,有些怕又有些迷糊糊的,隻是他的吻並沒有落在唇上,而是落在我的肩頭:“保重。”
他毫不猶豫地走了,我在窗上看到他背著琴,帶著他的包袱大步地走在街上,人群慢慢地淹沒他,帶走他。
他留下來隻為了等我,隻是怕我看不到他,心中會一輩子的慚愧,在什麽時候起,他已經知道我的想法,了解得如此透徹。
他的影子越來越小,直到什麽也看不見,我好想去追他,忍著雙手抓著窗欞,也許離開是比較好,京城是煙花富麗,但是夢太不適合了。
咬著唇不哭,抬頭看著牆的一側。
遣了宮女去買路遙愛吃的東西,我坐在轎子上神思恍惚地回去。
真想他狠狠地敲我的頭,惡聲惡氣地告訴我,你這女人離我遠點,跟你沾在一起就是倒黴,這樣我會好受一些。
樓鳳鳴,清高如琴的男人,他狂愛著琴,他要做第一琴師聞名於大相朝,可是宮,帶給他什麽樣的夢,怎生的一個破碎。
你走了,你還可以在別處有你的夢,隻是我還在,宮裏不能有做夢的人。
回到宮裏一身的疲累,坐在書房裏怔怔地看著琴。
用臉去碰琴的感覺,有些痛痛的,我縮起食指,用四隻手指有一個沒一下地彈著。
我站了起來,毅然地說:“緣由姑姑,把這琴丟了。”
緣由姑姑也許是因為我生她的氣,不敢多問抱了琴就出去。
狠狠地看書,狠狠的吃飯,狠狠地寫字,再捂著被子狠狠地睡覺,五月的光景是那般的美,花影流燦香氣醉人,這個五月我卻看到了花瓣上的淚,嚐到了它的苦澀。
沒有荷葉的湖水上波光瀲灩一片,耀耀其華,看起來有些灼熱般,可我知道如果伸手下去會摸到清涼的水感,真想跳下去感受一下那水下麵,是不是會冰涼一片的讓人窒息。
它可以很溫柔,靜靜地讓風吹起眉頭,它又可以輕輕地將你纏在它的水底之下,奪取你的空氣讓你窒息在它的懷裏。而他,就是水,一麵對我溫柔熱烈,可是他的本質,卻是冷漠無情。
嬰兒的哭聲,是這個宮裏最真切的情感,不需要掩飾什麽,他隻會哭,不高興就哭,或者想尿尿,想吃奶,他就哭。大人,還不如孩子,再恨再怨再難過,都不能表現出來。
“皇上駕到。”宏亮的聲音嚇得才想眯眼的皇子又哭了起來。
我輕輕地搖著小搖籃,軟聲地哄著他:“不哭,不哭,乖哦。”
他一進來球球就自動地走得遠遠的,跑到牆角邊去窩著。
“有幾分賢淑啊。”他含笑地打趣著,沒有半分責怪我不迎駕。
想起師兄走時跟我說的話,他要我開開心心的。奈何我抬頭看著他含笑的嘴臉,俊美得像是春融的雪一樣,我想笑著對他,當作什麽事也沒有發生過,這麽多人希望我能快樂地過,可是我心裏卻很難做到風平浪靜,歎了一口氣說:“我真討厭你,你怎麽可以那樣做呢?你怎麽可以這麽狠呢?”
他不說話不生氣,而是從我背後把我抱個緊緊地。
“放開我。”我恨得牙癢癢。
他是欺負我現在抱著皇子不能大力地掙紮是吧,我抬起腳狠狠地往後麵一踩,發現腰間的力道又大了幾分。
我回頭瞪他,生氣地說:“你真的好狠,我發現我真的不認識你,越是久了,越是覺得你太不可思議。”
“朕愛你,喜愛你。”
“別再用這種愛來傷害,你這自私的東西。”我還踩他一腳,恨不得雙腳跳起來再狠力地踩下去。
他抱起我的腰,不讓我再踩他,而是低低地說:“朕不喜歡你和別的男人在一起,公公也不喜歡,你是朕的,隻屬於朕的,你的笑,你的純真,你的真心隻能給朕一個人。”
“如果你不是皇上,你知道我第一件事要做的是什麽嗎?”我冷冷地看著他:“我會下堂求去,如果你所說的那就是愛的話,對不起,我愛不起,我受不起。”
“知秋,那朕現在隻給你一句話,那是永遠不可能的,你屬於朕,永遠都屬於朕一個人,朕一輩子對你都不會放手的,如果朕死,知秋,你也不會活著,你明白這種愛嗎?”
真沉重,重到我無法去領略他的感情。腳尖沾到了地扭著身子掙開了他的懷抱,他太自私,太獨占了。
“你這個高高在上的人永遠都不會明白我們的感受,你永遠不知道林尚儀在宮裏離開的那一刻,多幸福又辛酸。你永遠不知道一個琴師失去了彈琴的食指,那是多大的打擊,你是帝王,你要什麽有什麽,你呼風喚雨無所不能,你不擇手段的對付每一個人,包括我,你從來沒有尊重過,這樣的愛,我不要。”
他攏起了眉尖,走到窗邊去看外麵的綠荷。
靜靜地一句話也沒有說,我還心裏氣著他,這般說了出心中壓抑的事,又苦又澀。
愛是什麽?他真的懂嗎?
我的師父和師母之間是相互間尊重的,如果他不是皇上我還真的會下堂求去,不願予我,我會有多遠走多遠。
原來路遙看出了我眼中的東西,我心裏真的也想逃得遠遠的。
如果又是因為愛,那麽他的獨占,真的讓我心中害怕。
他還是不說話,不說話,他一直覺得他沒有錯,而我又是在向他挑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