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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一路有你

  他買了輛馬車,還有車上保暖的東西,厚厚地輔了幾層。就是怕太顛簸了,怕有什麽個萬一。


  都好幾個月了,其實穩定了也沒有什麽的。


  穿衣服會感覺很緊,隻能再放鬆一下暗扣,這些衣服,足夠我過冬到過完年穿的,肚子大了,就放鬆一下。


  回頭看看,這個稱為家的地方,我想,我們都不會再回來的了。


  很多東西都沒有動,燭台還是半殘地放在那裏,燒黑的芯,似乎一會還要點上,木桶裏的水,還留了一半,不知哪裏吹來一片葉子,在水裏打轉著。


  衣服還有些未幹的,都晾在屋簷下。


  真是舍不得走了,這是個很安逸的地方,給了我一段,美麗而又溫暖的回憶。


  “米米。”孟情關起門,再加上一把鎖:“好了,我們走了。”


  東主有事,一塊牌子掛了上去。


  他就會臭美,我將那牌子轉了過去,撿了塊泥磚,在上麵寫著孟府二個字。


  “走吧。”他將最後一件東西搬上了馬車。


  馬兒呼出地氣,都是白茫茫的。


  將我抱上馬車,然後我脫了鞋子,他放在馬車底邊的盒邊,拿出一雙新的棉鞋扔在馬車裏:“還是穿著鞋子好,別到時凍著了。”


  “慢慢走。”我坐在軟軟地馬車裏,撫著肚子:“今天肚子有些不舒服。”


  “看看大夫再出發。”他跳上馬車板,一拉馬頭,往街上去。


  “不要啦,隻是要離開了,心裏有些不舒服。”昨夜一夜沒有睡。


  他明白我的心思了,拉回馬頭往一邊走著:“等回去時候,就快過年了。”


  暗藏了一個多月的時間,那麽,心理準備也夠了吧。


  過年的世道,總是讓人有些擔心,我們慢悠悠地走官道,下雨的話,連著十幾天也往在客棧裏走。


  反正不急,有時間,我發現,我走得還是蠻遠的。


  不管在哪個陌生的地方,隻要一不舒服,多晚,他都會起來,一間一間藥鋪去敲開門,給我瞧瞧。


  孟情的細心,我看在眼裏。


  出門在外,連吃的,他也很小心。


  財不露白,外麵的衣服又髒又難看,也得披著。


  二個人有些像是傻瓜一樣,可是覺得不管這個世上的人用什麽樣的眼神來看我們,也是不管的。


  半夜肚子餓,我不想驚醒他,就起來問小二有沒有什麽吃的。


  他搖搖頭,困倦地說:“現在半夜三更的,哪有什麽吃的,等明早吧。”


  孟情開門出來:“那借你們的炊房用一下。”


  “你怎麽醒了。”我回頭問他。


  也不多披件衣服,這麽冷的天氣,要是感冒了可不妥。


  “我淺睡。”他看我一眼,回房裏去拿了些銀子和衣服出來。


  銀子塞給他那小二:“借炊房一用。”


  衣服披在我的肩上:“著涼了別叫藥苦。”


  “來,跟我來。”得了意外之財,那小二興奮地帶著我們走。


  把衣服給他:“你披著吧,我不冷,我現在的體溫,可是比你還要高一些。”


  他一手摸上我的臉:“是真暖。”


  “哇,好冷,快拿走你的手。”冬天別想對我動手動腳的,那麽冷,誰喜歡。


  “摸一下又不會少塊肉。”他扶著我小心地走。


  “是你說的,要是你陷在狼窩裏,別怪我沒有良心。”讓看多二眼,他不願意呢?沒事長得那麽美,勾引人犯罪,是誰的錯啊。


  小二帶我們到大廚房裏,裏麵幾乎什麽都有,他點亮燈:“你們看著,就這些東西,想吃些什麽,自個弄吧,師傅們都不在。”


  “謝謝了,我們吃點粥就好。”


  他洗鍋,我拿了張小凳子坐在那灶台邊生火,二人合作得早就熟悉了。


  放了水,放了些米,我看著台上還有著青菜,還有一些臘肉的:“我去洗點菜。”


  “這麽冷的水,我來,你看著火就好了。”


  他站起來在台上找著:“想吃什麽?有半塊雞肉,要不要?”


  “好啊,不過薑絲要切多一點。”


  他切著,我看著火,洗洗弄弄,一會就好了。


  孟情,真的會慣壞我的,如果我一個人離開了,我最舍不得,就是這個可愛的小表弟,細心,貼心,而且想得很是周到。


  等粥差不多了,熱氣騰騰的,像守候了一輩子那麽久。


  再熬多一陣,他攪了攪,將雞肉和薑絲放了下去。


  如果不是他,我怎麽走得過冬天。


  但是就是他,我怎麽忍心傷害。


  “發什麽呆,試試味。”他裝好一碗粥給我。


  他的手藝不僅是木雕好,而且下廚也很有研究,怎麽會不好吃呢?

  喝下二口,暖到心裏去。


  “好吃,你也吃吃。”我拿了個勺子給他。


  他搖頭:“我可不想變成你這樣。”


  “大肚子沒犯法啊,你要是變成這樣,我才對你崇拜呢?”喝半碗粥,心暖洋洋的。


  看著蒙白的窗外,有些沙沙的聲音。


  驚喜地叫:“是不是下雪了。”


  “估計是。”他打開一邊的小窗探頭看:“小雪。”


  “真美。”我湊過頭去。


  這是我看見的第一場雪,手裏捧著熱粥,身邊有人陪著。怪不得肚子餓了,原來想要我親自看看下雪的樣子。


  伸出手去,想讓雪花落在手心裏。


  孟情不悅地將我的手拉回來,關上窗:“不怕冷就去泡泡冷水。”


  “你的手更冷,來,你端著,二隻手捂著。”


  他雙手端著,不吃也硬是磨到他吃,灌下大碗的粥下去。


  他咕噥地叫:“不知是誰叫著肚子餓的。”


  吹熄了那燈火,牽著我的手心,輕輕地往客房而去。


  萬物靜簌,隻有沙沙的聲音,若有若無。


  輕輕地走,不想吵醒別人,手心的一側,是他。即便是暗夜,也不寂寞。


  特別喜歡這樣的感覺,黑暗中,我可以不管他是不是我表弟,是一個可以讓我依靠的胸懷,走得失神了也不怕,他還會牽著我穩穩當當地回去。


  “下雪快樂。”我笑著撲進他的懷裏:“下雪快樂,孟情。”


  他愉快地抱著我,卻低叫:“瘋子。”


  是的,我是瘋子,我心裏也如同外麵一樣,冒出千萬朵的雪花,雪亮雪亮的。


  興奮得睡不著,扛起門不讓他進來,免得他又說我。


  推開窗子看外麵的雪花,真美啊,最純淨的花,就是雪花,本是無情生,落地終化水,隻得人間煙火短,但是它年年會有嗎?可惜我以前住的地方是南方,一般不下雪的。


  托著臉看著,也不怕睡不夠,我節奏多慢,他雖然抱怨一下,還是會停下來等我。


  女人一生,求的是什麽呢?


  尊榮的生活背後,又有什麽?所謂的幸福,能不能天長地久。


  我覺得,不重要了,現在的我就很滿足,有人伴在我的身邊,但是我知道這樣對孟情很不公平的。


  現在不提,現在享受著生活給予我的幸福。


  等四月之時,在秦淮風光如畫的時候,我離開,天暖的時候失去一些東西,沒有天冷來得難受。


  趴在床上看雪,看到天明,看著天亮起來,行人多起來。


  他也不叫我,早上的天氣最冷了,索性就賴床到中午。


  抱我上馬車,他輕鬆地叫:“一天比一天沉了。”


  “那是,孩子一天一天大起來了。”打開一邊的盒子,挑了個蜜餞吃,塞了一個給他。


  他別開頭:“不吃這些破玩意兒。”


  “你不吃,你買那麽多,不能浪費的。”


  酸得他臉皺成一團,我才開心地放過他。


  下了雪,四處都是白茫茫一片,走得越發的小心了。


  下雪的天氣,黑得特別快,每天沒走一點路,就休息了。


  越靠近秦淮,我越是不安起來。


  輾轉反側地坐著,還是不舒服。


  拉開簾子,坐在他的身邊,有些歎息地問他:“我回去後,住在哪裏?“


  “這你不用操心,自有住的地方。”他老神在在地說。


  我不想見那父母,我也不想與秋月住一起,那樣會很尷尬的。


  我這算不算是勾引別人家的兒子,讓他離家出走跟著我。


  他拍拍我帽子上的雪:“別擔心啊,到了我讓人買了房子。”


  “你又買啊。”錢如水一樣流出去。


  局時這些消息散放出去了,對他會有影響的,俊美有才的他,不該染上很多的事非。


  靠在他的肩上,感觸著他的暖,我低下頭說:“還是回你家吧,畢竟我爹和娘也在哪裏,不知道好不好?”這樣子,別人也不會說他什麽?與他的前途比起來,與別人一起,又如何呢?這世間的事,八九不如意,誰想活得十足的滿意,誰也做不到。


  “回我哪?”他攏起了眉頭。


  “是的。”我堅決地說:“回你家,別再破費了。”


  “這話我可不愛聽,什麽破費,在無心城,不是都是你畫的花樣,雕出來才能得人喜歡的,別忘了,你跟那些人說的一些東西,別人一聽,二話不說就砸下千金來買。”


  這年頭,搞設計的,哪裏有錢,還不是要經過他的手。隻聽我嘴皮子動動,會買才怪。


  靠著他,看著白雪紛飛,秦淮那裏,一定也下大雪了,沒差二天就會到哪裏了。快近了,沒有情怯,沒有害怕,因為有他伴著我。


  肚子越發的大得快,隆了起來,一看就知道是個孕婦了,他一手摸摸我的額:“進去,這裏冷,別把孩子凍壞了。”


  “我就愛坐在這裏看雪,寶貝也想呢。”


  “別拿孩子來說,這麽小,鬼知道懂個屁。”他翻翻白眼。


  “喂。”我揚聲叫:“說過不許在我的麵前說粗話的,胎教啊。”要是一生出來,受了影響,以後也是開口閉口說什麽老子的,那不氣死我。


  他卻是笑,放緩馬車,走得更慢一些。


  “我給你唱歌聽。”雅興一上來,拉開嗓子就唱:“真情像草原廣闊

  層層風雨不能阻隔

  總有雲開日出時候


  萬丈陽光照亮你我

  真情像梅花開遍


  冷冷冰雪不能掩沒

  就在最冷枝頭綻放


  看見春天走向你我

  雪花飄飄北風嘯嘯

  天地一片蒼茫


  一剪寒梅


  傲立雪中

  隻為伊人飄香

  愛我所愛無怨無悔


  此情長留心間。”


  空曠而又寒冷的地方,唱這歌,感覺太好了。一剪梅,風雪中,我尋找的,何止是梅。


  四處似乎有回音,甜潤潤的歌聲在雪氣中散開。


  “你怎麽會唱這麽奇怪的歌?”他歪頭看我。


  “嗬嗬,不是跟你說了嗎?我不是以前的秦語愛,你總是不信,一定要說我是,這不,這歌,你們這裏有嗎?沒有是吧,好聽是吧,我們的智慧,不是你們能比得上的。”為現代而驕傲啊。


  他冷哼:“什麽你們我們,那中午你去吃你們。”


  “好聽嗎?”不喜歡劃分界線,那我就不劃分了。


  “不好聽,以後不要再唱了。”他低頭趕緊快了馬車。我往後麵瞧去,也有好些人在趕路,前麵也有人停下來看著。


  原來是怕招人注目了,也是,這一次回秦淮,我想低調些就好,靜靜地就好,我並不想掃惹那麽多事。


  快到了,快到了,我幾乎可以看見,我曾經站在橋頭上往下望的地方,那時我看水,是一邊望不到底的幽黑。


  在水裏,我知道什麽叫寒心,什麽叫陰冷,但是現在,到處都結冰了。


  什麽都是一個冰淨一般的世界,停下馬車,我掀起簾子看那來往的人,穿著厚厚的衣服,提著很多的東西,臉上掛上了笑,準備過年了啊。


  回到了,終於回到了秦淮。


  一個讓我夢碎,讓我心碎的地方。


  我回來了,突然,沉靜了很久的心,跳得厲害,我以為我會平靜,我不會在乎的,可是,心在跳,急劇地在跳著。


  我手抓緊緊地抓著他的衣服:“回來了。”


  他笑,抓住我的手:“回來了,你準備一下,我們下馬車,過石橋去吃飯,然後再回去。”


  “不要在這裏吃。”這裏人太多了。


  他掃掃我的發:“我倒點水,讓你洗洗臉先,這裏的湯,你喜歡喝,你昨天沒吃什麽,一會吃多些。”


  從暖手爐中倒出來的水,還是微溫的。


  洗淨臉,洗起一身的風塵仆仆,秦米米終是要麵對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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