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與他再見麵
我回來,迎接我的是冰天雪地,當作是大地的禮物,歡迎我吧。
臉上掛著淡淡的笑,掀開簾子出來,孟情拿出一頂白色的軟帽給我戴上,先跳下馬車,抓著我的手:“好了,下來吧。”
“不說歡迎啊,是你的老家。”我挑挑眉,趴在他的肩上,讓他抱下來。
“屁。”他不客氣地拍著我肩上的灰塵:“又不是沒有來過,你不是這裏大的。我看看,小寶貝沒有餓著吧。”
我無奈地捏著臉上的肉:“你看,臉上多了好多肉了。”
挑了顆最酸的梅子塞到他嘴裏:“你的。”
很喜歡看他酸得說不出話啊,皺著眉頭那俊臉扭曲得可笑。
仰頭看他笑:“以後你惦量著點,太酸的,我不愛吃。”
“又不是給你吃的,少臭美了。”拿起一把繡傘打開來擋著雪。
滿天的雪花飄飄,真美,不過好冷。
依在他的身邊,人來人往的,都忍不住看我們多幾眼,大概我與他靠得太近。
揚起衣袖聞聞:“真臭。”得換換衣服了。
“到了還怕什麽,走吧,洗淨後再吃飯,看著你這樣,倒胃口了。”
去,他又好到哪裏去,還不是一樣,髒得要死。
真像畫裏一樣,在雪地裏去,慢悠悠地,他還得一手牽著我,怕我站不穩,到時會摔跌的。
孩子的事,他比我還緊張。
走上橋中央,看到橋下好多孩子在玩。
我們停下來看了一會,我指著一個單腳滑著的孩子驚奇地叫:“天啊,好厲害,你看,他滑得好好哦。”
“我也會。”他用眼角看了一眼。
“真的啊,那你去玩玩。”光會說。
“年紀小的時候。”
“嗬嗬,你還真有點幽默感。”越來越會說話了。我就知道,一拳打在他的腰間:“我小時候還什麽也會呢,不能光吹的。”
以前總是半天閃出一句讓我冒冷汗的,現在的孟情,很不同了。或者吧,和我一起的時候才會這樣說話。
要是別人,他半天不說句,隻做著自已的事。
香風濃濃,他停了下來。
我抬頭往前麵看,那穿著青色衣服站一側看的人,就是冷夜非。
我知道回來會遇上他的,不過沒有想到會這麽的快。
我站在橋最高處,他站在橋的一側,相看,還是很眼熟,還是有很多事情,忽然間一起湧了上來。
他變了一些,清瘦了一些,身邊還伴著二個豔麗的女子,站得遠也能聞到香味襲人,怪不得讓我鼻子不舒服,有點酸酸的。
我刻意不去看他的眼睛,不管他是嘲笑,還是瞧不起我,還是怎麽樣也好,就是不想去看。
孟情抓我的手,有些緊了,他有些緊張,或者,有些憤怒。
我低頭,看著雪花從傘的四周飄散。不能再低頭了,不能再想什麽,不然,我會哭的,我在他的眼前,不能落下半滴淚。
走的時候,我是那麽堅強,現在見著他了,我一樣還是那麽堅強。
“孟情,有點泛酸水了,我的梅子呢?”好酸好酸啊。
一手將外麵的大衣拉過來,摭住肚子。
他從他腰間的拉出絲繩,下麵吊著一個小玉壺,他從裏麵倒出一粒蜜餞梅子給我:“吃吧。”
“嗯。”我從他手心裏拈起,含著。我知道,他身邊一直帶著有,我想吃的時候,他隨時都會給我。
不知是什麽味道,我用力地咬,也沒有味道,就是心裏有很複雜,看著孟情。
他眼裏有些怒火,有些恨地瞧冷夜非,他一定想,我身上的所有傷痛,都是冷夜非造成的。
而我,不知是緊張,還是害怕。
緊緊抓著他的手,然後抱著他的腰:“餓了你不是說要帶我去大吃一餐的嗎?快點啊。”我催捉弄著,不願站在原地,因為他在我的對麵
“我們走吧。”他抱著我的肩,傘傾下,擋著冷夜非的視線,一手護著我走下橋,那一側是他,傘擋著,誰也看不清誰,隻能聞著香風,徐徐而上。
下了橋,他將傘打起,擋著我頭上的雪花,一手溫柔地撣去我帽上的雪花。
“真冷啊。”我搓搓手,低低地叫著:“手都快成紅蘿卜了。”
“快到了。”他心情極好地說。
我手環著他的腰,他抱著我的肩,就像是親密得不得的戀人一樣。
或許在別人看來,我們就是一般的夫婦一樣。
隻是,更親密些,在大街上,也摟摟抱抱的。
沒有回頭,沒有說話,沒有想什麽?現在隻看著渾身的衣服髒髒的,泡個澡,洗洗發,會舒服很多的。
男女有別,但是隻要了一間房,他在外麵洗,我在裏麵洗。
他有意讓別人誤會,我也沒有阻止,那個別人,自然是冷夜非。
回到了秦淮,那就是他的地盤,這裏,他是和無情山莊並稱雙雄。
“米米,要幫忙嗎?”
“不用了,我自已可以的。”
房裏好暖,點了好多炭火,水裏還放了些東西,暖暖香香的。
我掬起水,洗著肩頭,洗著發,懶洋洋地靠在木桶邊,看著水冒著熱氣。
隔著屏風,就是他,可是我不怕,他不會冒犯我的。
好久好久沒有這麽放鬆了,外麵下著冰冷的雪,裏麵是氤氳的熱氣,燒得熊熊的炭火,還有熱水燥,這的確是讓人夠舒服的。
肚子圓潤起來了,隆起的小腹,讓我笑,輕輕地洗著,撫著。
站起來,全身冒著熱氣,拿起一邊放著幹淨軟暖的衣服穿起來。
在這裏很暖,不用穿很多,他聽著我洗好的聲音,拿了布進來,丟在我的頭上,雙手擦起來:“頭發長了許多了。”
“是啊,過不了多久,就可以紮起來了。”鏡中的我,可是孕味十足,紅潤的臉,黑亮有神的眼,一身長長的棉裙,潔淨得像是天使一樣。
這和我最狼狽的時候,有著天差地別。似乎我從某些東西中,更徹底地解脫了出來,更是輕鬆得不得了。
他坐在我後麵:“穿多些吧,不然的話一出去就會著涼。”
“孟情,我們是不是要假扮夫妻。”我轉過頭看他:“這樣不好的。”
他沉默地擦著我的發,不吭一聲。
總是這樣,對的事,他就不說話。
真無奈,我要是再在這個話題打轉下去,他還會生氣,他的性格,我都捉摸得清楚了。也許就是這份清楚,他就越發的囂張,總讓我沒有辦法。
“別讓太多人知道了。”這樣總好了吧,別的隨便他。
他才站起來:“穿多件,小二要送東西到房裏來吃了,要是累,你就睡一會,不睡,就去買些吃用的回孟府。”
“不困。”精神好著呢。
小二送東西進來的時候,好奇地看了我一眼。
還認識我吧,我曾經是名人呢?不過是不好的一種。
原來秦淮的東西,都有秦淮的味道,包括食物,吃著就是熟悉,吃了足足二碗,喝了暖湯,心回來了,魂回來了。
他看著我吃東西,我手在他臉上招了招:“回去了,表弟。”
“真好看。”他低啞地說。
真好看,我摸摸臉,訕然地一笑著搖頭:“你知道為什麽我要叫你禽獸嗎?你總是不按著人的思想來找的,什麽叫好看,什麽叫不好看。
也是一般般,他就是非喜歡這種一般般不可。
下去結帳的時候,掌櫃的彎腰恭敬地說:“孟少爺,你們的帳,已經有人結過了。”
他不管,麵無表情地掏出銀子:“結帳。”
“那個,已經結過了。”掌櫃的看起來,有點怕他無形的氣焰。
“米米。”他控製著怒火,牽著我的手到門口的側邊:“你在這裏等我。”
氣衝衝地回去,還是壓低了些聲音叫:“老子叫你們結帳就結帳,誰叫姓冷的那臭錢,叫他收回去,老子不稀罕。”
又老子老子了,怪不得把我支使走先。
搖頭失笑,外麵的雪下得真大,好吧,他要使暴力,是他的事,畢竟一個人的性格偶爾爆發一下是好的。
“收不收?”他憤怒了,像是困獸一樣。啪的一聲,將銀子丟在台上:“老子的事,老子從不要別人來理會。”
我靠在牆上,仰著頭看那雪花,無垠又幹淨。
“回來了。”低啞的聲音在旁邊。
淡淡的香氣,是他的。
這種香氣,即使我不低頭,也知道是誰。
“回來了。”我笑,很淡很淡。
曾經也想過,我會再見到他,然後又會怎麽樣。
現在直接麵對,還是這樣,淡淡的,無語的,悲寂的,我們已經是隻能做陌生人的人了。
我回來了,又如何呢?他問,他上前來,他說不出什麽話來。
他在想什麽,如今,我一點也不關心。
“還好嗎?”他又問。
還好,為什麽還好,這句話,為什麽現在才問,如果在我受傷的時候,他來問我,還好嗎?我會原諒他的。
但是現在,我沒有什麽感覺了。
點點頭:“好極了。”
真的好極了,聽著孟情的聲音,又看到他,從秋天到冬天,我經曆了一個季節,終曆了冰火二重天。
孟情終於怒火衝衝地出來了,看到我與冷夜非麵對麵地站著。口氣越發的不悅:“秦米米。”
我嬌笑,軟噥地說:“別那麽大聲,會嚇著寶貝的。”轉頭看他:“別發那麽大的脾氣,說過對胎教不好。”
走到他身邊,挽起他的手:“好了,我們去買東西了。”
“他。”他看著冷夜非。
我笑笑:“他問我過得好不好,其實我在你的身邊,怎麽會不好呢?是不是?”
他放鬆了下來,抱著我的腰:“小心點。”
“嗯。”我仰頭笑。
沒有帶傘了,他就揚起他的大衣,給我擋著頭上雪花。
“你把我包起來吧,連雪景也不讓我看。”
為什麽來看我,為什麽來問我。
我回來了,但是,我拒絕再與他有什麽聯係。
這孩子,隻有我和孟情知道是他的。
但是誰也不會說的。
回來,是一件好事嗎?不過我很高興。我可以站在他的麵前,麵對他了。
眸光流轉中,轉到他的臉上。
每一次看,都讓我歎息,他擁著讓人發瘋的容貌,太漂亮了,簡直是讓女人想要染指。
“孟情,你真漂亮。”我突然冒出一句話。
讓他皺著嘴皮子不悅地想說些什麽,漂亮不好嗎?我要是有這麽漂亮,那才好呢。
秦語愛留給我最幸運的事,就是孟情這麽真實的一個人。
買些女人的衣服,還有別的,他就坐在一邊等我,也不著急。
他總是繃著一張臉,謝絕別人參觀。
即是去到他家,我終是覺得不能空手去好,無論別人對我如何,別人不是我在乎的事,我知道孟情這人很不錯,就好了。
真是可惜別了,那無心城的知府小姐對他很有意思,他就一點心思也不上。而且李小姐每次來,都不允許我出避開。
還有很多人會再來的,不過很多人不是我所擔心的,冷夜非我都敢麵對了,證明我真的從那傷痛中走出來了。
孩子是力量,現在還是謝謝他,不然的話,我一定會後悔的。
“米米,我們走。”他忽然坐了起來,拉了我就往外麵走。
在那店鋪邊,站著一頭是雪花的冷夜非,怔怔地看著我的肚子。
“孟情,別太快,我們的寶貝不希望我們走得過急。”
他知道我想表達的是什麽了,的確,這孩子,我是不會給冷夜非知道的,這是我一個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