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2 章
江崇真的半點沒打算管鍾愈,把車窗關上後又鎖了車門,燈都沒給她留一盞。
所幸晨光熹微,勉強打出一層釉色,不至於讓人伸手不見五指。
鍾愈以前在家連燈都是挑最亮的裝,根本不能長期獨自處在黑暗裏。眼下又不知道江崇這人把她丟在了哪個荒郊野地,耳畔一片寂靜,眼前也是黑乎乎的,本身就帶著恐懼氛圍。
她咬著牙奮力一掙,上半身從座椅靠背上挺起。無力感還未完全喪失,慣性使然,頭當下就要磕在中控台上。
“嘶——”鍾愈吃痛呼出聲,定了定神。
她揉著手腕,立馬去翻自己外衣的口袋,摸到一片空。
打量身側。
車子大概是租來或者偷來的,是最普通的老款型號。車廂內滿滿是古怪陳腐的味道,狹窄封閉的環境映襯下連同人的心髒都被攥緊。
鍾愈四下摸索,這輛小破車雖然看似“年近退休”,從內部卻找不到一點突破口。而且指望這種不知道勤勤懇懇工作了多少年的車子還帶著安全錘根本就是不可能,鍾愈的目光來去穿掃,最後還是落在了靠自己最近的右側車窗玻璃上。
她遲疑地皺起眉。
謝珹從前和她插科打諢,吹噓自己在部隊裏的訓練日常,不知道是誇大言辭抬高自己還是確有其事,說自己出任務時經常要徒手破車窗。
她當時為了撫慰他那顆得意滿滿求表揚的小心髒,含著驚訝大誇特誇,“你好厲害啊怎麽會這麽棒呢!”
謝珹“哼”了一聲,表麵八風不動,嘴角都快壓得抽筋了。
鍾愈回過神,看了眼自己細瘦的胳膊,對比謝珹那個肌肉分明線條流暢的手臂,一時間不知道該不該下這個手。
有點天光露出後,白日就很快來臨。
她手機不在身邊,手表什麽的也早就被江崇拿走丟掉了,根本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
越是這樣就越是心急,不祥的預感又籠罩在心頭。
謝珹知不知道季蘅的事情另說,江崇從頭到尾針對謝珹展開的報複目的是分明的。鍾愈幾乎是想也不想地肯定了謝珹的抉擇,他一定會去。
一想到江崇那副被恨意吞噬了靈魂的癲狂模樣,她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論智謀和武力,三個江崇都不一定敵得過一個謝珹。但是如果有別的擾亂因素,加上謝珹嘴上不說但是心裏多少含著的對江家的愧疚,這場對局的雙方又被拉到了平等的位置上。
甚至謝珹會處於劣勢。
“如果有一天我置身險境,我希望你知道後首先做到保護好自己。雖然我們倆佳偶天成天生一對海枯石爛兩情不渝,但如果你要為了我冒險,我一定會很生氣。”
謝珹說過的話突然湧進她的腦海裏。
“阿愈,你要記住,你首先是你自己,其次才是我的女朋友。無論遇到什麽事情,記得要把自己放在第一位。”
他說正事時就會收斂起所有不正經的神色,把一句好好的叮囑說得跟威脅人一樣。
可我現在也算是身處困境,我自己想要逃出去,不算是違背了答應過你的話吧。鍾愈心想。
她伸出手指觸到車窗玻璃,沿著四周仔細撫摸,在下邊緣卻住。
果然是有些縫隙的,甚至她還隱隱感到了些許的鬆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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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珹飛奔著在各個集裝箱穿梭,借著微弱的白光仔細追查季蘅的身影,最終在一個廢棄廠房裏發現了鐵杆上手腳被綁住,嘴上貼著寬膠帶的女人。
季蘅聽到腳步聲抬起頭,看清楚來人後眼睛一亮,隨後又黯淡下去,帶著些恨意。
謝珹飛快上前幫她撕開嘴上的膠布,然後就著手去解繩子。
“別麻煩了,沒用的。”
季蘅能開口之後,淡淡地提醒了一聲。
謝珹手上的動作沒停,不知道她這話的意思,繞到她身後才發現纏著她腰的鎖鏈上還連接著一個帶著定時裝置的炸彈箱。
“江崇人呢?”他舔了舔幹燥的嘴唇,發問。
季蘅淩亂的發絲垂在兩頰,不知道已經被綁在這裏多久了,體力明顯不支。但是盡管她行動受限,手腳也麻木疼痛,依舊神色漠然,鎮定得不像個平凡婦女。
“誰?”
“抓你的人!”謝珹聲音陡然放大,憋著焦急追問:“你為什麽被人綁到這裏來你自己不知道?”
季蘅冷笑一聲,“我怎麽會不知道,無非是那個姓鍾的小野種又想對付我罷了。”
“你最好給我把嘴巴放幹淨點。”謝珹眉心一蹙,語氣寒了三分。
他麵無表情的時候整個人異常的淩厲,無形之中帶著一股壓迫。
季蘅驚了一瞬,隨即也不甘示弱:“我也沒說錯什麽,難道我現在在這不是因為她嗎?”
“你……”謝珹退後了兩步,飛起一腳踢在牆邊堆著的上鏽鋼材上。
如果換做是之前,他大可以毫不避諱地把季蘅當作一個普通人甚至是敵視對象去駁斥她的發言,但現在他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對季蘅說出太重的話。
“阿愈從來沒有想過要害你。以前的事……她也是剛剛知道。”
“以前的事”無疑觸動了季蘅的心弦,她果然就沉著臉看過來。
“我知道你恨鍾家,但是阿愈是無辜的。你一心把她劃分進仇敵的陣營,有沒有想過她隻是個什麽都不懂的孩子?你覺得自己可憐自己無辜,那她呢?她連出生都不能自己選擇,她難道不比你更無辜?”
黎明的風吹在身上,冷得刺骨。
季蘅唇色泛白,一動不動地盯著地麵。
謝珹看著她蒼老的容顏,不知道怎麽地就想起了盛如蘭的臉。
季蘅對鍾愈的恨是不輕易在行動上表露的,她更多的是用一種漠視的方式,刻意讓對方覺得她並不在乎她的存在,這樣極端的冷遇無疑比直白的不喜更讓後者感到難過。
謝珹這下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能清晰地看出季蘅對鍾愈的感情,當真是半點情誼都不存在。
而盛如蘭活著的時候,打他、罵他、羞辱他,做過一切不好的事情,在他心頭燙下的窟窿一輩子也抹除不掉,可謝珹從來沒有懷疑過她愛他。
他默默走到定時裝置前麵,蹲下身對著還未啟動的小匣子開始研究,嘴上隨意說著。
“她很好,但是對比別的孩子,從小就更艱難一些。我不會說什麽血脈相連的套話來道德綁架你,畢竟世界上沒人規定當父母的就一定要愛自己的孩子,就算你從前沒有遭遇過她父親那樣的對待,愛怎麽樣想也不關我的事。”
連接在季蘅身上的鎖鏈被一個普通的小銅鎖鎖在了纏繞定時器的線上,謝珹拉了兩下估計著堅實度,提著的心稍微放鬆了些。
“讓你短時間內轉換態度是不可能的事,我也沒希望你不計前嫌去接受她,重新當一個好母親,但無論如何她從來沒有害你的意思。如果今天咱們從這兒安安穩穩出去了,你和她還能再見麵,我請求你可以對她稍微好那麽一點點。”
季蘅微微抬起頭,似乎在思考他的話。
她的回答謝珹沒聽到,“吱嘎”的推門聲首先打斷了寂靜。
“謝隊長對鍾小姐真是好癡情啊。”
江崇拍著手掌,緩緩踱步進來。
他舉起手上的微型遙控器,翹起拇指動作幅度極大地按了一下,緊接著把東西丟到地上,故作驚恐道:“哎呀,不好意思,手滑了。”
謝珹低頭一看,倒計時三分鍾已經開始。
他腳尖抵著鐵杆,衝季蘅丟了一句“忍著”,然後雙手攥著鎖鏈連接的地方用力一拉。銅鎖紋絲不動,但接口處的鏈條已經有些變形。
江崇見他根本不理會自己,轉而沉下臉,衝上前去一拳打在謝珹的小腹上,“你為什麽不看我?”
謝珹被這突如其來的一拳衝擊得倒退好幾步,穩住身子後擦了擦嘴角的血。
他指尖拈著血絲,總算是抬眸朝江崇望過去,“你想對付的人是我,抓別人幹什麽?”
“你不是很偉大嗎?你不是特別厲害嗎?”江崇指著他,“你們‘好人’,不是最會舍己為人了嗎?怎麽,現在連個女人的命都救不下來,想求我放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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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續多次的撞擊使得鍾愈整個半邊的身子都酸痛得無法抬起,原本還未恢複的麻意也沒法支持她全力行動。
幾次下來,她又隻能氣喘籲籲地靠在了椅背上。
驀地,她轉身,看向頭枕與靠背連接處的橫杆。
真是一著急智商就歸零。
鍾愈按住支撐杆下方的塑料按鈕,使勁把頭枕往上一拉,把它完全拆卸下來,然後就把支撐杆頂端對準車窗下沿開始撬。
玻璃很給麵子地碎成蛛網狀,她喜上眉梢,找準角度又發力,“刺啦”一聲,整麵車窗都破裂開來。
她半點沒拖延,直接從這扇好不容易弄開的出口鑽出去,跑出幾步,確定了這是個渺無人煙的荒野。
正前方連綿的矮山群有些眼熟,鍾愈往江崇離開的那個方向跑出幾步,確定了這裏是北麓區的郊外。
她不由得鬆了口氣,隻要還在嘉餘市內,就不算是絕路。而現在要做的,就是從這個地方走出去,找到人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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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筆跟不上腦洞真的好傷啊,我太菜了太菜了本來昨天就想結束這一單元硬是卡了兩天,依舊寫不滿意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