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最是少年義氣時
親君衛這樣的陣仗,換了旁人興許就要唬的兩股戰戰了。
但顯然,這個林謙,也不是尋常人。聽見有人喊他,明知來者不善,卻也不躲不閃,鎮定自若的放下了手中的茶盞,坦然站了起來。
“我就是林謙。”
秦斂小心的看了看言書的臉色,見他隻是安靜看著,沒有流露半分不悅,這才算鬆了口氣。
“主子,點心放久了興許就失了味了,這邊就交給我吧。”
言書道:“也好。隻是,一樓雖不是雅座,但器皿用的卻是不菲,輕易別打砸壞了。”說罷,意有所指的看了宛芳一眼後,果然提了衣角,緩緩的上樓。
這幾個人配的是黑腰帶,顯然還在訓練,並未出門曆練過,除了官宦子弟的頭銜外,沒有什麽旁的官職在身。
七寶閣雖然隻是商戶,但也不是隨便誰都能來搗亂的。
而這一點,或許就是被這林謙用做了仰仗。
堂而皇之的坐在這兒,沒有顧忌的揭露自身的傷疤,光明正大的點了一曲鳳求凰……
言書狀似無意的掃了一眼樓下,正巧對上林謙探詢的目光……
看來,又是一個想來做交易的,隻是不知道,這回,衝著的,是哪個方向。
言書是上樓了,可這事兒鬧的莫名,秦斂總覺得自己有失職之嫌。
昨兒府裏那場火,牽扯到楚晉,自己還覺著是自己哥哥年紀大了管家出了疏漏,心內不安,卻不想,今兒就輪到自個兒了。
這林謙不妥,自己一早就知道,原就派人留意著,卻沒想到他的目的是引來親君衛。
七寶閣雖是不懼這群娃娃,可到底是麻煩。
自己該早些警覺的。
秦斂整了整衣衫,帶著宛芳,朝著鬧事的少年走去。
……
淩戰總覺得有些心神不寧,言書的反常起的太突兀,雖然知道他向來是個有城府懂惜命的,可是,可是這心裏,總有股說不出的煩躁感覺。
這些年,他們兩個人雖也常在一處,可年歲一日日的癡長,便是爺爺,也總有些不能盡訴的隔閡,更別提心裏壓著事兒的言書了。
今早自己言語突兀,為的不就是心裏的那份掛牽嗎?
不管是七寶閣還是靖國,都經曆著新老政權的更替。
小皇帝身邊好歹還留著不少忠心耿耿的輔政大臣,雖然上頭懸著利刃,可底下有人托著,又是名正言順,明麵上,誰都不敢對他如何。
隻要不自己作死,就那麽一日日的熬著,總有權勢在握那一日。
可言書呢?除了一個看他不順眼的二哥,兩個老管家,還有什麽?
如果說,這些不過小事,分布在全國上下的分閣他也足以掌控。可萬一,他挺身而立,一心護著的人,對他的這支兵起了忌憚呢?
到那時,他又該如何自處?
今日,他能聽了小皇帝的令,棄了穆家莊百來口人,明日呢?言書憂心自己不能掌控局勢,處處落於下方,自己又何嚐不憂心?
曆經三代,權柄散亂,小皇帝要收攏的心這一兩年內呼之欲出,明眼人皆可見。
七寶閣這些年幫著聖上暗中查訪,得罪的人也不在少數。所謂腹背受敵,想來也不過如此吧。
而自己,不懂他在夾縫中的艱辛,還要抱怨泥菩薩過江時不救蒼生。
那些話,簡直與何不食肉糜一樣無知無畏無理取鬧。
“得了得了,回來才一會兒,這地都要被你走禿嚕皮。”
淩肅抱著一把紫砂壺,擼著白花花的胡子,對著淩戰,言語間頗為不耐煩。
“既然放心不下,那還回來做什麽?跟過去瞧瞧不就得了?”
他自己是戰場上下來的人,從來殺伐果決,因此,最見不得旁人猶豫不決,進退維艱的樣子,尤其這個人還是他一手帶大的孫子。
說起他這孫子,與那言家小子的情誼,他這個做爺爺的,自然都是看在眼裏的。
言家家主難,到了這一代,更是難上加難。
“便是我想去,旁人不讓能怎麽辦。”淩戰被嫌棄慣了,也不辯解,隻是順著話頭抱怨:“難道,還要死乞白賴的黏上去不成?”
這也太難看了。
“就是因為你這性子,所以到了這樣的年紀還是孤身一個。”淩老爺子恨鐵不成鋼:“男子漢大丈夫,便是倒貼又怎麽了?山不來就我,我去就山,難不成,你連這樣的氣量都沒有?虧你還有臉到處說你與言書自小定了娃娃親。說起來,如果你這輩子注定娶不到媳婦兒,那我覺得言書也是不錯的。要不然……”
這話越聽越不像話,為老不尊這個詞,用在爺爺身上真是再合適不過了。
但淩戰此刻確實心憂,始終坐不熱的椅子像是長了刺一般,擾的他幾欲抓心撓肝。
“這椅子不好,早些找人來換了吧。”像是終於找到了理由一般,淩戰哼了一聲,連拜禮都來不及做,轉身朝著七寶閣飛奔而去。
看著孫兒離去的背影,淩肅搖了搖頭,笑的意味深長,年輕啊,凡事都沉不住氣,不過,真好呢,還有可以衝的方向,還有願意不顧一切保護的人……
秦叔準備的糕點,味道很不錯,言書吃的愜意,心情自然大好,想起前幾日鋪子裏得了一塊上好的金顏香,翻箱倒櫃的取了來,拿著銀剔子刮了一錢,混了些熏陸香,墊了上好的銀箔,細細的埋了。
滿室飄香。
“今兒這柱香,燒的倒是不錯,狀似蓮花,開的極好。”言書沒什麽儀態的趴著,仿佛是在自言自語。
卻不想,真的得了回應。
“你一直知道我在?”窗口垂了一條腿下來,一晃一晃很是愜意,剪裁貼合的鹿皮小短靴,襯得來人的小腿勻稱筆直,很有少年人的活力。
“你沒有刻意回避,不就是想讓我發現嗎?”言書回頭瞧了瞧:“好歹是在市集,你這樣掛在我窗戶上,保不齊就有誰扭著脖子瞧見了,不是平添麻煩嗎?”
“咯噔”一聲,來人從善如流,輕輕巧巧的翻身入了內室:“既知道我在,怎麽到現在才喊我。”
小皮靴踩著地板的聲音很是奇妙,來人也不刻意隱藏,小跑著到了方才言書做的地方,不客氣的將剩下的幾枚桃花酥一掃而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