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淑女傳說（六）
“嗬嗬，小姐你聽到了嗎？老吳剛才神叨叨的，看來他真是老糊塗了。”煙翠忍不住笑道。
唐婉卻正色道:“煙翠別瞎說，吳伯伯風風雨雨這麽多年，也算是老江湖了。有些事隻是讓著我們，裝糊塗而已。”
一向靈巧的煙翠忙道:“小姐說的是，在咱們府上除了老爺和小姐，就屬老吳最好了。不過……小姐剛才是怎麽知道這紅曲酒度數低的？小姐以前對酒可都是敬而遠之啊。”
“是嗎？”唐婉側頭凝思片刻，又微微搖頭道:“有些事我自己也搞不明白，不由自主就說了出來。好像……好像是已經積壓好久，來自心底的呐喊聲。”
“小姐，什麽叫心底的呐喊聲？”
“就是從前想說而不敢說，現在終於有底氣有勇氣說了出來。”
“小姐，你是從哪裏來的底氣呢，以前可都是受氣啊。”
“還是那句話，就因為以前總是隱忍不發，所以現在才要報仇雪恨。”唐婉又把手指按的哢啪作響。
“報仇雪恨？有這麽嚴重嗎？”
“怎麽沒有，寧教我負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負我。”
煙翠一時間又是咧嘴瞪眼，小心翼翼道:“小姐，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有話就說，咱姐妹兩個沒什麽可隱瞞的。”
“我感覺……你好像是……被什麽髒東西上身了。”
“髒東西，什麽髒東西？我唐婉兒一身正氣神鬼不侵，那些髒東西怕我還來不及呢，哪裏敢來招惹我。”
“是是是，煙翠又說錯話了。”
“沒什麽，趕緊吃飯。”
煙翠麻利的擺好碗筷，便立在一旁伺候著。
唐婉先夾了一筷醋芹嚼了幾口，忽得看著煙翠道:“煙翠，你也坐下來吃啊。”
煙翠忙擺手道:“不不不，小姐先吃，我就是個使喚丫頭，小姐吃完我再去吃。”
“這叫什麽話，咱姐妹倆以後了沒那麽多規矩，快一起吃。”
唐婉說罷便站起身來，把煙翠強行按在了凳子上。
煙翠畢竟隻是個十幾歲的孩子，矜持了一會就沒大沒小的笑道:“小姐，那我就吃了？”
“吃，別客氣。”
唐婉大大咧咧的把一隻腳踩在凳子上，又斟滿兩杯酒，舉杯說道:“來煙翠，咱倆走一個。”
“走？去哪裏？”煙翠莫名道。
唐婉一拍腦門:“這話是有些怪，我是怎麽說出來的？不管那麽多，走就是喝的意思，幹了。”
她仰頭一飲而盡，麵不改色心不跳。
“小姐你真行，這麽能喝。”煙翠情不自禁讚道。
唐婉晃著單腿神情悠悠的說道:“這才哪到哪，本小姐還有很多本事你不知道呢，快喝。”
煙翠端起酒杯閉著眼睛抿了一小口，頓時被嗆的眼淚直流，背過身去不停地咳嗽起來。
唐婉替她揉了揉後背，笑啐道:“看你這點出息，算了，就不難為你了，我自己喝。”
唐婉又翹起二郎腿自斟自飲，酒滿不溢入口即幹，真像一個豪放的飲者。
煙翠兀自難受了好久才回過頭來，拍著胸口道:“這酒我可是不敢再喝了，難受死了。”
“想喝也沒有了。”
唐婉仰頭幹盡最後一杯，臉頰微紅雙目盈盈，說不出的嬌豔嫵媚。
煙翠又忍不住讚道:“小姐真漂亮，怪不得整個鳳陽城的人都誇你呢。”
“是嗎？”唐婉抹了一下俏臉道，“嗬嗬，還行吧，比一般人好看。”
“比別的女人都好看，像一朵牡丹花。”
“別花不花的了，快吃飯。”
唐婉似笑非笑的佯怒，心裏卻美的像花一樣。
也許是真的隻是為女人爭口氣，那些蒸魚豬手兩人都沒吃幾口，米飯也隻吃了小半碗，不過這也比平時吃的多了一倍。
“煙翠你吃飽了嗎？”
“吃飽了。”
唐婉很不淑女的打了個飽嗝，已經無所謂了，為給女人爭口氣甘願不做淑女。
煙翠忙不迭的收拾好碗筷，問道:“剩下的這些飯菜放到那，就這樣拿出去恐怕不好吧。”
“有道理，”唐婉托著下巴道，“外麵的動靜小了很多，那些客人估計都已經走了，你去把吳管家叫進來，讓他帶著食盒。”
“我這就去。”
不多時，煙翠領著老吳走了進來。
唐婉含笑問道:“吳伯伯，客人都走了嗎？”
“回大小姐，客人都走了，下人們正在收拾。”老吳道。
“我爹呢？”
“老爺喝多了酒，回房休息去了。”
“嗯，這就好，勞煩吳伯伯把這些飯菜拿走，我和煙翠都吃飽了。”
“大小姐竟說客氣話，這都是老奴應該做的。”
……
老吳前腳剛走，唐婉便興奮的說道:“太好了煙翠，我們現在自由了。”
煙翠恍惚片刻，莫名其妙道:“小姐，什麽自由了？”
唐婉輕點了一下煙翠的眉頭:“傻丫頭，我們可以出去逛街了。”
煙翠忙擺手道:“小姐不可，老爺吩咐過，小姐在未出嫁之前是不能擅自出府的。”
唐婉又沒好氣的啐道:“我過了門才不能擅自出府呢，現在我爹也正好喝醉了酒，還等什麽，快走。”
“小姐，咱們出去肯定會讓門房看到，老爺知道了一定會罵你的。”
“傻呀，我們不會不走大門嗎？”
“那怎麽出去？”
“跳牆！”
“跳牆？”
“你不敢嗎？”
“我……”
“算了，我自己出去，膽小鬼。”
“既然小姐不怕，我才不怕呢。走，跳牆。”
二人大大方方走出閨房，下人們正忙著收拾桌椅板凳剩飯殘羹，見了唐府大小姐的麵也隻是點頭打聲招呼。
唐婉領著煙翠又溜進了後花園，半天才找到一處稍矮一些的牆頭，但起碼也有一人多高。
“太好了，就從這裏出去。”唐婉有些做賊心虛的興奮。
“可我們也上不去啊。”煙翠苦著臉道。
“別著急，我有辦法。”唐婉說著便轉身走向別處。
一陣窸窸窣窣很像老鼠偷糧食的聲音過後，煙翠又看到了不可思議的一幕。
唐府的千金大小姐正彎腰搬著一塊幾十斤重的大石頭走來，雖然有些吃力。但步履堅定神情執著，她以前可是拿個雞毛撣子都費勁。
煙翠腦子裏忽得冒出一個不太恰當的俗語:酒壯慫人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