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被磨去了棱角
一時緊張,她更噎住了。
孰料,他什麽話都沒說,隻是很平常將手放在她背上,為她輕輕梳理,這讓她更窘,連忙說:“不用勞煩公子.……你不用管我。”
“別動。”帶著威嚴。
那是一種獨特感覺,讓她幾乎僵直背脊,被他輕撫的過程中真的好多了,嗓間也不是很堵。
良久,他才放開,相思衝他笑,“嗯,好多了。”
他鄙視的說:“有夠笨。”相思原本扯開的笑在聽到他的話,一時笑意全無。
她隻是不在狀態而已。
他又出去了,這次她站起身,朝外麵望了一眼,見他的身影消失在迷霧中,心中憋了很久的氣終於吐出。
沒人看著,她開始在這屋內溜達,睿王還曾讓她探查鬼君聞蒼,現在她卻誤打誤撞就在他的地盤上。
說不定會發現什麽,心中有了這個想法,她來到那一排書架前細細看,便讓她發現一個很眼熟的東西。
這是……瞧造型與現代的魔方很像,正方形,每個麵都有獨特光澤,這東西被歸放在書架當中,瞧著像個重要玩物。
說起魔方,她可是小有心得。因為韓離很喜歡這東西,她當初花了一個月時間將魔方研究透徹,隻為他一句誇讚。
與阿離玩魔方時,兩人都是相互遊戲的角色,韓離抱著她,雙手覆在她手上,共同擰動。
將幾個麵看了看,相思開始轉動,這個東西是金屬做成的,一轉動還能聽見哢哢聲,機關重重。
相思隻當它是個解悶的工具。
不久,他進來,手中抱著一床幹淨的床褥,然目光頃刻間鎖定在相思手中的東西,瞳孔一縮,厲聲喊:“誰讓你動了?!”
相思手一哆嗦,差點將東西摔了。
失言說:“我就是看這東西我正巧會,便拿來玩了。”
他一步行到她麵前,“你會解開它?”自從夏初裳給他這個,他研究了許久也得不到方法,誰想相思卻會,瞧她已將東西恢複的差不多,更加覺得不可思議。
相思點點頭,“嗯,曾經夫子教過。”
此刻他真想去拜訪下相思口中的夫子了,這樣一個高人幾乎什麽都會,是很難得的。
“如何解得?”他問,相思拿起那東西開始給他講解:“你瞧這每個平麵都有數個方形格子,而每一麵的顏色又有所偏差,這個很簡單,隻需要轉動它每個格子,將同一顏色的歸到同一平麵上去就行,你看現在這樣,那麽需要進三退二.……”
相思邊操作邊講解,讓他一目了然。
她低頭看不到他眸色,然而從方才起,他的目光就似長在她身上再也挪不開。
當她轉動最後一塊時,所有顏色都恢複到同一色係,而隨著哢嚓的聲音,整個方形鎖從中間裂開。
相思微怔,看向他。
他接過,看到此機關鎖的內心正好有一把小鑰匙,深嵌在內。
從中拿出來。
“多謝。”將鑰匙收在掌心,同她道謝,相思這才發覺她好像辦了件有利於他的事情。
打趣道:“那我這算幫你忙了?”
“嗯。”
“.……那便當還公子的二次收留之恩。”
她的發絲被他碰觸。
聲音輕緩:“你不需要還我什麽。”他做的這些,都是他考慮過的。
相思的心被柔軟碰觸。
須夷,將新床褥鋪在竹床上,他與她說:“今晚你就宿在這裏。”
她有些不好意思:“那公子睡在何處?還是算了,我睡地上就好。”
“讓你睡就睡。”
他不容她多說,反而給她留足空間,相思見他拉來兩把椅子一對,便將身子躺在上麵。
有點不好意思。
在後問他:“公子睡覺也不脫麵具?”他此時是將身子背對她,嗯了一聲,又覺得她吵:“沒那習慣。”
好,我也就是問問。相思腹誹。
她是挺好奇他的長相,又莫名有點壓力,覺得兩人不熟不好多說話。
躺在床上,然而一點困意都沒有。
相思從白日就想找人說話,又悶得慌,還不知今晚她不回去那邊會有什麽反應,或許靳弘旬早將什麽罪名都扣在她身上。
靳容修會找她嗎?
她輕歎,將身子一轉,盯著男子恍然入心的背,停了好半晌:“公子,我能與你說說話嗎?”
“.……”他沒拒絕也沒答應,那相思就當他答應了。
一燭昏暗的光,將整間屋子照的影影綽綽,相思也不知要從哪裏開始說起,隻好先笑。
“公子可有喜歡的人?那種為了他可以忘乎所有的喜歡?”
“.……沒有。”
“嗯,我猜也是。”
相思深呼一口氣,“可是我有,卻又像沒有。”
“為了不讓他受傷我做過很多,但我又不能告訴他,隻能將這份感情放在心中,我看到他和別人在一起會難過,又深感無力……你說,我是不是特矯情。”
“為什麽。”男子輕問。
相思搖頭,眼眶微酸:“我也不知道啊,就是不喜歡現在的自己。”
“.……”
麵具下的麵容神色輕變。
“你知道嗎,今天我差點失了清白.……可我知道這件事無處去說,也不能去說。”
“.……”
那一抹紅衣好似睡著了,整個房中靜悄的可怕。
“人為什麽不能由始至終隻喜歡一個人,為何要有背叛與無情,女子難道天生就是隻能當爭權奪利的犧牲品?又為什麽要輸於命運?”
她的一聲聲質問讓他從心裏轉變,他從未想過她會有這些想法,而她說的每個字,都不符合於這個朝代。
似乎從沒有人如此想過這些問題,向來女子的身份便是低賤的,依附於男人,若是相思將她現在的思想說出來,恐怕要引起軒然大波。
“打消你的想法。”他勸道,然而相思在聽到他的勸說後,漠然笑了笑。
“我永遠不會打消,就像公子你,你會放棄自己一身傲骨而去那俗世生活嗎?”
——不會。他在心裏說。
他的眸色愈發黑沉,因為背對她而讓她看不到他更多情緒。他知道自己現在從後麵看定是如死水一般,將所有的情緒都包裹在內。
紅色的衣衫垂地,兩人這一刻是真的陷入無言中。
相思突然感覺跟一個陌生人說的有點多了,她剛才情緒所至並沒有察覺什麽,現在想想有點不合適。
盯著那寬闊的背脊,筆挺堅韌。她笑了笑,試探:“對不起公子,我剛才說的那些你都忘了吧,是我失言。”
“沒關係。”他的聲音帶著幾分涼薄,相思正想說他真的好冷,與靳容修那個家夥有的一拚,便聽沉頓男音:“別說了,睡覺吧。”
打那以後,整個竹舍再也沒有一點聲音。
夜涼,他再也沒有睡著,反而聽著身後逐漸傳來淺薄呼吸聲,這才從椅子上起來。
回身瞧,相思半蓋著薄被,睡姿不好。他搖頭,踩著輕若無聲的步子行到她麵前。
孤身立在床榻前瞧她。相思睡著是臉若巴掌大,細眉翹鼻,麵色泛著輕紅,臉上還多著大小紅疹。
這張臉如此看,還是那般醜。靳容修眸色半明半暗,視線集中在她那抹櫻妝的唇。
方才那些話就是從這裏說出來。他到現在還有些驚悸,可以說今晚相思說的話,刷新了她在他心中的感觀。
如此膽大妄為,又如此讓他感到無法辯駁。他將手指放在素錦麵具上,取下。
脫下麵具的麵容,一如往日的高冷矜漠。
竹舍外一名暗衛出現,對著裏麵喊:“主上,林侍衛說,今晚多事,那邊已經鬧的沸騰,讓屬下請示主上。”
“暫不用管,便說本王並未找到鬱妃。”
“是。”
暗衛來去匆匆片葉不沾。靳容修吩咐完屬下後又回身看她,須臾,他拂袖揮滅舍中燭光。
紅衣翩然,將腰間玉帶解開,他小心翼翼在她身邊,又拉住她的手讓她自然靠向他。
相思未醒,隻是翻了個身,似乎習慣身邊有人,她很自然雙臂攀過來,摟住他緊窄的腰。
女人的發絲柔軟落在胸前,靳容修撫著,印上一吻。
一夜好眠。
第二日,相思是在陽光照耀在頭頂時醒的。剛醒頭還有點懵,沒回憶起她現在在哪兒。
床榻邊的椅子已經回歸原位,此時那身紅衣不在,相思穿上鞋襪,隻披了件外衫就走出來。
與夜晚的陰森不同,白日的這裏少卻霧氣,反而顯得如世外桃源般安靜。
一間竹舍,一片臨湖,偏相思就在湖中央看到某人,神清氣爽,紅衣杳然。
他手中拿著一柄長劍,卻是在竹扁上練劍,整套動作行雲流水,讓人著迷。
相思深覺自己那點私欲又要跑出來作祟,沒辦法,人都是視覺動物,對這種美的不可方物的人沒點抵抗力。
她扯著外衫又換上平日裏假笑,衝著他招手:“公子早啊。”
男子練劍的手停頓,站在竹扁上冷漠朝她這裏看。
仍舊看不見容顏,但光瞧那氣質就夠了,相思發現她的招呼並未得到人家的相理,便自找沒趣的放下手。
雙足輕點,他很快從水上過來,剛貼近她就上前走兩步,恰站在與她咫尺之間。
清晨的露水還未消透,相思看見他手上不知何時便捧著一方荷葉,裏麵盛滿了清澈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