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
當時賈聰別了小萍,朝賈善的書房走去。
等到了門口,敲了敲門,裏麵傳來賈善的聲音,道:
“進來。”
賈聰便輕輕地推開門,走了進去,低聲道:
“老爺,我回來了。”
賈善抬起頭,看到是賈聰,指著書房門口的一張椅子,示意讓他坐下。
賈聰不坐,徑直走上前來,侍立在書案一側。
賈善於是笑著問道:
“我大嫂一向可好?”
賈聰點了點頭,回道:
“老爺,一切都好。胡大娘和何小姐安頓下來後,我才帶人回來。”
賈善聽罷,滿意地點了點頭,道:
“坐吧,別站著,你一路辛苦了。”
賈聰盯著書案上麵的花紋,躊躇了半天,突然正色道:
“老爺,我覺得魏子貞盜玉這件事,頗有蹊蹺。”
賈善聽他這麽說,沉吟著站起身來。
背綁著雙手,在房間裏麵踱步。
半天,他開口道:
“賈聰,不瞞你說。你走的這幾天,我也仔細想了,這件事確實有很多疑點,另外,當時小蓮說過的話,也有鼻子有眼,讓人不得不產生懷疑。”
賈聰聽賈善說完,遽然向前走了一步,跪在地上道:
“老爺,小人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賈善看他跪了下來,忙走上前扶他起來,口裏喃喃道:
“賈聰,你但說無妨,但說無妨。”
賈聰站起來後,看著賈善的眼睛,謹慎地道:
“老爺,我剛剛在外麵遇到了小萍,她說…。”
賈聰欲言又止,賈善在書案前停住了腳步,追問道:
“她說什麽,賈聰?你有話直說。”
賈聰便把適才小萍告訴他的話轉述給了賈善。
賈善聽罷,又轉身回到書案前,焦躁地拿起麵前的一本書,隨手翻看起來。
正好翻到《論語》“憲問篇”第十四,其書曰:
子路問公叔文子於公明賈曰:“信乎,夫子不言,不笑,不取乎?”
公明賈對曰:“以告者過也。夫子時然後言,人不厭其言;樂然後笑,人不厭其笑;義然後取,人不厭其取。”
子曰:“其然?豈其然乎?”
賈善看到最後一句話,又重重地合上書本,把它丟在書案的一角,嘴裏嘟囔道:
“其然?豈其然乎?”
賈聰不明就裏,一時也不敢言語。
半天,賈善盯著賈聰的眼睛問道:
“賈聰,你覺得這件事該怎麽辦?”
賈聰來不及多想,脫口而出,道:
“老爺,不如我去叫賈忠過來,一問便知。”
賈善默然點頭,賈聰便轉身要走,賈善又叫住他道:
“這樣,先去你的房間,你去把他叫來,問請這件事情的緣由。除了賈純那小子外,他最信任的人就是你了。”
賈聰聽賈善這麽說,為難地撓了撓頭,道:
“老爺,如果你在,恐怕他不肯說出實情。”
賈善捋了捋白胡須,沉吟片刻,道:
“無妨,我先躲在隔間後麵,聽聽他說什麽,但願事情不是我想的那樣。”
說完他重重地歎了一口氣,便走出書房,朝賈聰的住處走去。
賈聰跟著賈善回到自己的住處後,便差人把賈忠叫了過來,賈善已經事先藏在了隔間裏麵。
賈忠被叫過來時,心裏已經七上八下。
因此進門後,便頗感不安地問道:
“賈聰哥哥,你找我有什麽事?”
賈聰也不答話,先親自沏了一杯茶,遞給賈忠。
賈忠誠惶誠恐地接了杯子,疑惑道:
“賈聰哥哥,今天怎麽這麽客氣?”
賈聰笑了笑,指著賈忠身邊的一個椅子道:
“坐。”
賈忠看向賈聰,猶豫了片刻,才輕輕地坐了下來。
賈聰則在他對麵的椅子上坐了,拿起茶壺自斟了一杯釅茶,開始品咂起來。
賈忠手裏握著茶杯,拿也不是,放也不是,索性問道:
“賈聰哥哥,你今日找我來到底有什麽事?”
賈聰被他這麽一問,於是淡淡地開口道:
“狗兒,我有一件事要問你。”
賈忠聽賈聰叫出“狗兒”這個名字,心中頓時五味雜陳,猶如翻江倒海。慌忙放下茶杯,灼然道:
“賈聰哥哥,你要問什麽?隻要是我知道的我都告訴你。”
賈聰遲疑片刻,又轉了個話頭,語重心長道:
“狗兒,你還小,難免會犯錯誤,我希望你記住我對你說過的話,不要後悔終身。”
賈忠聽罷,心中一顫,突然哽咽著道:
“賈聰哥哥,我害怕。”
賈聰希望他自己說出真相,於是沉吟道:
“狗兒,你在害怕什麽?”
賈忠終於崩潰了,開始號啕大哭起來,眼淚順著眼瞼滾到了嘴巴裏,是一股鹹鹹澀澀的味道,他抽噎著說道:
“小蓮,是小蓮,小蓮的鬼魂在找我索命!”
他感到一陣惡心,止不住地幹嘔起來。
賈聰看他突然這般,急忙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走到賈忠身邊,摟住他的肩膀,輕輕地拍打著他的脊背,安慰道:
“不怕,不怕,沒有什麽鬼魂,有我在呢,狗兒。”
過了許久,賈忠才漸漸緩和過來,賈聰就這麽一直輕輕地拍打他的脊背,不再言語。
賈忠把頭埋在賈聰的懷裏,突然低聲說道:
“我是個罪人,賈聰哥哥。是我把小蓮害死的,老爺書房裏麵的玉佩也是我偷的,我知道你今日叫我前來,一定是要問這件事情,隻求你不要告訴老爺,不然賈純少爺又要挨罵。”
賈聰摸著他的頭,不知道該說些什麽,這時賈善突然從隔間衝了出來,一腳把賈忠踹翻在地,怒吼道:
“你們到底還要瞞我到什麽時候!我一直告訴自己這件事和你們沒關係,可惜還是我錯了,都是你們做的好事,義平兄,我對不住你啊!”
他說著,在地上跪了下來,仰頭痛哭。
賈忠被唬的失魂落魄,躺在地上,不敢起身。
賈聰心疼不已,一時竟不知所措。
半天,他轉過身來對著賈善道:
“老爺,你看這件事情該怎麽辦?”
賈善長舒了一口氣,失望地搖著頭道:
“孽子,孽子啊!”
他腦海中突然浮現出亡妻的容顏,戚紅英臨死前囑托的話他還記憶猶新:
“潛郎,我去了,如今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們的孩子,我死後,你無論如何要照顧好純兒…”
賈善淚流滿麵,心中感到一陣陣的刺痛,他看向倒在地上的賈忠,對賈聰道:
“叫這個混賬東西,把那個孽子找來!”
賈忠一時沒有反應,賈聰便趁機把他從地上扶了起來,提醒道:
“狗兒,老爺說的話你沒聽到嗎?還不快去把賈純少爺叫來。”
賈忠聽到“賈純”兩個字,心中一顫,頓時回過神來,“唰”地從地上站了起來,喃喃道:
“賈純少爺!賈純少爺!是!是!”
便趔趄著腳兒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