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未曾道出話來
“這皇位,瑋兒本就不喜的,淑妃讓三皇兄當皇帝,也,也未有不妥。”片刻,幼帝再度出了聲,許是眼見思涵麵色越發的低沉不善,他也逐漸有些心虛,脫口的嗓音再度染了半許不易察覺的怯怯。
這話入耳,思涵並未言話,隻是心口再度波瀾而起,嘈雜蔓延,一時,竟覺全身血流都在逆行。
何為惱怒極盛,便該是此際這般感覺了。
遙想往日與藍燁煜鬥嘴,也曾大怒,但尚可與他動手宣泄,但如今自家幼弟這些話,卻直刺她的內心,她雖惱怒悲憤,但終歸是,不會全然宣泄,隻得在心底生著悶氣。
袖袍中的手,也已緊握成拳,思涵靜立在原地,沉默著。
眼見她許久不言,幼帝態度也徹底的軟了下來,略微祈求的道:“阿姐,你放過淑妃吧,瑋兒對三皇兄,不可食言的。”
思涵已不願再多言,低沉而道:“阿姐一直想讓瑋兒以後當個明君,卻不願瑋兒對惡人也寬懷仁慈。”
說完,深沉的目光朝他凝來,“你身為君王,卻為了淑妃對阿姐如此祈求,你是皇帝,阿姐自是不能太過逆你之意,但你尚且年幼,人之好壞,你許是也分不清楚。今日之事,阿姐尚可饒淑妃一命,讓你對哲謙不曾食言,但瑋兒也需保證,日後若無阿姐允許,不可來這寢殿探望淑妃一眼。”
幼帝怔了怔,眉頭也再度皺了起來,未言話。
這時,幼帝身後的淑妃則戲謔而笑,“長公主關得住人,自是關不住心呐。皇上這孩子,也是可憐之人,小時候不得先後疼,而今還得長公主用之為棋,肆意擺布,而今不過是來看本宮一眼,便要被長公主禁足。嗬,長公主方才還說本宮的手伸得長,我看啊,長公主的手才伸得長呢,不僅架空皇上的皇權,還要對皇上禁足,長公主你,著實一手遮天,好生威風呢。”
“你閉嘴!”思涵朝淑妃森冷而道。
淑妃全然不曾將她這話放入耳裏,竟開始哈哈大笑,蛇蠍癲狂。
幼帝眉頭皺得厲害,待得半晌後,才抿了抿唇,朝思涵道:“阿姐不讓瑋兒來淑妃這裏,瑋兒日後,不來便是。”
這話一落,垂頭下去,不發一言。
思涵凝他幾眼,滿目起伏,待得片刻後,她強行按捺心緒,一言不發的轉了身,踏步朝不遠處的木櫃而去。
這番舉動,似是將幼帝嚇得不輕,僅是片刻,幼帝突然焦急的跑至思涵身邊,“阿姐,你要去哪兒?瑋兒都已答應阿姐不來淑妃這裏了,阿姐可要與瑋兒一道離開了?”
焦急萬分的話,嗓音都有些顫抖。
思涵一言不發,心底越發生疑,待行至那木櫃前時,正要伸手將櫃門打開,不料幼帝當即整個身子貼在櫃門上,驚恐焦急的朝思涵道:“阿姐,你要做何?”
他不這般驚恐焦急還好,思涵並不會太過疑慮,隻奈何幼帝反應著實太大,思涵心底,便也越發的疑慮起伏。
“讓開。”思涵低沉沉的出了聲,語氣幹練而又短促。
幼帝僵在原地,濕潤的眼睛似是焦急得又要落出淚來,“阿姐,你究竟要作何?瑋兒以後不來淑妃這裏了,阿姐與瑋兒離開這裏可好?”
思涵瞳孔一縮,未待幼帝的尾音落下,她已是伸手而去,一手極為迅速的將幼帝拉開,一手,則猛的掀開了櫃門。
瞬時,因著力道極大,櫃門轟的一聲被扯開,響聲突兀猙獰。
思涵目光順勢朝那櫃中一落,則見那櫃子裏,竟蜷縮著一名十一二歲的孩童,且那孩童,唇瓣殷虹,似是塗了胭脂,整個人瑟瑟發抖,但那雙目光待朝思涵盯了一眼後,便求助似的望向了幼帝。
幼帝急忙挪動小身子擋在女童麵前,焦急道:“阿姐,你嚇著蘇兒姐姐了。”
思涵瞳孔驟縮,臉色抖變,目光在那女孩殷虹的唇瓣掃了掃,又朝幼帝臉上那一團團殷虹的印記掃了掃,腦袋裏,似轟的一聲,頓時驚白一片。
竟是,竟是如此。
她陡然伸手將自家幼帝拉了過來,因著力道極大,怒氣難言,幼帝被思涵拉得踉蹌了幾下,小小的身子差點就要摔倒在地。
他從不曾見過如此震怒的思涵,待站穩身形後,便驚恐無助的朝思涵怯怯而喚,“阿姐……”
思涵全然抑製不住心口的怒意,森冷而問:“你這臉上的東西,可是這女子在你臉上印的?”
幼帝渾身一顫,不敢言話。
思涵怒道:“說!”
幼帝目光一顫,臉色一白,這才道:“阿姐,方才瑋兒在與蘇兒姐姐捉迷藏,淑妃說誰若被捉著了,便得有懲罰,若蘇兒姐姐捉住了瑋兒,便讓瑋兒送她一枚糖,若瑋兒捉住了蘇兒姐姐,便讓她給瑋兒一顆糖,可後來瑋兒將蘇兒姐姐的糖全贏完了,蘇兒姐姐無糖給瑋兒,就,就說親瑋兒一下,算是抵了糖果。瑋兒也不願與蘇兒姐姐計較,淑妃也說瑋兒是皇帝,自可得女子親的,是以,是以瑋兒便答應了。”
是嗎?
自家幼弟不過是個孩童,便已在淑妃的誤導下如此與女子親昵了!
思涵臉色陰沉得厲害,森涼而道:“瑋兒是皇帝未錯,瑋兒要與女子親昵,也未錯,但如今瑋兒年幼,與女子親昵自不是時候!你還小,而今當務之急是讀書識字,嚴以律己,待得日後長大了,懂事了,阿姐自會為你納妃。但你如不過是幾歲的孩童,正值稚嫩,倘若朝野大臣知曉你小小年紀便與女子如此親近,定會說你自小便驕奢淫逸,徒得個昏君的名頭!阿姐這話,瑋兒可明白?”
幼帝震得不輕,猶豫片刻,怯怯而道:“朝中有阿姐震著,何人敢說瑋兒。再者,瑋兒是皇帝,大臣若議論瑋兒,便是以下犯上,可治罪的。”
“這話是何人與你說的?”思涵怒問。
自家幼弟小小年紀,何來知曉這些。
幼帝怔了一下,閉了薄唇,並未言話。
思涵再度轉眸朝淑妃望了去,滿目殺氣。
淑妃戲謔而笑,“皇上不過是愛玩鬧了點,長公主如此生氣作何?難得皇上與蘇兒玩兒得這般好,本為孩童的稚嫩之交,則被長公主如此惡評。倘若長公主內心純然,自不會多想皇上與蘇兒之間的關係,倘若長公主內心便已穢然或是惡毒,自也是看皇上與蘇兒不順眼。”
這話似是深得幼帝的心,幼帝麵上也漫出了幾許委屈,低低而道:“阿姐,瑋兒與蘇兒姐姐當真在玩鬧的,蘇兒姐姐她……”
思涵滿目起伏,全然未將幼帝的話聽入耳裏,未待幼帝言完,思涵便朝淑妃森冷而道:“淑妃要唯恐天下不亂,膽子壯然,甚至算計人心也是極為了得,本宮,自是佩服。隻不過,本宮且先問你,這女童唇瓣上塗抹的胭脂,可是淑妃給的?”
淑妃戲謔而笑,“蘇兒也是十二的年紀了,入宮之際,自也可描眉梳妝,她乃大家閨秀,這些清淡的妝容,自有大家婢女為她上妝。是以,她唇上的胭脂,自然不是本宮給的。”
是嗎?
十二的年紀,說大不大,但說小也是不小,而今這女孩與自家幼弟處在一起,許是孩童之間當真無歪扭之意,但經由這淑妃摻和後,那事態的發展,便自會朝不可告人的方向發展。
亦如,他幼弟臉上的唇印,便是開端。
思緒至此,思涵瞳孔的殺氣越發濃烈,“淑妃對這女孩如此了解,想來,也定是了解這女孩的家勢了。”
淑妃大笑不已,“怎麽,長公主怕了?嗬,長公主放心,蘇兒乃本宮哥哥的女兒,堂堂國舅府千金,如此身份,自也是金枝玉葉,她親了皇上,無論如何都是蘇兒吃虧,隻不過,蘇兒都不曾計較,當做是玩伴兒間的玩笑,寬懷大方,長公主則此際如此叫囂,竟還比不過一個孩子的氣量,倒莫要讓人當了笑話。”
思涵冷道:“淑妃心計,著實深厚。隻不過,瑋兒日後縱有六宮三千,但裏麵的妃嬪之中,定也不會有淑妃家族之人,是以,淑妃在瑋兒如此年幼之際便盼著讓你家族之人日後掌管瑋兒的後宮,倒也是費心費神了。再者,瑋兒的確是皇上,被女子親了,自然不是瑋兒吃虧。隻不過,此事若是傳出去了,就不知國舅爺是否覺得麵上無光了,畢竟,堂堂國舅千金竟主動迷惑年幼的帝王,小小年紀便有狐媚之性,著實讓人咋舌驚愕呢。更何況,瑋兒日後,不會迎娶國舅千金呢,而國舅千金小小年紀便媚上君王,聲名狼藉,就不知日後,是否嫁得出去了呢。”
淡漠無波的嗓音,毫不掩飾的夾雜著幾許冷諷。
待得這話一落,淑妃麵上的笑意終歸是僵了僵。
“長公主以為說這話便能占據山風?皇上日後是否迎娶蘇兒,自也是皇上說了算。”
思涵冷道,“皇上年幼,且鮮少人與他玩兒,而今國舅千金與他一道玩兒,他自是覺得新鮮,卻也僅僅是新鮮罷了。再者,我東陵之中美人無數,待得皇上長大了,說不準便會喜歡真正賢良淑德的女子,而如國舅千金這般小小年紀便放肆狐媚之人,皇上許是不喜呢。又或者,即便皇上喜歡她,如此惡名遠揚的女子,皇上有心納她,朝中百官,自也有意見呢。到時候,淑妃再看,究竟皇上會一怒為紅顏,為了這國師千金違背本宮與朝中群臣的之言,還是,順從本宮與百官,打消對國舅千金納妃的念頭。又或是,皇上那時會另有心儀之人,早已忘了國舅千金此人,隻會捧他心儀之人,為後。”
這話一落,淑妃麵色陡變,唇瓣動了動,終歸是未曾道出話來。
思涵冷掃她一眼,隨即便將目光朝幼帝望來,強行按捺心神一番,隨即低沉沉的道:“瑋兒與這蘇兒玩鬧,阿姐自是不會太過生氣,但瑋兒身為帝王,自當謹慎言行,若是不然,你不止會連累自己,也會連累旁人。再者,阿姐一直希望瑋兒會做個明君,無論瑋兒是否喜歡這皇位,你終歸是東陵子嗣,得為東陵皇族顏麵考量。倘若,瑋兒小小年紀便得淫浪之名,我東陵,自也會得諸國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