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言歸於好

  綺萱回到迎香閣,主仆二人重逢,自有一番貼心話說。綺萱從素心口中得知,抱月已經回她父親家了,再細細盤問緣由,素心道:“聽說是王爺跟李大人保媒,要撮合抱月姑娘和韓統領的婚事呢。”


  “啊,想不到他還真的如此做了。”綺萱喃喃地說:“我本以為他隻是隨口一諾呢。”素心望著綺萱,沉吟了好一會兒,才吞吞吐吐地說:“姑娘,其實要我說吧,王爺是真心喜歡你呢,你不知道,那天他得知你被殺手挾持的消息,把蒲牢軍的賀蘭大人臭罵了一頓,就差沒要了他的命,這些天他為了找你,也是吃不下睡不好,姑娘若是找著機會,不如去寬慰王爺一下。”


  綺萱怔了怔,細想想,自己剛才的話也著實傷人,隻是這台階不好找,她有點猶豫不決。思忖再三,綺萱想到一招,隨即到廚房找到些用剩下的薄荷葉,就著這些葉子,做一款薄荷糕,以做賠罪的借口。


  薄荷糕做好,綺萱卻又躊躇了,見到重俊該如何開口?若真的當麵承認錯誤,一定會被他百般挖苦,自己也拉不下這個臉,正在這時,忽見燕燕從外麵走來,綺萱忙叫住她,央求她代替自己把這碟薄荷糕送到微瀾堂去。


  燕燕疑惑地打量了綺萱一番,道:“王妃這是要我代勞嗎?”綺萱點了點頭。“王妃,這種事請恕我不能幫忙,您還是自己送去給王爺吧,王爺說了,王妃有話自己跟他說。”說著轉身走了。


  綺萱愣住了,心想:難道重俊就等著我給他賠罪去?無奈之下,隻好端著薄荷糕,一步一挨地朝微瀾堂走去。


  微瀾堂的門虛掩著,從門縫望進去,重俊正斜倚在榻上看書,見綺萱走進來也不招呼,甚至連眼睛都沒抬一下。綺萱把薄荷糕放在桌上,囁嚅了一會兒,道:“我、我是來謝謝你的。”重俊嗯了一聲:“小事一樁不足掛齒。”這句感謝的話他竟毫不客氣地接下了。綺萱隻得再說:“我、我剛才的話……的確有點過分,所以……所以我做了一點薄荷糕送過來,雖然我的手藝不如月兒,但這是我用心做的,希望你喜歡。”


  重俊聽完這句,放下書走到桌邊,伸手拈了一塊糕放在嘴裏嚼著,綺萱仰頭注意著他的表情,心裏有點緊張,老實講,她自己還沒嚐過,不知味道如何,真怕他會吐出來,一臉嫌棄。可沒想到,重俊竟一連吃了三塊,一句話也沒有。


  真這麽好吃嗎?綺萱好奇地也拈起一塊糕放進嘴裏,卻立刻吐了出來,喪氣地想:這是什麽味兒啊,難道自己剛才用錯了什麽配料了?她不由納悶地問:“這麽難吃的糕,你怎麽竟還吃得下去?”重俊淡淡地回答:“因為這是你用心做的糕,雖然難吃,我還是會全部接受,今後你隻記得莫要再傷我的心就好了。”


  綺萱受了感動,嫁給他這麽久,他還是第一次用如此溫柔體貼的口氣對她講話,也是第一次,他的眼裏完全沒有霸道和戾氣。“其實我也有錯,我承認我是太在乎你了,我不希望看到你跟別的男人在一起,更不喜歡看到你對別的男人表現出情意。”隔了好一會兒,就聽到重俊的聲音再次響起,綺萱抬起頭,望著他深邃的雙眸,那雙眸子難得清澈而純淨。


  我才發現,原來他長得的確很俊美,原來他也可以如此溫柔地說話,如果他能一直這樣下去,該多好!綺萱傻乎乎地想著,不由喃喃地叫出了聲:阿俊……重俊唔了一聲,有點詫異地瞥了綺萱一眼,綺萱清醒過來,忙掩飾道:“不好意思,剛才我叫錯了。”


  “不是叫錯,而是你原本就該這樣叫我,”重俊伸手摟住了綺萱的腰,柔聲道:“我是你的夫君,這一點你要永遠記住。”綺萱情不自禁地點了點頭。


  “對了,今晚你收拾下東西,明天我帶你去五哥那裏玩,隻有你我二人,多帶幾件換洗的衣服就行了,其他多餘的東西不要帶。”綺萱離開微瀾堂的時候,耳邊似乎還回響著重俊的這句話。陵川郡,那是個很偏遠的地方,可是聽說卻也有一番別樣的風景,綺萱不禁滿心憧憬。


  第二天一早,綺萱早早就起床,昨夜因為收拾東西睡得晚,可還是隻睡了一個更次就醒了,今天綺萱特意換了男裝,隻因為男裝顯得利索,也方便騎馬。素心噘著嘴一直不開心,這丫頭一方麵不想跟自己的主子分開,另一方麵也想出去玩玩,可是這兩個願望做主子的都不能滿足她。綺萱昨夜就好言相勸了好久,現在隻得又寬慰她幾句,一再保證回來定給她準備一份大禮,素心的臉上這才有了笑容。


  還沒到門口,就聽見馬嘶聲傳來,綺萱快步走出去,一眼就見一匹通體雪白的馬,雖韁繩被一名宿衛拉著,卻不安分地用蹄子刨著土。重俊騎著“追風”按轡而來,他今天也換了件玄色的衣服,外麵裹著一件大氅,看上去就如一位普通的士子。


  “這是上次狩獵之前,皇上賞賜的良駒,想必你還沒有騎過,有了它,才能跟我的‘追風’一較高下,”重俊說著,輕輕拍了拍“追風”的腦袋,“追風”似乎也聽懂了主人的意思,略略低下了頭。


  綺萱將包袱掛在馬鞍上,踩著腳蹬坐上馬背,一抖韁繩,胯下的白馬撒開四蹄狂奔起來。


  重俊和綺萱自離開京城,一路向西而行,兩人的馬都是萬裏挑一的良駒,腳力非凡,可因為他們也不急於趕路,一邊走一邊貪看風景,所以行得並不是很快。


  此時已是冬季,寒冷開始逐漸占領整片大地,北風過處萬物凋零,偶爾能飄下幾片雪花。若是進了山,總能於清晨在樹枝上發現昨晚冰霜的痕跡。雖是如此,景致也別有一番韻味,勒馬駐足山前,望著稀稀疏疏飛過的鳥雀,往往在感歎時光流逝時,還能驚喜地發現枝頭上殘留的幾片尚帶綠色的葉子。官道上少有行人,在繁華的京城待久了,這種孤寂的心情格外難得。


  重俊揮鞭一指前麵的山:“那座山叫雲雀山,因山裏有數以萬計的雲雀,方得此名,你可有興趣移步一觀?”綺萱嗯了一聲。進山後行不多遠,果然時不時能聽到鳥鳴聲,抬起頭來循聲尋找,卻隻聞其聲,難見其影。


  這座雲雀山,真好像與世隔絕,外麵是那樣蕭索的一番景象,到這裏卻恍如初春,想來必是因為山太大,阻擋住了外麵的寒冷,令此處的冬季來得稍晚,也正因為此,才能成為雲雀們棲息的絕佳之地。


  徜徉在樹林中,忽聽轟隆聲不絕於耳,抬頭一看,猛地發現一條瀑布就在眼前,瀑布飛濺的水滴仿佛微雨般,隨風散落。麵對如此絕美的景色,綺萱喃喃道:“想不到竟還有如此美麗的地方,真好像仙境一般。”重俊微微一笑,回答說:“五哥五嫂住的那地方,跟這裏比也差不多,你若見了就知道了。”


  綺萱不由睜大了眼睛,驚訝地問:“這麽說,他們住的豈不是人間仙境?”重俊嗯了一聲,道:“若非如此,他們怎會二十多年恩愛如初呢?”頓了頓又歎道:“有時候想想,真恨不能也尋一塊這樣的地方,與心愛之人永遠避世才好。”


  兩人正說著話,猛然聽到有呐喊聲傳來,綺萱驚訝不已,發覺樹叢中,不知何時已經人影憧憧,她不由緊張地抓住了重俊的衣襟。須臾,從四麵八方聚集了足有兩三百人,個個手中提著兵刃,凶神惡煞,領頭一人是個二十來歲的女子,著一身紅衣,容貌清秀,眉宇間透著股英氣,手中玩弄著一條軟鞭。


  “來者何人?”重俊沉聲喝道。那女子冷冷地說:“你們擅闖我的地盤,還敢問我是誰,豈不是笑話!”話音未了,旁邊已是一片哄笑。重俊微微笑了笑,道:“這位姑娘,我們是誤入寶山,不懂這裏的規矩,還請見諒。”


  “既來之則安之,我且不問你們是何來路,你可有膽子與我一較高下?”那女子軟鞭一指重俊,臉上一副挑釁的模樣。綺萱忙湊近重俊耳邊悄聲道:“他們人多勢眾,我們還是抽空趕緊溜吧,免得到時候下不來台。”重俊壓低聲音回答:“放心,你夫君我有把握能贏。”說完,翻身下馬,朝女子走來,圍在旁邊的兩三百人自動讓出一塊空地來。


  “你既空手,我若使鞭子就勝之不武,不若我也赤手空拳,”女子一邊說一邊將手中的軟鞭扔給旁邊一人,擺出一個起勢。重俊站立不動,衣袂無風而動,他似乎胸有成竹,雙手竟負在背後,見那女子淩厲一招攻來,也不還手,隻側身輕輕避開,女子出招極快,一眨眼已攻出幾十招,重俊卻連手指都沒動一下,那女子見他隻是閃避,以為他是瞧不起自己,不願跟自己動手,不由一張粉臉氣得通紅,喝道:“再不動手,我就殺了你!”


  重俊嗬嗬一笑,道:“我若出手,隻怕姑娘接不住,若是傷了姑娘,在下心裏也會著實愧疚。”“呸!你且出手試試,你未必有把握贏我。”女子一邊說一邊再次攻出淩厲的一拳,正打中重俊的胸口。綺萱雖不懂武功,卻也瞧得清楚,那一拳攜著千鈞之力,普通人若是生生受了,定逃不了吐血而亡的下場,一顆心不由提到了嗓子眼。然而就在女子的拳頭挨到重俊胸口那一瞬間,重俊忽然動了,在場眾人都沒看清他是如何動的,隻覺得眼前一花,接著就見那女子的身子騰空飛起,重重摔在地上。


  “承讓承讓!”重俊走過去,伸手將那女子扶起來。那女子已是滿臉羞愧,怔怔地望著重俊,半晌才道:“公子好功夫,我輸得心服口服。”重俊仍舊微微一笑:“適才冒犯姑娘了,多有得罪,還望見諒。”那女子一甩頭發,道:“小女子姓韋,雙字洛盈,公子既贏了我,你我今天算是有緣,不如去我們那裏歇息片刻,讓我一盡地主之誼。”


  重俊轉頭征詢綺萱的意思,綺萱有心不想在此逗留,卻又礙於對方人數眾多,恐有強留之意,隻得略略點點頭。洛盈顯得十分高興,道:“不知兩位公子高姓大名?”重俊謙遜地回答:“在下姓文,單名俊,那位公子姓許,是在下的朋友。”洛盈一雙鳳目瞥了綺萱一眼,展顏笑道:“兩位公子都堪稱當世英豪,到舍下做客乃是小女子的榮幸,不過家父立下的規矩不可廢,隻能稍微委屈二位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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