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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銅錢(1)

  原來,李凡早就把自己的意見變成了文字,隻不過是想借馬老爺子的名義交上去,在這一點上,李凡還是拎得清的,他不可能為了自己出名而擅自冒頭。


  “你這個意見寫的很好啊,為什麽不自己交上去啊?”馬老爺子故意問道。


  “瞧您說的,我人微言輕的,憑啥啊?如果我直接交上去,搞不好還會被他們嘲笑呢,那不是送把柄給對方啊?這事,還就得你們幾個老專家聯手才有效。”


  馬報廣微笑了,“都說你小子猴精猴精的,今天老夫算是見識了。其實啊,你是在替我們華夏正名和進言,要是你越過我們直接上交這個意見書,起碼在我們內部程序上是不合轍的,你故意不說,以為我不知道啊?算你小子有良心。”


  的確,如此的意見書,以個人名義提出來是不合適的,這是聯合考古隊,雖然都是以的個人名義參加的,可誰都知道,馬老他們幾個可都是代表著華夏的。李凡要想越過他們這幾個老專家,也許自己能夠出名,可是,他今後在這個圈子裏還咋混啊?越是華夏的文化圈就越是講究師承和師道尊嚴,更講究章法。


  還有一層,李凡自己交上去代表的是個人,萬一將來出了事情,那個聯合考古隊的負責人倫富賽還是可以把華夏一方拖進去背黑鍋,就算是有李凡事先提出過異議,那邊也可以忽略不計,你這邊就算是拿出了李凡提出異議的證據,倫富賽也可以說,一個小年輕的意見,能算數嗎?你們幾個老專家不也是沒吭聲嗎?


  說來說去,李凡還是覺得自己人微言輕,說話沒分量,底氣不足。可是,一旦以馬報廣這些人的名義提出,那分量就不一樣了,至少,馬報廣上交的意見書可是要發送到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的某機構裏備案的,這也是程序。


  馬報廣也不是個棒槌,噢,小年輕送個東西,初步認可就發給倫富賽?他可沒那麽傻,也不會那麽草率。要說,這在某個行業裏的頂尖人物最牛的是什麽?就是做學問極其嚴謹,哪怕是他自己心裏已經認可,隻要牽涉到不是他自己專業的知識,那是一定要找專門家去詢問的,至少要去核實。


  馬報廣把幾個老家夥找到了一起,認真的看了李凡寫的那個意見書,逐條進行研究,他們除了專業外的還存疑之外,本專業的條款就沒有錯的,於是,幾個老家夥商量了一下,由馬報廣親自回去,去找地質專家核實,為此,還動用了無人機,把周圍的山形山勢又重新的拍攝了一遍,還讓李凡把洞穴內的地標和洞外的地標進行了精確的對比,測量出被堵洞口的岩層厚度,畫出了一個簡圖。


  馬報廣在圈內有名,結識的各行各業頂尖人物自然也不少。陳國典,著名地質結構專家,享受國家終身津貼的院士,更是一個愛好古董的老人,雖然已經退休,可在華夏有個不成文的慣例,隻要老人家想幹,不以年齡劃界。陳國典也有意思,到了最高退休年限就退休了,可他卻是退而不休,以業餘身份客串各個學科的教授,不直接帶研究生,可自己幾個弟子帶的研究生幾乎都是在他的指點下結束學業。這是個啥意思?就是喜歡在晚年給自己找個樂,喜歡年輕的孩子,至於那些好處,給自己的弟子也是不錯,起碼可以讓自己的弟子專心的去研究學問。


  陳國典與馬報廣相熟,緣起就是馬報廣幫陳國典避免了一次購買古董時候的“吃藥”,說起來,兩人很早就認識,隻不過不是很熟悉,畢竟隔行如隔山嘛。有一次,陳國典的徒孫輩的受聘組織一支地質科考隊,為某個縣查勘當地礦產資源,隨著普查的擴大,當地的礦種猛然就增多了,跟著進入的勘探隊也增多了。


  陳國典退休後,熱衷於收藏,聽說自己的一個徒孫在某個靠近古代墓葬群的縣裏搞勘探,於是,老小孩心性爆發,自己溜溜達達的就去了。


  別說,那個縣還真是緊挨著一大批墓葬群,雖然這個縣沒有劃入各種禁令中,可是,這緊挨著就難免也會發現一些稀奇古怪的墓葬。這不,剛剛開始大規模的勘探,就發現了一個二千多年前的墓葬,還是那種價值不低的墓葬,雖然還沒有搞清楚墓主是何人,可是已經發掘出來的陪葬物就不簡單。恰巧,主持這個墓葬發掘的就是馬報廣的徒弟,馬報廣也被徒弟給請了過來進行指導。說白了,就是把老師請過來幫助斷斷代,查看那些出土文物的歸類等等。


  考古現場的古物自然是不能拿的,那都是有數的,可是,這一帶農村裏可是經常的出土一些小玩意,在稍微熱鬧一點的集市上,都有人擺地攤賣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一到趕集日,陳國典就喜歡去逛,已經被他從地攤上撿到了好幾枚還算不錯的銅錢,這天,他又到那個叫秦王集的集市上去逛了。


  地攤上又擺了不少銅錢,其中居然有一個還是帶著下柄的,陳國典的腦子裏頓時就想起了一個當世無價的古錢幣,“國寶金匱”。


  國寶金匱是王莽時期的東西,這一點無疑,沒有爭論,可這東西到底是錢幣還是其它什麽呢?這在錢幣學、考古學等諸多學科裏爭論不休,直到今天仍然沒有定論。為什麽這樣呢?王莽時期,錢幣改製先後有好幾次,國寶金匱是第三次改製後推出來的,上麵是“國寶金匱”的銘文,而下麵又接上了一個直徑與上麵天圓地方錢幣直徑相差無幾的一個四方形,字寫的更簡單,“直萬”。


  說這個東西是裝飾品,說這個東西是什麽金櫃的把手,說什麽是鎮庫之寶,等等推測,不過這些推測似乎都站不住腳,無他,這個東西太小了,直徑2。6厘米,方形邊長也才2。5厘米,在王莽的時代,如果起到裝飾、鎮庫作用的東西絕對不會如此微小,必然要高端大氣上檔次。可作為貨幣使用,史書又無記載。


  還有一種推論,認為是這個東西可能是試鑄的樣錢,因折值太高而無法實施,就沒有進一步推行。這個推論也站不住腳,二千年過去了,還能存世,這在當時得發行多少枚才有一個概率保存到今天?數學家都不用動腦就能反對。曾經有一種說法,說這個東西存世僅僅兩枚半,說半個的就是隻有上半部的圓形,沒有下半部的方形。可近年來各地又有發現,可見,這種東西當時發行的數量不會少。


  陳國典在地攤上看到的就是一枚髒兮兮的“國寶金匱”,他的血有些往上湧了,伸手一指,“小夥子,這些銅錢我都買了,一鍋端,你出啥價錢?”


  “啥?你都要了?給2000塊吧!”那擺攤的一伸手把那枚國寶金匱捏在了手裏,然後微笑著看著陳國典,“嘻嘻,我手裏的這枚可不是這一堆裏的,這是我賣貓的小碗,老爺子,您是明白人,咱不說瞎話,這堆銅錢你拿回去擺弄,不虧。”


  得!陳國典的把戲被人家看穿了,不過都是玩這個的,也不在乎,於是,蹲下來小聲問那人,“你手裏的這個啥價啊?可別跟我說你那個不是賣的?”


  “賣是賣,可您出得起錢嗎?這是我前些日子在一個農民那裏收上來的,本錢就花了我30萬,您琢磨琢磨,該給我個什麽價?”那人眨巴著眼睛說道。


  30萬,對陳國典來說不算多,也不算少,他琢磨了一下就開口說道,“你不過是過了一個手,我多給你一萬如何?我可是成心的想要啊。”


  “您還真是運氣,今兒是我第一天拿出來,我想讓它當回貓,可您這就給我破了,一萬塊錢不成,我拿出三十萬來也是借的,要還人利息的,你好歹再加點?”


  兩人心照不宣的過了好幾招了。在那些半懂不懂的人眼裏,地攤主想用那枚“國寶金匱”來釣魚,讓一些自以為聰明的人過來“包圓”,就像那個段子裏的老太太,用一個瓷碗賣了好幾隻小貓,然後還自嘲了,擺明了道。而陳國典也不在乎,被人家點破了自己的意圖後,幹脆單刀直入,叫起價來了。


  那這個“國寶金匱”到底值多少錢呢?嘿嘿,無價,直到今天,沒人給這種國寶級的東西估價,偏偏這個陳國典自己知道是無價的,還要去叫價,為什麽?就是因為,他不知不覺中已經落入地攤人設計的彀中。


  說,陳國典又不是初哥,怎麽可能事先不想想那東西的真假呢?想了,他就是想用一攬子交易,花點小錢買回去慢慢的研究,哪怕都是假的,他也虧不了幾個錢,圖的就是個樂子。可當他自己的把戲被對方戳破了後,就進入了對方的設計,人家公開的說自己是釣魚賣法,你要麽花兩千塊錢把地攤上的銅錢都拿走,那裏好歹還有幾枚清代五帝錢,不算是誆騙你,至於這個寶貝,那是不能給的。


  陳國典見自己的計謀失敗,自然要問對方那個東西的價錢,這一問,故事就問出來了,而且,最近先後出土了好幾枚這個東西了,他自然也就信了七分,等到進入討價還價後,幾乎把真假的事情忘了個幹淨。


  “我也不貪心,幹脆,一口價,你再加五萬,我就忍痛割愛,您好歹讓我有再去鄉下掃貨的本錢吧?您留個電話給我,一旦有好玩意,我第一時間通知您!”


  陳國典顯然是被那人的“真誠”給感動了,於是,掏出了手機,就想轉賬,可那人卻是不接受,很顯然,手機的轉賬不是那麽靠譜,諸多防護措施,使收款人的風險很大。這個擺地攤的怕也是行家裏手,提出,真要交易,大家去銀行。


  就在陳國典準備和那人去銀行辦理轉賬的時候,無巧不巧的馬報廣也在逛街,還在邊上聽了一陣子,見陳國典要去,他一把拉住了陳國典,“老陳,你好啊!”


  兩人本來認識,不過是參加啥學部會議,院士會議走到一起,可今天在這裏碰到卻是巧合,一個是來考古,一個是來勘探,偏偏還都在附近。如果說平常碰見了,大家也就是點個頭,握握手,客氣一下拉倒。倆老頭這次的碰麵還真是緣分。不管怎麽樣,馬報廣可不能讓熟人去吃那個虧,他出手了。


  “哎喲!是老馬啊,你稍等我一會,我去轉個賬,我看好了那個東西!”


  “嘿嘿,我可是不能等你,那個東西不真,你還是……算了吧,咱哥倆能在這小地方碰上,找個地方喝兩口?不多喝,就是個意思!”老馬笑嘻嘻的說著。


  “咣當!”陳國典的腦袋頓時就清醒了,“自己怎麽忘記了,這老馬可是考古界的翹首啊,對於那些東西焉能不懂?”於是他用眼睛又看看那個擺攤的。


  “老頭,你幹嘛壞我的買賣啊?我可沒得罪你啊!這古玩行裏可是有規矩的!”


  的確,古玩行裏是有規矩,玩的就是各人的眼力,誰玩輸了自己認栽。在這個行當裏,除非明顯的故意的誘騙購買者,使用虛假證書或者是虛假的專家,否則,你還真的很難去界定什麽是詐騙什麽是交易。今天,是陳國典自己主動的要買,人家並沒有向他兜售,同時,價錢也是陳國典開始詢問的,人家漫天要價,他也坐地還錢了,還要去銀行轉賬交易,在法律上,還真是說不了地攤主啥話。


  可是,古玩交易的時候,也是不允許旁觀者說三道四的,這也是行裏的規矩,你自己明白,去哪兒說都成,就是不可以當著交易的對方麵直說,所以才有“看不好”“看不懂”“看不真”等等替代語言,當然,有一種情況是除外的,那就是買家請來的“師傅”,人家就是來看的,他說啥那就是啥,看破了,賣家也不能矯情,拿上東西轉身走就是了,這一家沒忽悠出去,那就去忽悠下一家。


  “我是他的老友,怎麽算是壞了規矩了?”馬報廣微微一笑,“小夥子,回去對身後的人說,王莽那個朝代可是沒有黃銅和紫銅的,用料的顏色不對!”


  地攤主明白了,眼前這老人絕對是行家,人家的話裏可是透了信了,自己要是硬扛,怕是落不著好去。古玩行裏的那些規矩是如何建立的?是建立在買賣雙方都搞不清真假的基礎上,如果明知是假,甚至造假出來忽悠人,那一樣是犯規矩,一樣的是詐騙,數額巨大的,那是完全可以被抓起來判刑的,他今天這數額可是不小,再對耗下去,人家可是要拉他去派出所了。馬報廣之所以沒拉那人去派出所,關鍵還是,那人並沒有叫賣,是陳國典自己喊出來的,這就不一樣了。


  “喂,別忙著走啊!這一堆不是說好了2000塊嗎?喏!給你!”馬報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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