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銅錢(2)

  馬報廣手裏拿著一疊現金,“你的那個我可不要啊,我幫我這朋友買下來,這樣你今天的營業額也算是差不多了吧?你還可以用那個東西釣魚嘛!隻要你不公開的忽悠人家買,你小子就能繼續在這裏玩,是不是?看來,你身後還是有人在指點你們啊,嗬嗬,憑我說的這些,你麻溜的把東西給我包好!”


  那人還真是被馬報廣的話給震住了,人家把門子裏的套路說的清清楚楚,看來,眼下這個集鎮是不能再玩了,自己得趕緊打發這倆老頭,換地方吧!

  說,這些擺地攤的都不是棒槌,多少都知道古玩圈裏的事情,隻不過,他們是處於這個圈裏最低端的,也是圈裏那些玩弄心眼,專搞坑蒙拐騙人的基層馬仔和手下。在古玩圈裏,有那麽一些逆流,一些人渣,他們是專門玩造假和贗品的,這些人有的還冠冕堂皇的專家和學術權威,有的還自詡是收藏家,鑒賞家和考證專家,許多贗品在市場上流通,往往就是出自這樣一群人的手中。


  別以為他們單純的是個別人,那其實也是一個產業,也是有一個圈子的,尤其是一些高學曆,接觸高檔物品多的人,他們挖空心思的盜取真古董數據和資料,用現代技術仿製古董,然後再做舊假冒。陳國典今天碰到的就是高仿,可在馬報廣這裏,隨便的胡說了一下,對方就認栽了,這也是老江湖試探對手的常用手法。


  “什麽?你並沒看清楚那東西的顏色?你就是那麽一說?”陳國典吃驚的看著不是很熟的熟人,“那這一堆銅錢……你幹嘛還要照顧他的生意啊?”


  “唉!古玩行裏就像江湖一樣,你沒聽說過那樣一句話嗎?江湖險惡啊!”馬報廣拉著陳國典走進一家小餐館,把那一包銅錢攤開在飯桌上,“可是這一堆銅錢裏卻是有好幾枚五帝錢,而且成色還都一致,這才是從農村啥地方收上來的!”


  看著馬報廣在那裏小心挑揀銅錢,陳國典有些看不懂了,“這裏有啥講究?”


  “哦,類似這些清代的銅錢,存世的太多了,原來是一些娃娃用來做踢毽,有些就是作為吉祥物掛在脖子上,沒啥稀奇。”馬報廣隨口撘著,“這個掛在身上的習俗也是從道家的一些理念轉化過來的,最著名的就是用五行理念,串起五位帝王當朝出的銅錢,據說是可以驅邪招福,嘻嘻,這個你可能不信,可是這個習俗也保存了不少上好的古代錢幣啊,隻有保存好的錢幣才有價值,對不對?”


  “啊?那隨便找五個不同朝代的銅錢串起來不就得了嗎?”陳國典說。


  “不,不,不是那麽簡單的。”馬報廣搖著頭說,“來,你看看這幾枚銅錢,他們分別是明代和清代的銅錢,你看他們是一樣的嗎?這裏麵的區別顯而易見。”


  陳國典可是地質科學家,對事物的區別那是敏感的,一眼看上去就知道不一樣了,他搖搖頭,“這肯定不一樣啦,時代不同,用的材料、和加工工藝也有差別,怎麽可能是一樣呢?說是一樣的,那是不科學的,這個不用多說。”


  “哈哈!那按照你的說法,有些家裏的五帝錢都是假的咯?”馬報廣拿出了其中的五枚銅錢,“這是一組清代的五帝錢,分別是順治、康熙、雍正、乾隆和嘉慶這五位皇帝鑄造的,可是你看看,他們的成色和外觀有沒有區別?”


  陳國典頓時被馬報廣的話給逗起了興趣,掏出老花鏡認真的看了起來。


  “有區別,可外觀上非常相近了,不容易啊!前後可是有一百五十年呢!”


  “嗬嗬,這裏麵就有區別了。”馬報廣笑著說道,“後世有人為了求得外形統一,會重新用錢範分別一爐鑄造,專門給那些道士和官宦人家。其實,那已經是一種後世製作的贗品了。而這幾枚可不是,都是原裝的錢幣,不錯,好東西啊!”


  “哪,那這些是如何來的呢?難道就不可能是後世仿製的嗎?”陳國典問道。


  “這幾枚都是滿清王朝戶部錢法堂圈定,由戶部寶泉局專門製作的,主要用於給下麵各行省鑄錢局做規範使用的,少部分在京畿地區流通,發行量不多,能夠完整的搜集起來也是不容易的。”馬報廣慢慢的說道。


  陳國典算是明白了,眼前這個老馬可是考古學泰鬥級人物,說起這些來,那還不是信手拈來,不過他今天又從老馬那裏學了一手,不過他還是追問了。


  “你剛才說那個國寶金匱的顏色不對,如果對方是真的,他會如何反擊你?”


  “如果是真的?這個可能性不是很大,最大的可能是他也搞不清是真是假,我要是那樣一說,他就會拿出來仔細的觀看,並且認真的想,可那個人被我一詐就慌了,說明他是知道那個東西是假的,而且,他還會回去告訴製作的人,要去研究原物的化學成分,不過,這個研究他們可能是做不到了,存世的太少了,也沒有什麽文獻公布王莽時代銅錢的各種金屬含量,哪怕就是五銖錢,人家也不會拿出來隨便給他們去化驗,再說了,五銖錢的金屬成份就一定與那個國寶金匱是一樣的嗎?道理上怕也是說不通,這是他們偽造國寶金匱的死穴。”


  “哎喲!經你這樣一說,我今天可是從鋼絲上走了一遭啊,弄得不好我就白丟了三十多萬啊!哈哈,多謝多謝!”陳國典終於明白這裏麵的套路了。


  “那些人啊,是專門到這些偏遠不算偏遠,可又離繁華的大城市有些距離的地方,尤其是這附近經常出土一些古代物件的地方,他們知道有些業餘的收藏愛好者喜歡到這樣的地方來淘寶,嘿嘿,你今天是差一點就上當了。”馬報廣說道。


  “我也不傻,今天怎麽就中招了呢?唉!看來,我還是不行!”


  “主要你還是沒有仔細的去想,那國寶金匱在貨幣收藏五十珍的清單上並不是排名第一,僅僅是名列第九,知道為什麽嗎?”馬報廣笑著說道,“並不是因為其不夠名貴,而是因為這個東西到底是錢幣還是其他什麽,沒有定論,甚至有人說那是某種行動的‘符節’,就是類似虎符之類的憑證,不過我是不這樣看的,如果是符節,幹嘛還要寫上‘直萬’的數額?再說了,作為符節一般都是陰陽相合才有效,這東西看不出來有啥陰陽的痕跡。另外一個原因就是,由於太稀少,根本就沒價格,沒有價格的東西能進入五十珍,也是一個特例了。”


  “這東西如此珍貴,我竟然想著用三十萬就拿下來,自己真是太天真了!”


  “哈哈哈,你這是業餘玩嘛,能想明白就算不錯了,現在的高仿技術了得,從外觀上看一些東西根本就看不清楚了,好在,現在有碳十四檢測,有熱釋光斷代,所以啊,即便是你不花錢撿到了這些東西,那也是要去做科學鑒定的,比如,我這裏的一套五帝錢,雖然我看已經是對的,可回去後,我還是要做鑒定的,如此品相的五帝錢,隻要是真的,這一套的價錢至少要在十幾萬以上,嗬嗬,你撿漏了。”說著,馬報廣把挑好的五枚銅錢推到了陳國典的跟前,“拿好,回去做個碳十四檢測,每一枚都要做,隻要有了證書,你這個漏就撿定了!”


  “誒,這是你掏錢買的,怎麽給我啊?我不要!”陳國典驚愕的說道。


  “錢是我替你墊的,你立即轉回給我,生意是你自己談的,與我無關!”馬報廣一臉嚴肅的說著,可是眼角的魚尾紋暴露了他戲謔的意思,“這不還差著最後一哆嗦嘛,就算是我看走眼了,可叫你花點小錢,記住一個教訓也是應該的。”


  “哦……我明白了,對對對,這裏的風險的確是應該我來承擔,我馬上給你轉錢。”陳國典立即明白了馬報廣的意思,萬一不是……他掏出了手機轉賬。


  於是,倆人又加了微信,又留了電話,又說了到這裏來的原因,鬧了半天,兩人幹的事情還是關聯的,最後雙方都開心的吃了一頓,然後握手道別。


  幾個月後,陳國典在微信上給馬報廣轉了五萬塊錢,馬報廣當然知道是為了什麽啊,可是他拒收了。對馬報廣來說,不差錢,隨便在家裏嘩啦嘩啦都是寶貝,就是這五帝錢,陳國典這不過是個小五帝錢,人家馬報廣手裏的可是大五帝錢。


  啥叫大五帝錢啊?大五帝錢是由秦始皇的秦半兩、漢武帝的漢五銖、唐高祖的開元通寶、宋太祖的宋元通寶和明成祖的永樂通寶組成,乖乖,這些錢湊到一起需要一千七百年,還要保持成色接近,其難度可想而知。


  這五個皇帝組合在一起很有意思,有的是開國皇帝,比如秦始皇、唐高祖、宋太祖這三人,可也有不是的,比如漢武帝,明成祖,看似簡單和不可思議,可實際上卻是真實的反應了曆史發展的脈絡,漢武帝前,漢襲秦製,市麵上使用的還是秦半兩,要不然秦半兩也不會遺留下來如此之多,到了漢武帝的時候,進行了幣製改革,不叫半兩了,叫五銖,所以,漢五銖是從漢武帝開始的。後麵的朱棣也是一樣,明代的幣製成型也是在明成祖朱棣以後,在此之前,他父親老朱玩的是“寶鈔”,各地寶鈔貶值後,胡亂鑄錢,混亂的一塌糊塗,明成祖上台後,幹脆一刀切,都給我用永樂通寶,其它的銅錢全部廢止和禁用!

  這五種銅錢畢竟相距時間都不短,串在一起明顯的不一樣,但是,他們有一個共性,那就是,都是青銅原料的。而小五帝錢則全部都是黃銅的。


  還有一種是中五帝錢,是拿唐末後的幾個短暫的割據帝王的製錢,不過那種做法在文化含義上不正統,模糊的很,基本上不被認可。也有人用唐中期的幾個皇帝的製錢做中五帝錢,不過麵世的也不多,主要是後來的唐朝走向衰落,幾代帝王根本無力去管轄地方,各地亂造製錢,錢幣品相不好,鮮有人去組合。


  銅錢,從唐代的開元通寶開始,就是每枚幣值一文,也叫製錢,在這樣的銅錢上是不會有數字的,這與五銖錢、秦半兩是有本質的區別的。因此,後來的一千五百多年,都是按照這個慣例造幣,而銅錢上有數字的,那就不叫製錢了,叫“大錢”,在以往的老作家的作品裏,我們常看到一些對話,“一個子沒有”“一個大子沒有”,仔細去看書中說話人的背景就會發現,說一個子沒有的一定是窮人,而說一個大子沒有的,必定是曾經富貴或者即將富貴的,至少不是純粹的文盲和窮人,這裏的細節把握,不能不佩服那些老一輩的作家行文嚴謹。


  馬報廣就是這樣與陳國典相知相熟了,成為好友,這次他回到燕城,第一時間就去找老友,陳國典耐心的看了視頻,又看了畫的簡圖,臉色是越來越凝重,


  “那些洋鬼子想要在這裏挖掘?”陳國典指著簡圖上的一個地方?“從視頻上看,這裏的地勢是很危險的,我看了那裏的地形了,如果我沒判斷錯,那裏的表層應該是大片的沙頁岩和錯層矽酸鹽等礦體,一旦失去了一個點的支撐,這麵坡就會有問題,你要確切的分析報告的話,光是這些視頻和簡圖不行,必須要派地質隊前去勘測,拿出科學的數據,這個程序可是馬虎不得啊。”


  “地址勘測的資料應該有,在那裏本來就是在修建一條高等級公路,我琢磨著在修路之前的勘測應該是全麵的,我聯絡一下施工單位,看看有沒有你需要的數據,要是沒有,我們隻能申請增派地質勘測隊了。”馬報廣想了想後說道。


  “好,隻要有基本地質資料,做個滑坡風險分析不難。”陳國典正色的說道,“我去跟我的學生打個招呼,做好前期準備,你抓緊時間去找資料吧。”


  於是,馬報廣又通過李凡找到了薛萬錦,薛萬錦那邊隻有設計路線需要的地質資料,整個地區的資料是沒有的,隻能又去找當時去做前期勘測的地質隊,沒想到,這個地質隊的隊長還是陳國典的學生,繞了一圈,最後還是到了老陳這裏。


  這邊在做風險分析,那邊,倫富賽卻再次召開考古隊裏的技術論證會,他堅持把打通原洞口的提案拿出來了,在他看來,那個通道的厚度足足有十來米,這十來米裏,難道就沒有遺跡遺物嗎,如果有,就應該可以獲得寶貴的科考線索。


  這個洞穴的發掘,已經從單純的科考變味了。因為在洞穴裏發現了歐羅巴人骸骨,這就使倫富賽覺得,這是個西文明東進的佐證,如果不是同時出土了亞洲人骸骨,他就直接宣布這個重大發現了。兩具骸骨是同期的嗎?目前還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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