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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東京風華 第39章 白衣秀士

  皇城司被一把大火,燒成了廢墟。


  大火是後半夜燒起來的。火借風勢、風助火威,頃刻間,皇城司成了一片火海,周邊的殿宇樓閣皆被燒毀,二十多人被大火吞噬,屍骨無存。


  皇帝皇後都在坤寧宮,離著火場較遠,但依然驚魂難定。


  於飛和尚在繈褓中的三皇子,都被護送到了皇帝身邊。宮中突然起火,情況不明,再小心也不為過。


  陳景元難得現身了。他一直隱身在皇帝的身邊,很多人根本沒有見過他。此刻護衛在宮殿的門口,任何人都不許靠近。


  有爭功邀寵的禁軍將領,欲強行衝過來,被他毫不猶豫一劍擊殺,亮出金牌,鎮住了蠢蠢欲動的禁軍將校。


  直到天亮,大火才被撲滅。王守規和二十多名皇城司兵士,被大火燒死了。一牆之隔的皇城司大獄,由於是在地下,一眾人犯,還有王懷舉皆是毫發無傷。


  當王懷舉淚流滿麵,撲倒在皇帝麵前時,心裏簡直把皇帝感激到了天上。若不是皇帝,把他打發到獄裏關起來,那死的人裏就會多一個王懷舉了。


  皇帝也很感歎,這就是人得命啊。關進大獄,反而躲過了一場災劫。暫時還不能恢複王懷舉的職務,文官們一個個都虎視眈眈的盯著他呢。雖被撤了皇城司勾當公事,但王懷舉入內都知的品級還在。


  收拾一下心情,皇帝擢令王懷舉以內侍身份徹查起火之事。


  這火起的蹊蹺啊。那邊剛說要查查皇城司密冊,這邊就一把火燒了?若不是皇帝清楚王懷舉被關在大獄裏,他都懷疑是不是王懷舉心虛毀滅證據。


  隻是此一來,不管皇城司有沒有密冊,這個屎盆子,算是扣在皇城司的頭上了,洗都洗不淨。


  皇宮一場大火,讓東京城一片嘩然。


  夜裏的大火,燒得半邊天都是紅的,遠近的百姓都看得清楚。到了天明,知道是皇城司被燒了,各種猜測紛紜而出。就在這時,一條小道消息悄然傳開。


  “皇城司捏造罪證,構陷朝廷大臣,被查了出來。”


  “狗急跳牆,一把火燒了證據。這幫奸佞,都應該淩遲。”


  東華門外的一座宅子裏,此時有一人正在聽著隨從的稟報。此人三十歲左右的年紀,身量不高,卻有威儀。身穿白色士子瀾衫,儒雅中透著精幹。


  “果然是好手段。”紀覽聽罷,嗬嗬一笑讚道。


  “先生,我們該怎麽辦?”隨從恭敬的問道。


  “計劃不變,照常進行。”紀覽胸有成竹。


  “屬下遵命。”隨從應聲離去。


  紀覽帶著名冊,來到東京城已有半個月。紀覽是臥牛山寨的軍師,但他不讓人稱軍師,隻稱先生。因為軍師是被柳十三綁到山上的,先生卻是自願留下來的。


  柳十三是有大誌的人,紀覽也是。


  柳十三潛伏京城,是紀覽安排的,其目的是結交朝廷重臣,尋找合適時機,推動朝廷招安臥牛山寨。


  但是柳十三卻因為要報恩,被牽連進一樁案子裏,深陷牢獄,以致所有的努力全付流水。身上背了牽涉皇家的案子,以後再想要尋求招安,卻是千難萬難了。


  紀覽與柳十三惺惺相惜,卻是不能不救。


  紀覽當初是被柳十三綁上山的。那時,他才二十來歲,風華正茂,才華橫溢。但不曾想舉試不利,名落孫山。


  心高氣傲的紀覽無顏回家,竟欲往西北投軍。走到南陽時,巧遇柳十三打抱不平痛毆知州衙內,因敬佩其為人,起了結交之心。


  一頓酒下來,兩人竟是誌趣相投,惺惺相惜,引為知己。紀覽邀柳十三同去投軍,柳十三卻邀紀覽落草。兩人的選擇出現了偏差,竟是不歡而散。


  第二天,紀覽獨自上路,依然要去西北。但他沒有想到,柳十三安排了人在路上把他劫了。他一個書生,哪裏有反抗的餘地。


  上了山,給紀覽的第一印象,就是柳十三會用兵。臥牛嶺本就險峻,加上柳十三設置的寨堡、暗哨,明暗配置、上下呼應,簡直固若金湯。


  臥牛山寨估計是剛建立。紀覽想著,因為一切都很簡陋,手下就是他的四個兄弟和三十多人的鄉親。


  到了後山,見到了四五十人的老弱,紀覽很是吃了一驚。一問才知道,這些都是走投無路的窮苦人。自己的地,種出的糧食還不夠官府交稅。隻能借貸,卻又被高利貸逼得傾家蕩產,實在是活不下去了。


  柳十三接納了這些人,卻真的讓紀覽另眼看待了。同時,也明白了柳十三的抱負,他是要自己打出一片天地,讓窮苦人有飯吃。


  因為柳十三見多了官府的嘴臉,早已不對他們抱任何希望。所以,他寧願落草,也不願再生活在官府的淫威之下。他的一腔抱負,就要用自己的方式實現。


  紀覽對柳十三生出欽佩,留在了臥牛嶺,願意幫他去搏一線希望。但他不做軍師,隻做先生。頑固的堅持,讓柳十三無奈。


  紀覽的營救計劃已經開始。不出意外的話,今明兩天,吳遵路就要請辭了。吳遵路一走,無論哪個接替,都要強過吳遵路。


  因為吳遵路深諳刑名,威望素重,殺伐果斷。而且他深知此案內情,落在他手裏,柳十三活命的機會不大,隻能把他請走。


  紀覽已經詳細的了解過京城的官員,有資曆、又得皇帝看重,最有希望接替開封府的人選,王拱辰和郭稹排在前列。這二人卻是好對付。


  正是紀覽,利用了手中的名冊中,威脅吳允彈劾吳遵路。


  讓紀覽意外的是,有人出手將王懷舉送進了大牢。更甚者,把名冊之事栽到了王懷舉身上。


  出手之人,應該就是名冊的主人。此人處心積慮做此名冊,掌控朝堂,所謀者大矣。在大宋東京,有此雄心,有此能力,此人已是呼之欲出了。


  此人心智高絕。以陰私控製朝臣,間接控製朝局;丟失名冊,竟斷然曝光。名冊一旦漏光,自然是廢了。卻偏又借勢栽贓,把頭頂利刃,轉嫁到皇城司的頭上。


  就算事後有人拿出真的名冊,也沒有人相信;就算相信,也和幕後之人無關了。好手段,好算計,好氣魄。紀覽心中讚道。


  隔了一日,吳遵路上表請求出外,也就是辭去開封府,離開京城。皇帝不準。第二日又上表,皇帝還是不準。第三天再上表,皇帝下詔,吳遵路遷龍圖閣直學士,知永興軍。


  緊接著,皇帝下詔,翰林學士王拱辰權發遣開封府。王拱辰狀元出身,一路升遷,官運亨通。而且本人八麵玲瓏,很會做人,士林風評極好。


  上任當天,一名書吏就將柳十三的案卷,擺在了他的案頭。


  但是看完卷宗,王拱辰糊塗了。這就是一個糊塗的案子,多是語焉不詳,至多是私藏刀劍。但如今大戶人家誰不藏?而且是全家入獄,這犯得著嗎?

  他直覺這案子怕是不簡單。書吏在他上任頭一天,就把這個案子搬出來,恐怕也不簡單啊。


  他找來書吏詢問,書吏倒是也不隱瞞,一五一十,將案子說了個通透。王拱辰這才明白,原來還牽扯著皇家呢。這就不好辦了。


  書吏看出王拱辰的猶豫,獻計道,“可將此案稟報官家。”


  “是啊,我犯得什麽難,交給官家豈不正好?”王拱辰想定,就這麽辦。當官什麽最重要?當然是皇帝的心思最重要。摸不清皇帝的心意,我就是判的再公正,也是錯了。


  王拱辰乃翰林學士,有資格隨時進宮。所以,第二天,王拱辰


  進宮見到了皇帝。


  王拱辰也不兜圈子,直接將柳十三的案子說了一遍,請求皇帝的意見。皇帝趙禎想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柳十三是誰。他哪裏記得這些小嘍囉。


  又回想了一陣,記起陳景元向他稟報過,說柳寶兒乃是白蓮宗的人,卻和柳十三沒有關係,也不是父女。柳十三隻是被人利用了。


  想到這裏,他對王拱辰說道,“柳十三和白蓮宗柳寶兒沒甚關係,隻是被利用,不當重處。但柳十三識人不明,推薦心懷叵測之人入宮,釀成惡劣後果,也不能不予追究。”


  說道此,皇帝想起皇後深受傷害,猶自氣憤難平。但轉念一想,如今皇後身懷有孕,還是少造殺孽,多積福德。


  “柳十三流西北延州充軍,若立下功勞,可赦免其罪。家人無辜者不罪。”皇帝說道。


  “臣遵旨。”王拱辰心中一喜,麻煩的案子也可以很簡單嘛。


  王拱辰退下了,皇帝坐下接著看一封奏章。卻是太常禮院請求改元的折子,說是自康定以來,國家不靖,災難頻發,就連京師也是大雨成災,皇宮起火。


  皇帝看得也是唉聲歎氣,真是年號沒取好?這兩年果然是極不順暢啊。兒子都差點沒了,女兒才出生一個月就沒了。是要換換了。


  “何正。”皇帝叫了一聲,接著說,“民間是怎麽議論的?”


  何正彎著腰站在皇帝的麵前,他也有著皇城司的職司,每日都會將民間發生的各種事情,稟報給皇帝。他知道皇帝問的是何事。


  “回官家,近日有民間小兒傳唱一首歌謠。”何正道。


  “念來聽聽。”皇帝說道。


  “康定複康定,何康惜何定。不康又不定,康定何康定。”


  皇帝沉默不再言語,心中歎息。民間百姓的好惡,最能反映出治政的優劣。朝廷的政令條文,若不能給百姓帶來好處,自然無人擁護;但若是有好處,看看皇後如今在民間的聲望,還不明白嗎?一塊香皂,一壺酒,一所小學,哪一件不是如此?

  是該改元了。皇帝在禮院的折子上批複,令選取新的年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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