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東京風華 第41章 驚天一箭
皇帝出行很麻煩。
天還沒亮,於飛就起床梳洗,換了郡王的服飾。伴君校閱,自然要穿正裝。但是一直等到太陽都老高了,才終於等到出發的命令。
皇帝的依仗遮天蔽日,隨扈的禁軍一層層一隊隊,前後左右都是盔甲刀槍,根本看不見人。於飛的馬車前麵,看不見頭;他的馬車後麵,看不見尾。
宮裏的少年軍,也是少年軍,自然也要跟著。此刻,六毛五人就在於飛馬車的不遠處,一人扛著一根小號的銅棍。百日站樁和混元九式,都是煉體的功法,已經在六毛等人的身上,看見了效果。
不過一個來月的時間,六毛五人都有了不小的變化,身子敦實,腳下生根,力氣大增。五行棍陣的威力沒有見過,但看五人手裏的銅棍,雖是小號,也很有些分量,舞起來總是不會差。陳景元還是很上心的,於飛暗暗點頭。
車隊行進的速度很慢,直到了中午,才算是進了少年軍校場。校場的北邊搭了一座五尺高台,那就是皇帝校閱軍隊的地方。
校場上,齊刷刷的站著八個方塊陣,一色的黑色軍服。
八個方陣橫平豎直,整齊的讓人咋舌。一向以儀仗出名的殿前司親軍,也排不出這樣的隊形。昂首挺胸,神情莊重,一色的長槍,槍尖閃亮,遠遠看去,就像劃出一道筆直的閃電。
少年軍的軍容先聲奪人,令隨駕的一眾文武官員,竟有了一種麵臨戰陣的壓迫感,不由自主的變得肅靜。
皇帝走上高台站定,就聽得台下嘭的一聲響,卻是少年軍手肘平抬,右拳在胸口一擊,槍杆猛的在地上一頓,齊聲道,“陛下萬歲。”
大宋軍規,介胄不拜。少年軍行持槍軍禮。皇帝心頭一熱,少年軍竟讓他猛然有了沙場點兵的雄壯。幼虎雖幼,已是威風八麵,凜然不可侵犯。
皇帝一抬手,示意免禮,下麵又是嘭的一聲,“謝陛下。”整齊劃一,數百人如一人,縱是童聲,亦是變得渾厚肅穆,軍威凜凜。
“臣,權發遣禦前少年軍軍事判官,金楶,請陛下校閱。”金楶在台下高聲唱道。
“可。”皇帝說道。
金楶回身,抬手一揮,隻聽校場上一聲號響,第一方陣前,旗手揮動軍旗,開始行進。隨在他身後的,是兩名手持長槍的護旗手。一列列少年軍士,跟隨軍旗,長槍向上斜舉,整齊走向高台。
此時的校場分外安靜,隻有一個腳步踏地的聲音,沉重有力,仿佛踏在人的心口上,不由自己的跟著踏地的節奏跳動。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隊列上,被奪了心神。
於飛的心思卻不在隊列行進上。此時他眉頭緊皺,不停的四下踅摸。他感到了危險,心驚肉跳的危險,卻不知危險在哪裏。
他猛地抽了下鼻子,豬油的臭味很淡。但是臭味裏,他竟聞到硫磺的味道。哪裏來的硫磺?火藥!於飛一下子大驚失色。
於飛了解過,這個年代有火藥,但是沒什麽威力,頂多就是造個火藥箭啥的,還不如後世的竄天猴呢。可是,此時於飛哪敢低估火藥的威力,說不定就是威力巨大,一炸一大片呢?
有人要刺殺皇帝,而且還是使用火藥。
幸好,他此時離皇帝很近。不容多想,說時遲、那時快,一閃身就靠近了皇帝。就在這時,他猛然間寒毛乍豎,根本不及反應,下意識的抓住皇帝的衣襟,用力一扯。
“嘭。”一聲暴響,就在皇帝被於飛扯得一彎腰的刹那,一支兩尺多長的利箭,射中皇帝頭上的帝冠,擦著頭皮一閃而過,釘在了身後的黃羅傘立柱上,猶自顫動,發出嗡嗡的顫音。
此時,才聽到校場的圍牆上,傳來弓弦的崩響聲。
於飛敏銳的靈覺,救了皇帝一命。這是於飛第二次麵對刹那死亡的時刻。最可怕的危險,是你不知道危險在哪裏。敵人出手了,於飛反而鎮靜了。
“護駕。所有人離開高台。”危險還沒有結束,地下的火藥,不知什麽時候就會爆發,快速離開才是最穩妥。
於飛話音剛落,又聽見了弓弦響。於飛一驚,扭頭就發現秦征已經手握長弓,跨立台前,正一箭射落了敵人射出的第二支利箭。
秦征更不停手,手如簪花,快速連發,一支接著一支,竟是傳說中的連珠神射,壓製的敵人射手再發不出一支箭來。為了避開秦征的箭,敵人射手隻得翻下圍牆,落到了牆外。
“好箭法。”於飛心裏讚道。一邊拖著皇帝向台下跑,一邊還有餘閑關注著秦征和敵人對射。
好在敵人隻有一名射手,可是念頭還沒轉完,他就知道自己錯了。又一名敵人從圍牆上撲下來,身形如電,向著皇帝飛撲過來。
殿前司禁衛終於反應過來,結成戰陣想要阻止來人。來人毫不停頓,雙手一攬,已奪過數支長槍,順勢投了出去。
幾名禁軍立時就被穿了糖葫蘆,破開了戰陣,殺出一條血胡同。啪啪掌影翻飛,兔起鶻落,慘叫連聲。片刻間,來人的身邊,已經沒有站著的禁軍。竟是一名武功絕頂的大高手。
一聲長嘯,縱身一躍,雙腳在禁衛頭上連點借力,快速接近了皇帝和於飛,如蒼鷹一般,帶著風雷之勢撲擊過來。
無數的禁衛竟是根本攔不住他。驚厥的皇帝已經渾身發軟,若不是於飛生拉著他,皇帝早已經癱軟在地了。台上的文武大臣們,比皇帝好不到哪裏去,但好歹總算是離開了高台,不停的向著遠處奔逃。
皇帝的身邊還是有人的,何正雖然也是身子抖得厲害,卻沒敢自己逃跑,跟於飛一起拖拽著皇帝。六毛五人手持銅棍,圍成一個圈兒,跟於飛寸步不離。
要不說初生牛犢不怕虎呢。這五個小家夥哪有害怕,一個個虎視眈眈、躍躍欲試,和一眾屁滾尿流的文武官員,形成鮮明的對比。
還有一個更鮮明。台下的少年軍,到現在依然隊列不亂,結成槍陣,聽著教頭的號令,一步步向著高台推進過來,竟是要從背後壓迫這個勢不可擋的武林高手,和禁軍合圍。
但禁軍的表現就太差勁了,被敵人一人一衝而散,眼見著同袍被殺,竟是扭頭向後就跑,禁軍結成的戰陣,一時大亂,被敵人順利的衝到了皇帝和於飛的麵前。
陳景元終於在最危急的時刻出現,截住了敵人。這兩人都是大高手,一時身影交錯,拳掌相交,皆是勢大力猛,砰砰有聲,誰也奈何不了誰。
來人纏鬥片刻,見不能突破陳景元,忽的一聲長嘯,縱身而起,身在半空竟是神奇的一扭,變了方向,落地腳步連點,幾個縱躍就到了圍牆邊上,就要遁走。
陳景園緊追不放,跟著翻上圍牆,一閃身,兩人都不見了蹤影。
“轟。”一聲沉悶的爆炸聲,從於飛的身後傳來。大地猛烈的晃動了一下,他知道,火藥炸了,拖著皇帝就勢趴在了地上。
一股濃煙升騰而起,斷裂的木板、碎石四下亂飛。一瞬間,染著黑灰的泥土,被一股強勁的氣流推動,如同河水泛濫,瘋狂奔湧,將近處的人都埋了進去。
安全了吧?於飛從地下爬起來,撲打頭上、身上的灰土。心裏那種讓人心驚肉跳的危險感覺,已經沒有了。應是敵人預設的手段都用完了,撤走了。
忽的一下想起皇帝,連忙去扶,卻發現皇帝已經暈了過去。摸了摸鼻息,還好,隻是受驚過度。四下一看,叫道,“護駕,護駕。”
禁軍終於整頓了隊形,結成戰陣,將皇帝團團圍住。少年軍收攏了隊形,暫時沒有任何行動,等著教頭的命令。文武大臣們也終於穩定了心神,大叫著“救駕”向皇帝奔跑過來。
皇帝沒有大礙,片刻就清醒了快來,第一件事,回宮。他現在驚魂未定,隻有回到皇宮,才能讓他感覺到安全。
陳景元沒有追的太遠,很快返回了校場。畢竟他的職責是保護皇帝,而不是追凶。要是他不在的這片刻,皇帝再遇到危險,那他就是萬死莫贖了。
夕陽下的校場,一片血色。
片刻的功夫,禁軍被敵人擊殺了三十多人,受傷的更多。地上的屍體多數肢體扭曲,有的卻是被長槍貫穿,幾個同袍死在一起。
今天,也算是給少年軍上了一課。麵對鮮血和死亡,少年軍的表現出乎於飛的意料。不僅保持戰陣不亂,竟敢前進壓迫敵人,比宿衛皇宮的禁軍強出太多。這班教頭不錯,於飛坐在馬車裏想著。
剩下就沒有於飛什麽事了,自有官員封鎖城門,大索京城,追拿刺客。可是於飛不能安心,他已經是第二次麵對凶險的刺殺。究竟是什麽人?這兩回是一撥人?還是不相關的兩撥人?
於飛實在想不出,是什麽人要取皇帝和他的性命。這簡直匪夷所思啊,刺殺皇帝,這是明火執仗的造反啊。有仇恨?還是政治目的?
能請動和陳景元一個級別的大高手進行刺殺,甚至能輕而易舉的混進重重護衛的校場,而且,在校場的高台下預先埋設火藥,這需要多大的力量才能辦到?
最關鍵的是,他們掌握了火藥的製法。使用火藥爆破,說明敵人對火藥的研究和應用,已經超過朝廷。因為朝廷還停留在火藥箭的階段。這可是一個大殺器。雖然現場爆破的威力一般,但是用到關鍵地方,那也是會要命的。
直到回了玉璋苑,於飛不由想起,那晚潛進玉璋苑的女子,似是在找什麽東西。如果沒找到,估計還會繼續找下去,那豈不是還要來?
他的危險依然存在,不知何時就會爆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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